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论的高深理论与卓越见解

仲景《伤寒论》的成就，导致中医药学自成体系的发展方向，因而被誉为医学“巨著”。所谓“巨著”，是从它的理论成就与实践价值及其对后世医学发展的巨大影响而言，绝不是指其文字多少。其实，《伤寒论》的主体部分397条，只有二万余言，用二万余言就总结了许多代人的实践经验，吸引历代数百注家进行探索（有人统计，到目前已有伤寒注家700余家，1 000余种伤寒派生著作），这个事实本身就是一个绕有兴味的问题。《伤寒论》的理法方药，融会了古代一切良好的医学思想与成就，却没有引用古医经一句原话。这部书的适应性是如此之大，以致经得起古今医家不同角度的验证与推敲，而间不容栉，表明这部书具有很高的概括性和原则性。然而，仲景是用什么方法进行总结和论述的呢？对这个问题进行一番探讨，吸取其成功的经验，对于今天继承发展中医学，都将提供有价值的启示。

仲景采取寓理于事、因事明理的方法总结经验，沿用《素问·热论》三阴三阳的概念为骨架，融会前人一切良好的医学思想为理论支柱，用严格的事实联系构成中医辨证论治理论体系，这就是他的著作具有高度的概括性、原则性和经久不衰的奥妙所在。

仲景名其书曰《伤寒论》，顾名思义，应该有“论”。然而，书中却没有“论”，除极少数条文在其“所以然者”这个自注词后面讲了一点道理外，尽是事实的真实记录。397条，一条就是一个事实，它的高深理论与卓越见解，全都隐藏在这些事实之中。寓理于事，因事明理，这种特殊的论述方式，使得他的不朽著作无懈可击，具有广泛的适应性。因为事实终归是事实，是客观存在而千古不朽的，不会随时间的推移而消逝。尤其是医学，与其他自然科学还有所不同，它所研究的对象——人体疾病，古今都一样。在人类进化史上，几千年犹如一瞬间，人的体质、脏腑、器官、代谢、免疫等，没有什么变化，古代的人与现代的人都一样。而疾病，除极少数古代有的现代少见或没有了，极少数病种古代没有而现代出现了，此外，绝大多数疾病古今都一样。例如，古代的疟疾、痢疾、蛔虫病，与今天的疟疾、痢疾、蛔虫病，并无二致。所以古人用以治疗疾病有效的理法方药，今天仍然有效。谁也不会认为，常山只能杀古代的疟原虫，苦楝只能驱逐古代的蛔虫，白头翁汤只能抑制古代的痢疾杆菌，而对今天的则无效，这就是为什么《伤寒论》这部古典著作，现今能够继续指导临床实践的原因所在；也是我们今天还要学习、研究这些古书的理由。可是，理论则不然，可以随着人类认识的深入而不断更新，同一事实可以用多种不同的理论来概括和解释，而且总是带有时代的特征，并打上创立者个人的印记。事实证明，古今医家用了多种多样的医学理论和时兴的科学方法论，解释和阐述伤寒六经方证，都能言之成理，获得论中列举的事实的支持。可见，表述事实的理论，具有多重的、开放的、有时是暂时的性质。说到底，任何理论不过就是从不同角度说明客观事物的规律而已。仲景的高妙就在这里，他列举反映疾病发生发展的自然状态及其诊治的事实，不言经络、脏腑、气化、体质……而这些学说寓于其中；不言辩证法、系统论、控制论、逻辑理论……而这些理论因事而明。可以预言，如果将来又出现了什么新的医学理论或科学方法论，用以探讨伤寒六经方证，其原型思想也将是符合的，而事实则永远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