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秦安羊皮鼓舞祭礼

　　可以说，鼓与中国文化有着深厚渊源，中华文明史几乎是伴随着隆隆鼓声走过的。西北地区作为中华文明发源地之一，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对于鼓的运用不仅是偏爱，对于鼓具和鼓舞的创造更有着特有的灵性。民间流传着众多鼓舞，其中甘肃天水陇南以及定西一带的羊皮鼓舞独树一帜。所谓羊皮鼓，就是以羊皮蒙面而制成的鼓具，是单面鼓。

　　关于羊皮鼓舞的起源，民间有许多口头传说，还有许多研究者的推测，我们只能靠这些资料隐约而模糊的判断袁还没有足够的史料来证实。但有一点可以明确，羊皮鼓舞承载了久远的历史与生活在这里的人民的传统与文化。

　　一、甘肃秦安羊皮鼓祭礼活动的基本概况

　　秦安古称成纪，是我国新石器早期原始家耕部落遗址———大地湾文化的诞生地。传说伏羲和女娲均生活于此，所以这里又被称为羲里蜗乡。农历的八月中下旬，农户都闲了下来，每家每户都在惦记着一年一度的传神，就是民间祭札舞蹈，以歌颂伏羲祈神降福谢神感恩为主要内容。活动一共举行三天，祭礼活动牵动着每个男女老少的心，他们都会资源出资，筹集的款项用来购买制作祭品的材料。活动期间，人们还会呈上用面制作的供品，还有当年各家收获的五谷及水果等。大家还会推举出当届会长，与掌握活动程序和具体细节的年长者共同操持本年度的传神活动。活动场所并不固定，每年都会变换地方，所以每一户人家都有机会承接此项活动，活动期间，人们可以在自己家里吃饭，也可以在会上集体吃饭，一些农家自产的蔬菜还有小商品也会在此期间兜售。出门在外的人只要有时间，也都会赶回去参加这一活动。

　　秦安百姓以农耕劳作为主要生产方式维持着自己的生存和世世代代的延续。特有的文化孕育了独特的秦安羊皮鼓舞。不论是舞蹈基本动态，还是舞蹈道具，以及贯穿于舞蹈中的唱词到人物装扮，都反映出这里特有的文化内涵和生活方式。

　　二、三个不同时段羊皮鼓祭礼活动的意义

　　以传神为名的秦安羊皮鼓舞自明代形成以来就一代一代的流传至今。这里所说的传神，有多重理解。可以理解为传唤神灵，代神向人间传达旨意；也可理解为代人向神传达美好的祈愿。羊皮鼓舞在各乡村的具体活动时间虽然略有交错，但是每年三次活动是一定的。这三次活动的仪式和意义都不尽相同，时间分别是农历正月，端午节前后和农历八月的农闲时节。

　　相传，正月初十至十六，人们跳羊皮鼓舞主要是为纪念伏羲发明钻木取火的伟大功绩。火的发明使人类结束了灰暗的时代，极大地推进了人类文明的进程。所以人们为了歌颂伏羲的这一功德，便在每年农历的正月十六（据说这天是伏羲的诞辰日） 跳起羊皮鼓舞庆祝和纪念他的伟大贡献。随着时间的推移，今天人们在正月里跳羊皮鼓舞已经演变成一种社会活动。

　　端午时节是走庄的时间，每个村子里都会有羊皮鼓舞的表演，或者根据各乡村自己的需求进行羊皮鼓舞祭礼的表演。每年此时的羊皮鼓舞表演都带有浓重的神华色彩，人们在感召神灵驱灾避难。通过历史记载得知，秦安主要的自然灾害是冰雹跟干旱，每年端午前后是秦安农忙之时，村民期望通过羊皮鼓舞祈求天上的雷神不要在这个时候发出雷电，那样会引发冰雹和狂风暴雨，之后会触发一系列自然灾害，造成难以想象的恶果跟无法估计的损失。同时希望通过鼓声产生的巨大声响，驱散天上随时都可能弥漫的乌云。人们不想让坏天气将辛苦一年的收成毁于一旦。

　　农历八月十七至十九还会有一次活动，而这一次的羊皮鼓舞祭礼活动是一年当中最为隆重的。它集中了乡民们祈神降福谢神感恩等全部美好愿望。每年这个时候全村村民都会极其虔诚地聚集在一起。

　　三、羊皮鼓祭礼活动的基本程序

　　农历八月十七至十九的传神祭礼活动共包括16 项程序。整个活动过程非常复杂，但是联系紧密井然有序，同时歌舞乐伴随始终。

　　活动中有喜神单元，每个村民都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尽其所能使神得到愉悦，人们觉得神得到了精神的愉悦，人自然也就会得到欢喜。所以这不仅是娱神，也是娱人，更是人神共娱。震天的鼓声中，人们沉稳的舞姿营造出了庄严的气氛。不仅有舞蹈，还有杂技，体现了人们的果敢跟技艺。这个单元中最重要的一节是鼓手们虔诚的《打神歌》，真实的歌唱了人间的智者，在娱神的过程中达到人神共娱，天人合一。

　　在背鼓单元中，两名师公先是手持两面鼓之后身背四面八面鼓，而后嘴中咬着两面鼓，在这种情况下还会做逆时针和顺时针的旋转，可以想到有多困难。人随鼓转鼓随人旋。被鼓围在中间的师公已经很难看到了，只看见十二面鼓在不停地转动。

　　坐坛，主要表现形式是说唱，夜深了，忙了一天的人都累了，可是神的功绩哪里说的完。这时人们就围着篝火，细细回忆祖先的各种功德，边说边唱的将三皇五帝到各路神仙都说一遍。人们用发自内心的歌唱与虔诚的舞蹈取悦诸神灵，希望以此得到他们的呵护保佑与赐福。

　　在这边生生不息的农人们不断总结各种经验，在阳光、土地、山川、树木、河流相互协调以及运作下逐渐达成了一定共识。也就是统一在同样的结构与节奏中运行并从耕播收藏和对天时地利的依存中总结出了一套天人合一的本体论观点。依据这些，建立起了属于他们的传统的中国文化图景，可以这样说，这是秦安人生存的归宿，也是农耕生活和信仰的根基。

　　四、羊皮鼓的造型特点

　　秦安羊皮鼓祭礼舞蹈主要道具就是羊皮鼓。羊皮鼓不仅是种舞具同时也是一种乐器和祭器，它由三环九扣组成。一代代流传下来的传说记载这三个环形分别象征着伏羲、女娲和轩辕黄帝。九在中国文化中有着特殊的意味，所以羊皮鼓的小鼓环又连套了九个小环叫作九扣。羊皮鼓的制作过程繁复考究，从选料到养护以及使用都有一套严格的程序。不仅如此，它作为吉祥与神圣的象征每次使用完之后人们都要用很厚的布袋包起来并且集中在一起，非常郑重地存放在本村有威望地位的人家中。

　　羊皮鼓的鼓形为团扇形，由扇形的铁圈蒙以单面羊皮。一般分为大小两个号，大号的鼓直径为62厘米。在使用之前，要将鼓平放在地上，往鼓面上喷洒少量的水，让它渗透一下，这样做是为了防止间隔使用后鼓面会爆裂。鼓圈是由扁平的铁条弯曲制成的。鼓柄会用布条或者麻绳缠绕，一来是可以防止铁柄磨手，二来便于握住，还能够将鼓圈与鼓环连接在一起。大鼓环直径大约为18厘米，上面缀有直径约7 厘米的六个小铁环，中间还会缀有一个铃铛。小鼓环上同样缀有直径约7 厘米的三个小铁环。摇动的时候，互相碰撞会有很大的声响。羊皮鼓的鼓鞭长约40 厘米，用木头制成。鼓鞭的顶端被磨成椭圆形或是圆头，用来增加鼓鞭的弹力，鞭杆用布条或者藤条缠裹，为了防止击打的时候损坏鼓面。鼓鞭的尾端会拴上彩色的穗状布条做装饰。

　　五、高度程式化的祭祀仪式

　　因为秦安这种祭礼是乡村全民参与的集体活动，也可以说是村落共有文化信念的集中体现。这一系类的仪式，借助民间艺术的诸种形态把不可见的、无形的精神化作有形的具体的可直观的形象。增加了祭礼生动性的同时，也为祭礼活动蒙上了神秘的色彩。不可忽视的一点是，这场民间祭礼活动中非常程式化的仪式：

　　1.传种程序中的17个段落都是特别清晰完整的。

　　2.不论哪个段落，几乎都是依照执鼓舞蹈、击鼓唱歌、占卜跪拜等固定的程序进行。

　　3.击鼓歌唱时呈现出一人唱众人和、对唱与独唱三种形式。

　　4.唱歌的三种形式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每个段落的旋律跟调式都不一样，但是同一段落的调式跟旋律则是一样的，只是唱词不一样而已，具有一叠三唱的特点。

　　5.每一个段落的舞蹈中典型舞畴突出。

　　6.每一个段落后都有击鼓三叩首的行礼仪式。

　　这些程式化仪式的产生绝非易事，必然是经过漫长的岁月形成的，它是长期的社会生活中民间祭祀仪式与民间艺术形式高度成熟的标志。这些固定程式中的舞姿、唱腔、序列等等都体现了农耕文化影响下的人生境界与平淡的做人风格。借助民间艺术的形态与民间祭礼程式融为一体。这些信仰跟仪式并不是平庸的，而是洗却铅华之后的练达与宁静。就这样一年一年循环往复的按照程序进行，每一处都透露着理性化的深思熟虑。

　　通过种种证论可以发现，这种高度程式化的祭礼仪式实则是这一地域上的人们社会生活的缩影。不单是与他们共同生活的环境以及进行着共同事务相关联，还跟他们在祭礼活动中所变现出的行为上的协力性质密切相关。这种协力性质表达了社会规则或习惯。所以，程式化的祭礼仪式在一定程度上是具有共同社会生活的集居的人们共同需要的。集中体现是他们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的习惯能够间接或者直接的满足集居者的需要。举例说明，在秦安的祭礼活动中可以看到男女在日常生活和劳作中的不同分工。男女之间、长辈与晚辈之间、干部与百姓之间的关系，村民跟外来人之间的沟通以及他们对周围一切事物的态度等。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这种程式化的祭礼活动已经逐渐远离了最初的功能，但是由程式化的祭礼所传递的传统力量依旧影响着这一地区集居者的精神生活和行为方式。从而使集居者的人生举动和社会契约公开化传统化标准化。在保证彼此的利益和强调彼此责任的同时唤起公共的行动和追忆，这对于维系集居者的团结有着重要的作用。

　　秦安羊鼓舞这种高度程式化的民间祭礼活动作为人类精神文化的重要产物除了上面说的功能以外还有消除生活紧张情绪的功能。人们为了自己的文化担负了很多艰难的工作，而文化也为他们单调的生活带来了一些欢乐。因而，在秦安的民间祭礼活动中，民间艺术在发挥自身功能的同时营造了松弛和自由的气氛，使得歌者舞者及观者都得到了心灵的释然。更为重要的是它激发了人们生活的灵感，使社会关系有了一次重新调整的机会。民间艺术在程式化的祭礼活动中所发挥的独特作用，也就是人们在信仰仪式中最为生动和真实的情感流露，从而成为文化的重要载体，对他们有着重要的影响。

　　秦安的羊皮鼓舞是以文化形态而观之秦安的民间祭礼，是民间信仰民俗和民间艺术的综合体。正是这一特性决定了其重要的文化价值，这种混合状态隐含了原始文化的基本形态。这种以羊皮鼓贯穿始终的民间祭礼活动在急剧变化的时代里依旧以自己的固有的程式和不变的节奏每年三次井然有序地进行着。这是质朴的乡民们虔诚的信仰在天地之间的自然流露。羊皮鼓还在铮铮作响，人们还在舞动，而歌声仍然回响耳际，我们看到，虔诚的心灵依旧会在一刻间俯首叩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