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哈密大吃哈密瓜

三九　到哈密大吃哈密瓜

新疆即古之西域。昔人入西域，取道敦煌阳关，所谓“西出阳关无故人”者是也，经阳关而达若羌、鄯善，再西达高昌、龟兹等地，是为北道。星星峡为左文襄西征时新辟之途径，由安西经星星峡到哈密，与由安西经敦煌、阳关、若羌等地而达哈密，其直捷迂回之差，何止千里？故当时行军之速，较唐太宗开碛路，灭高昌，可以先后比美。

星星峡长四十余里，山势时连时断。峡中山多被一层风化之页岩，经霜雪之熏沐，色带紫黑，颇形苍老，间有红绿等色，更为美观。古昔峡中似有水流，现只存干涸之遗迹。因被风水剥蚀，致两峡之山，错落不相连属，远望之如茫茫大海，万顷苍波中，浮泛若干小岛，隐现出没，幻出无数形色，亦荒漠中慰人之奇景。车行其中，大有如入山阴道上，应接不暇之势；出峡以后，又全行于沙漠与戈壁中，几于寸草不生。驼马尸骨，时有所见。无草当然无水，是为行沙漠中最为危险之一事，万一汽车在中途发生故障，前不见去人，后不见来者，饥寒交迫之下，何堪设想！此行均告安全，可谓幸运。行近午，见公路两旁，堆有白石累累，连绵不断，疑其为一种矿物。迨至烟敦格子附近，大家下车，在路旁便食干粮，聊当午餐。干粮为面包与牛肉，系星星峡招待所预备者。面包因含盐分多，尚未十分冻结，而牛肉则冰冻之后，嚼之刺刺有冰作响；但饥者易为食，反觉别有风味。余于路旁拾取前所见之白土尝之，味甚咸，知为一种略带土之盐。然途中经过，何止百里，而公路两旁均横亘此白色物一层，其路旁堆积，系筑路时掘出所委弃者。旷野无人之地，谁留心此遍地皆是之白盐。然假使全沙漠中均埋没有如斯尺许一层，其含量亦属可观。车经长流水后，尚有如此现象。

过长流水以后，略有草原，但并不广阔，不久又恢复沙漠状况。仅有供驼食之刺草，丛生如小土堆。戈壁中甚少雪，沙碛丛中则积雪颇厚。过长流水后，翻过一土坡，忽见天山，横亘于前。远望之如天际一条白虹，白光照曜，皑皑者不知其几千里也。尽日在戈壁与沙漠之中，路无行人，空无飞鸟，其单调真令人乏味，忽然睹此天外奇观，大家不约而同地叫出一声：“哈！天山呀！”余当时曾有口占：“尽日经行戈壁中，荒原寂寞万缘空，抬头忽见天山雪，千里迢迢一白虹。”

上述草原即为芨芨与芦苇，二草均生长于厚尺余，白如冰雪之天然碱中，是为哈密有名之黄芦岗产碱地，其量固亦相当之大。过此又为广漠平原，行至下午四时余，遥见远处树木连云，村落几点，渐行渐近，路旁土地多已开垦，牛羊群散布于纵横阡陌间，为数不少，而路旁白杨临风，亭亭玉立。此木在西北各省栽植最多，不意出关以后，尚能畅遂生存如此茂盛。旋见雉堞绵连，知已近哈密。附近田地间垦者更多，沟洫分布交错，盈盈活水，于荒原广漠之后，流到眼前，真是可爱。更有半亩池塘，全被冰盖，无数汉回小儿，滑行其上，亦天然之游戏场也。入哈密街后，曲折徐行，径到招待所。小车已先到，由主人导入招待所之休息室。不久哈区之行政长官、公安局长均来所致欢迎意，并陪同晚餐。菜肴丰美，出人意外。饭后畅谈甚久，并大吃哈密瓜。哈密瓜昨在星星峡曾尝试一个，因其由哈密运去，所贮无多，未能大饱口福。今则大吃特吃，各人都吃到肚皮涨而后止。说来奇怪，在内地秋后即不敢吃西瓜，此地则真是抱着火炉吃也。前在兰州之宴会席上，当时谷主席由敦煌回，出沈部长由新带回之哈密瓜分享吾人，吃时因其味之美，并量之少，几于吃近瓜皮如纸薄，且珍藏之以作纪念。因哈密瓜瓜皮，几如蛇纹，遍布全身，颇为美观也。但据主人云，哈密瓜虽美，尚不及鄯善者远甚，因其距内地较远，易于输出，故致独享盛名，夜中与诸长官约定，明日在此休息一日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