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治的癌症，重点不在于消灭癌

对难治性癌症，需要细加分析，俗话说“只有了解对手，才能战胜对手”。很多情况下，其实是我们不了解对手，只知道一味地蛮干，所以觉得难治，如胰腺癌就很典型。

通常认为胰腺癌病程短、进展快、病死率高，中位生存期为6个月左右，属于真正的癌中之王。然而，凡事均应做仔细分析。我认为，上述窘境的深层原因在于现代医学缺乏针对性的措施，胰腺周围解剖结构复杂，手术本就有困难；而早期胰腺癌通常并无症状，常常被误诊为胃痛、胆囊炎或胆石症等。一旦被发现，大多属于晚期，已失去手术机会。而放疗对腺体组织的影响弊大于利，会引起众多严重不良反应，化疗对胰腺组织很不敏感，再加上胰腺本身又是个“外分泌”腺体，化疗药物能进入胰腺的少之又少，即使进入后又大量被“分泌”出来，没有杀死“坏蛋”，却杀伤了胰腺周边组织。因此，即便是“王牌”化疗药，也每每于事无补。正因为现代医学治癌的“三斧头”失灵，胰腺癌才显得十分凶险，但如果换个思路，可能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当今人们对胰腺癌，处于盲目对抗状态。化疗，一种药不行就换另一种药，无穷尽地狂轰滥炸，只要第一时间“干倒它”。至于身体能否扛得住，患者能否活下去，活下去后会怎么样，都不做考虑，急吼吼的蛮干，如何能与癌细胞长期周旋？因此，满眼望去，胰腺癌患者的第一死因，不是癌症本身，而是人类自以为得意的化疗。人类发明出化疗，为的是救命，结果却往往折了寿。

为此，首先需明确，与癌共存，多数情况下可成为常态。悠着点，强调先明确敌情特点后，再行适度及合理治疗，同时，讲究“人道为上”，先保住生命，再谈及其他。再者，要善于吸取传统智慧，能够“四两拨千斤”最好，要注重“基于效果”的巧妙治疗，这时候，最重要的不是消灭癌细胞，而是让人活下去。

扬州郊区邗江有一位乡村中医，叫戚忠良，比我小1岁，因全身黄疸，心窝下疼痛，确诊为晚期胰腺癌。他自己懂医，又去南京看了病，南京的医生都说不行了，让他的家人开始准备后事。他的老婆事后曾对采访的记者说：她瞒着老公已把寿衣做好了。他的儿子在上海做汽车销售工作，儿子的老板正好是我的肺癌患者，老板人很好，听说员工的老爸生癌了，说“赶快找何教授吧”。

一家人匆忙赶来上海，到门诊部找我，当时，患者脸蜡黄，精神一般，有中等疼痛，那时已有胆道支架技术了，我看了CT片，给他一个建议：“手术是不可能的了。阻塞性黄疸这么厉害，黄疸必须退掉，先内服外敷中药，如1周后，小便颜色由深变淡，大便变得又黑又黏，那你可以免受支架的苦头。”因为毕竟装支架是个痛苦的过程。

2周后，他的黄疸退了大半，身痒症状明显好转，就是胃口还差些。我是借内服外敷，消肿利湿，解除胰腺局部水肿，帮他退了黄的。从那以后，他情况逐渐好转，认真吃药三四年后，他已临床痊愈。他本身是乡村医生，到处给人看病，好了后继续到处给人看病。但在2008年前后，因为什么症状也没了，肿块小了，指标好了，他有点忘乎所以，中药也吃得少了，生活上不注意了，开始大快朵颐，大量吃肉，有时还喝酒了，也很少来上海复诊了。

他的女儿在南京工作，回家发现老爸急剧消瘦，拉他到医院一查，发现肿块大了，化验指标上去了，赶快写信给我求救，并要求我狠狠训训她爸爸。我收到信后，他也正好来看病，我的确训了他一顿，严加规定，千万不能乱来，他自己是搞医的，知道后果的严重性，从那以后再也不敢不注意生活习惯了……到现在已经15年了，他隔三差五带些新癌症患者请我看，逢人就说我救了他，说他虽然得了胰腺癌，但什么苦头都没吃。

戚先生的治疗，我虽然用了些抗癌中药，初期更多考虑的是减少胰腺压力及周边水肿，利黄消肿，防范胆道梗阻等，是对症的，治标的。中后期也主要辨证施治。如果当时急于抗癌、杀死癌细胞的话，不管是中药、西药，他都难以承受，也许就没法支撑下去。像这样的胰腺癌患者，不是个案，本章后面将进行专门分析。

举一反三，所有难治性癌似乎都有类似特点，需知己知彼，了解它的特点和“软肋”，从而有效加以应对，而不是只知道抑制癌细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