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某某，男，50岁。初诊日期1974年6月2日。
患者主诉：40岁左右中上腹部即出现饱闷感，时轻时重，不甚在意，到了十分难受时，去医务所给一点胃蛋白酶合剂，或者吃点中成药如保和丸、木香顺气丸之类，当时亦可以缓解一时，毕竟没有得到彻底治疗。一直拖到1972年，便出现疼痛，多为钝痛，多数发作在进食以后一个钟头，持续亦在一个钟头左右，逐渐减轻或消失，直到下次进食后，又呈节律性的发作。因此，有的医院怀疑是胃溃疡。阵阵恶心、嗳气，甚至呕吐，呕吐物多半是黏液汁样的东西。去年曾去太原某某医院检查，X线见到胃黏膜皱襞肥大，并呈结节状，胃镜还见到有多发性糜烂。便诊断为肥厚性胃炎。经服普鲁本辛、氧化镁碳酸钙合剂、泼尼松等，当时效果还比较好，就是不彻底。停一段时间，又改服中药，多半是疏肝行气一类的方剂，效果一般，进步不大。脉沉滑，舌苔腻滑而厚，口黏腻不爽，饮食无味，上腹饱闷的症状，长期存在，从没有消失过，只是嗳气以后，略微松快一时，经常呕吐黏液，大便稀溏，排便不爽。从医院X线和胃镜检查所见，诊断为肥厚性胃炎，似无可置疑。惟据当前脉、苔以及上述种种表现，当系痰湿郁滞的证候。因脾胃之气不清，饮食到了胃府，既得不到很好的消磨，更无从很好的运化，以致本来是水谷精微，反变而为湿，聚而为痰，湿聚痰凝，使胃气郁而不能消磨，脾气滞而不能运化，因而使中上腹部饱闷不堪，更发展而为疼痛，痰湿浊气的存在，不断上蒸则苔滑而口腻；时时下注，故便稀而不爽，逆行上冲，竟致呕吐黏液。X线检查所见胃黏膜皱襞之所以呈结节状肥大，似乎亦可以理解为痰湿郁滞的结果。因此，欲根治此肥厚性胃炎，必须从祛痰湿，消郁滞着手，拟驱寇饮加减如下：
炒赤芍六钱，炒山楂三钱，陈橘皮三钱，制香附三钱，白茯苓四钱，姜半夏三钱，片姜黄三钱，制南星三钱，炒枳实二钱，浮海石三钱，广木香三钱。
凡欲祛除中焦痰湿，必须先使脾胃之气得清，借脾胃清气之力以化湿蠲痰，自较容易。本方的加减，寓有导痰汤的意义于其中，除驱寇饮原有的通调脾胃功用而外，如香附、木香、姜黄、胆南星、陈皮诸品，都有裨益脾胃清气的作用，清气得助，浊腐自消，海石一药，更是热痰能降，湿痰能燥，结痰能软，顽痰能消，不过，它在本方中仍属权用以治标之品。
上药连服6剂，6月9日来复诊，竟大见效验，上腹部饱满感和疼痛均消失，不嗳气，不呕吐，大便正常，舌苔基本消退，尚留一层微带滑的薄苔，脉犹见微滑，食欲渐增，嘱其服丸药方巩固疗效。
【按语】 十二指肠球部溃疡、胃溃疡、胃炎三个病，从其临床表现来看，与中医的胃脘痛，基本无甚差异。《素问·六元正纪大论》有云：“木郁之发……民病胃脘当心而痛，上支两胁，嗝噎不通，食饮不下。”（又见于《素问·至真要大论》）虞花谿解释说：“胃之上口，名曰贲门，贲门与心相连，故经所谓胃脘当心而痛。今俗呼为心痛者，未达此义耳。”（见《医学正传》）根据临床所见，无论是消化性溃疡的疼痛和胃炎病的疼痛，都可以辐射至两胁或胸部，所谓当心痛，即指疼痛的辐射至胸部而言，非指心脏。前人通过不断地临床实践，他们对胃痛和心痛是有所区分的。例如，李东垣说：“如胃脘当心而痛，气欲绝者，胃中虚之至极，俗呼为心痛。”（《东垣试效方》）李中梓亦说：“其与胃脘痛别者，胃脘在心之下，胸痛在心之上也。”（《医宗必读》）说明他们对两者的疼痛，并没有混淆起来，这一经验，是很可宝贵的。
胃脘为什么会发生疼痛？从现代医学来说，有多种溃疡和不同炎症的病变，在祖国医学则有虫、悸、风、食、饮、冷、热、血、气、痰等诸种病因，而在临床辨证时，更有寒、热、虚、实的各异。独黄溪陈无咎治胃脘痛特别注意饮食的因素，制成驱寇饮一方，获得较好的疗效，名噪一时。约四十多年前任老在上海求学的时候因张赞臣先生的介绍，认识了陈无咎先生，眼见他用驱寇饮方治疗胃痛，疗效确是相当好。后来陈先生不仅把驱寇饮方和使用方法告诉了任老，同时还送给任老好几本他的著作，如《黄溪医垒》《明教方》《黄溪大案》《伤寒论蜕》等。从此任老逐渐用起驱寇饮方来，历四十余年的经验，能够灵活地掌握使用，对于多种胃脘痛，都能取得满意的疗效。
【出处】 《任应秋论医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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