关于人学的研究对象及其性质

二、关于人学的研究对象及其性质

人学能否作为一门相对独立的学科确立起来，关键在于它有没有明确的能同其他学科区别开来的研究对象。

顾名思义，人学的研究对象当然是人，说得具体一点，就是作为整体的人及其存在和发展的一般规律。这样说起来，问题似乎很简单，但事实上问题相当复杂。有许多问题要加以阐明：这里的“人”具体指个人、人群，还是人类？作为整体的人怎样才能形成一个完整的整体？人的存在和发展的规律有哪些？哲学人类学也研究完整的人，人学的对象与哲学人类学的对象有什么区别？人的哲学也研究人，人学的对象与人的哲学的对象有什么区别？等等。

我们认为，对人学对象的研究具有如下特征：第一，人学是对一般的个人而不是对由一切个人构成的人类进行研究，虽然这两种研究很难截然分开。第二，它不是对人的某一侧面进行专门研究，而是运用哲学的方法和各门学科的知识，对人的各个不同侧面进行综合研究，借以获得人的完整形象，也就是作为整体的人的图景。因此，它以整个具体科学而不是某一特定的具体科学为基础，同时又超出具体科学之上，它以哲学为指导，同时又不同于哲学。第三，它对人的研究既是静态的，又是动态的，即不但要揭示人的本质，而且要揭示人存在和发展的规律。换言之，作为整体的人不仅从其横剖面来说是完整的，就其纵剖面来说也是完整的。因此，我们可以把人学的研究对象及性质规定为：它是从各门有关人的科学的相互联系和统一中，研究完整的个人及其存在和发展的一般规律的一门相对独立的综合的科学。

上述关于人学对象的规定能否确立起来，还在于人学能否和其他研究人的相近学科区别开来。

首先是人学与人类学。人类学是anthropology的译名，这个词来自希腊文，按其原意，应译为“人学”，“anthropos”即人。这个“人”是类概念，这个词译为“人类学”当然也可以。但在实际使用中，“人”与“人类”是有明显区别的，“人”主要指个人，而“人类”则指地球上的一切个人构成的人群。自19世纪以来，anthropology已形成为一种以人类为研究对象的学科，有了比较明确的含义，译为人类学还是确切的。人类学有许多分支学科，它们分为两大类，一类是自然人类学，一类是文化人类学。由于个人与人类的区别非常明显，人学与人类学的区别也应该非常明显。近几十年来，国外兴起一种被称为哲学人类学的学科，它也强调从本质上，即从一般性上，去掌握作为整体的人类从而掌握完整的人，弄清楚人类在自然界中的地位。哲学人类学与我们所说的人学很难截然区别开来，但也有一些细微的区别可以谈一谈。第一，哲学人类学家们大都从人类生命的某一现象出发来理解人的本质和完整性，其结果所达到的实质上只是活跃在各个领域中的“完整性”。正如德国哲学家鲍勒诺夫所指出的：哲学人类学“只是在人的本质和属性的森林中砍出一条小道。虽然建立一些特定人的形象，但他们都是片面的，只有一些被扭曲的画面，因而也就没有确定地达到人的整体性定义”。^[3]而人学所要达到的人的完整性，是由各门学科所提供的人的各个侧面的综合，是目前科学发展所可能达到的人的完整图景。第二，哲学人类学所描绘的“完整的人”往往是从人和动物的区别上来谈人这个种类（族类或人类）的特征，而把个人只看做是这个类的元素或分子，因此它注重研究人这个类的种种方面（如人类的特征、人类的地位、人类的起源、人类的发展、人类的未来、人类的系统、人类的地理分布、人类的文化等），而对有关个人内容的论述则显得薄弱。人学所研究的人固然是作为类的人，但是，它把人这个类只看做是所有现实个人的抽象，是个人存在的一种理论形式，因此人学更注重研究个人。只有在此前提下，它才考虑有关人类的问题。第三，哲学人类学往往忽视人的实践活动和社会关系的基础作用，而人学则在人的实践活动和社会关系的总和（包括人与自然的关系）的基础上研究“完整的人”。

人学与人的哲学也不同。人的哲学，简单说，应是关于人的本质、人在世界上特殊地位的科学，就此而言，它是人学的核心部分，是人学的最主要的分支。因此，人学与人的哲学经常混用，很难截然区别开来。但在实际使用时，人的哲学有多种歧义，归纳起来，除这里谈到的含义以外，还指人的问题占据中心地位的一般哲学学说或各种哲学关于人的观点。一般说来，人的哲学与人学的区别在于它不是从有关人的各门学科的联系中对个人进行综合研究，不像人学那样注重和具体科学的结合。

人学与其他学科的区别要更明显些，例如人学与伦理学的不同在于它不像伦理学那样只研究个人与个人、个人与集体、个人与社会之间的道德关系，而要对个人作完整的思考。

人学与历史唯物主义的不同在于历史唯物主义研究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即一般社会学。一方面，社会是个人交互作用的产物，历史不过是每个人追求自己目标的活动的总和而已；另一方面，个人是社会的分子，个人依赖社会而存在，离开社会就无所谓个人，所以历史唯物主义也研究个人。这样，以个人为研究对象的人学应包括在历史唯物主义之中，或者更严格地说，应包括在社会历史观之中，它是社会历史观的一个分支。而历史唯物主义或社会历史观则是人学研究的一般方法论。当然，如果像有的同志那样对人学作广义的理解，那么，人学将成为社会科学的代名词，而历史唯物主义或社会历史观就成为它的一个分支了。

总而言之，人学的对象必须有自己的明确的规定性，又应同相近学科对象区别开来。只有这样，才谈得上建立人学的科学体系，真正形成为一门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