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之都的华丽转身

匹兹堡市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社区气息。整座城市从破败的钢铁之都华丽转身，一跃成了如今这个因建筑作品而大放异彩的所在。这里的人们都对当地的球队报以极高的忠诚度，此处还拥有多家服务于当地的公益组织。遍览美国，匹兹堡市非常突出，能很好地将社区的力量团结起来，共同重塑孩子的学习体验。如此看来，匹兹堡市能取得如今的成绩一点都不奇怪。

匹兹堡市的基金会都将关注点集中在当地的问题上，沿袭着本地悠久的历史与传统。活跃在教育领域的领导机构包括格雷伯基金会，这是一个匹兹堡当地的基金会，在20世纪30年代由一位风险投资家的遗孀创立。当时，这位风险投资家因投资了一个名叫乐柏美（Rubber-Maid）的初创公司而身价倍增。格雷伯基金会的首席执行官名叫格雷格·贝尔（Gregg Behr），他为人谦逊，脾气温和。贝尔于2006年加入基金会，他能力出众，拥有卓越的领导天赋且颇具亲和力，让人忍不住想亲近。他真应该感谢自己的父母，没有给他取和我一样的名字⁽¹⁰⁾。加入格雷伯基金会之时，贝尔在匹兹堡各地走访了一圈，悉心倾听了来自教师、图书馆管理员和从事青少年工作的人士对教育所持的意见和见解，以便他所在的基金会能够找到为当地作贡献的最佳方法。

贝尔经常听人提起，如今孩子们的学习方式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很多人都告诉我，他们现在和孩子们沟通的方式与一两年前完全不同。”他也与学习方面的专家进行了交流，最终发现，现在的孩子们“与以往产生了巨大的差异。孩子们形成个人认知、构建目标及利用和产出信息的方式都在快速变化，而这种变化背后的驱动力是技术产品的快速迭代。这种现象让我不得不停下来进行思考，因为如果孩子们从本质上产生了很大的变化，那我们就要去想一想，如何才能帮助他们用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方式去学习”。

2007年，贝尔请了十几位朋友来到帕米拉餐厅共进早餐，就未来学习这个话题进行交流。这场“电光四射的对话”最终将人们团结起来，组成了一个“孩子＋创造力”小组。随后，小组的规模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壮大。他们还从匹兹堡交响乐团借来了一面锣，举办了一场活动，要求“人们在三分钟之内完成一段立意鲜明、切中要害的讲话。如果超时，台下的人们就会敲响锣声，将台上的演讲者赶下台”。这样的聚会活动逐渐发展成了匹兹堡市的“重造学习网络”（Remake Learning Network）。如今，这个网络已经包含了250所学校、博物馆、图书馆、学习中心以及来自各行各业的3 000多名活跃的专业人士。贝尔说道：“我们一开始并没有想着创建起一个这么大的组织，我们只不过是想为孩子们做点正确的事情。”

在联盟发展的过程中，他们刻意接纳了“语言中的混乱与模糊。在‘重造学习网络’中，我们不会就某个具体定义而拘泥和纠结。如果说科学、技术、工程、数学、创客，或技术增强型学习等这些新式教学法让你觉得很好，那么我们同样也觉得很好，只要这些教学法从本质上支持与时代相吻合的学习，就值得我们支持。这也就是说，只要能够鼓励学生在学习过程中动手做事，培养出批判性思维、拆解式问题解决能力、迭代式设计思维和协作式学习等方面的能力，就是好的教学法。‘重造学习网络’就是一个兼容并包的大家庭”。

“重造学习网络”致力于为匹兹堡市的所有孩子提供诸如创客空间、机器人项目、玩具设计、多媒体工具等各类资源。他们希望让学习的过程变得真实而富有原创意味，让孩子们被真心懂教育、爱孩子的成年人所包围。而这些成年人也都认同一个道理，即如果孩子因为某次体验而产生了乐趣，那么就抓紧机会，以此为基础加以深入引导。他们为教师提供职业培训资源，并为教师提供充分的发展空间，促使他们成为“重造学习网络”中的领导者。他们建立了一套资质和勋章体系，以认可和奖励孩子们身上不断发展成熟的各项技能。他们还利用自己所在的城市资源，将教室中的教学活动与200多家合作伙伴机构连为一体。这些合作伙伴为学校和孩子们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比如鸟脑技术公司（BirdBrain Technologies）就为匹兹堡市的图书馆捐赠了1 000台机器人。

几年前，“重造学习网络”主办了一场活动，邀请匹兹堡市各个学区的督学与卡耐基梅隆大学娱乐技术中心的联合创始人唐·马里内利（Don Marinelli）面对面交流。巴特·罗科（Bart Rocco）也来参加了这次活动，他是匹兹堡市一个低收入地区——伊丽莎白福特学区的督学。而昔日，此地曾是莫农加希拉河谷一处繁荣的工业中心。在交流过程中，罗科得到了很大的启发，于是从格雷伯基金会那里申请到了一笔小额拨款，并按照卡耐基梅隆大学娱乐技术中心的样子创建起了教学空间。

贝尔说道：“一年之内，学区里25%的学生都参加到这个组织之中。你一下子就能感觉出来，他们正在做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随后，“重造学习网络”又在动手学习、创客空间和技术实验室等项目上进行了投资，暑期学习项目的参与人数增长了500%，周边特许学校的入学率下降了2/3。原本每年都会有几十位辍学生，现在一个辍学的都没有。虽然他们不以考试为目的进行教学，但学生的总体成绩还是提高了许多。他们创建了一个孩子们都发自内心想来上学的环境。“重造学习网络”所取得的进步也感染到了周边的其他学区，从那之后，匹兹堡陆续有67个学区都拿到了类似的小额拨款，不断点燃着学校之中的创新火种。

学校只不过是学生学习知识技能的诸多地方之一，而“重造学习网络”正在帮助家长和看护人利用课余时间为孩子提供支持。贝尔知道，如果需要影响到家长，他们“需要与杂志社和广播电台等媒体机构建立合作关系，在影响家庭的过程中利用一些更加个性化的方法”。在这些想法的基础之上，“再造学习周”活动应运而生。在再造学习周开始之际，我应邀来到匹兹堡市，在卡内基科学中心放映纪录片《为孩子重塑教育》。走进这座拥有古典特色建筑的美丽城市我发现，“再造学习”的横幅和标语随处可见，都是在宣传这个既富有节日色彩，又带有职业发展特色，并且以动员全社区共同庆祝学习成果为目标的“再造学习周”活动。贝尔原本的“想法是在学习周期间举办100场活动。但没想到，一周时间下来，全市总共举办了近300场活动，有近3万人参加。我们还聘请了社区活动组织人员，确保在低收入地区和农村地区也能举办活动并组织起相应的宣传。在参与程度较高的全部7个地区中，有6个都是低收入地区。最终，我们获得了来自97个不同组织的140笔承诺款，总额达到2 500万美元。这些资金都是为了支持‘再造学习网络’在接下来一年的活动和发展的”。

过去10多年来，格雷伯基金会为“重造学习网络”总共投入了约2 500万美元的资金支持。贝尔说：“我喜欢在当地做工作，这样可以深入到社区之中，与人们搞好关系。我们之所以能够取得今天的成就，更是因为耐心等待了10多年，并且在这10多年间不断地与人建立信任关系。我总是跟别人说，我不知道在其他城市是不是也要花上这么长时间，但用这样的方式对社区进行投入，的确需要耐心等待才能盼到开花结果的那一天。”格雷伯基金会取得的令人瞩目的工作成绩吸引了来自美国各地的访问者登门拜访，向他们求教如何才能调动起人们的积极性，相互协作，共同提升社区之中的学习氛围。

最后，贝尔对我说：“我有两个女儿，一个5岁，一个2岁。如果他们将来上学时的学习体验与我没有差别，那我就真是太对不起自家孩子了。”

在正式踏上此次教育长征前，我和妻子讨论了这趟行程对家庭生活可能带来的种种挑战。她非常支持我做的事情，但也提出了几点要求：节日期间，我必须回家和孩子们过节；如果双方年迈的母亲身体状况不佳，我必须回家。她还提出一个请求，问我能不能以夏威夷作为此次教育之旅的终点站，并在那里与我共度一周的假日时光。于是，在我看来，到达火奴鲁鲁就意味着此行圆满结束。亲眼见证了如此之多的教育故事后，我本以为自己会以一副饱经沧桑的面孔来到夏威夷，不会再为哪个故事或者哪个人而感动。我的计划很简单，无论怎样，一定要咬牙坚持走完这场教育长征，然后就是舒适的放松时间，和家人享受美好的假日时光。夏威夷，就是我抵达成功彼岸的最后一站。

没想到的是，夏威夷却给了我意外的惊喜。

到访夏威夷好几个月之前，我的团队就经常对当地一位名叫乔希·瑞鹏（Josh Reppun）的志愿者和他对纪录片《为孩子重塑教育》在夏威夷播放的大力支持给予极高的赞誉。瑞鹏曾是一名教师，后来成了欧胡岛苹果旗舰店的一名销售顾问。他的女儿已经25岁，在美国大陆过着自己的生活。他与夏威夷的学校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却花了大量的时间为提升夏威夷州的学习水平而不断努力着。在我为期一周的拜访过程中，他负责安排了整个行程，其中还穿插了几场别开生面的活动——就未来教育话题而展开的11人网上直播，与学生和人力资源专家就如何设计现代化简历而召开晨会，以及以纪录片剪辑为主题的家长工作坊。而且，他还以我对夏威夷的访问为基础拍摄了一部名为《学习之旅》（Ka Helena A'o）的纪录片。

瑞鹏坚持要安排我与夏威夷州州长戴维·伊格（David Ige）夫妇见面。我本以为这个会议多半属于公事公办的那一类，但是在离动身前往火奴鲁鲁只有4天时瑞鹏告诉我说，与州长的会议时间目前只能安排在母亲节的早上。当我们来到州长宅邸时，我本以为会像在夏威夷其他地方一样，不过是有些打招呼、献花环等固定流程。但是一个半小时之后，我开始真正明白了夏威夷的不同之处。

夏威夷州州长夫妇拥有在技术领域、创新领域和教育领域的丰富经验，对教育话题有着许多真知灼见。州长夫人曾担任过多年的小学教师，对教室中的教学实践、学生潜能的开发以及考试和问责制政策的影响等话题，都提出了独到而深刻的见解。虽然许多人认为伊格州长为人含蓄，但在我们的交流过程中，一说起教育对夏威夷州的重要性以及对创新动力的需求，他就开始滔滔不绝。讲到自己坚持支持了20多年的一位名叫坎迪·苏伊索（Candy Suiso）的教师时，他更是真情流露。

1997年，苏伊索利用被人遗弃的照相设备和一个空闲的储物间，在怀厄奈高中（Wai'anae High School）创立了一个学习项目。这所高中位于欧胡岛最贫困的社区之中。如今，苏伊索的项目已经占据了整整两栋建筑，还有一座全新的建筑正在拔地而起，即将全面投入她的项目之中。在这里，苏伊索和她的250名学生将时间完全投入新闻、视频制作、网站设计、平面设计、数字化营销和创新创业的学习之中。她的学生浑身散发着巨大的能量和热情，许多人都荣获过各类奖项。在全美范围的学生电视网络大赛中，40位来自怀厄奈高中的学生带来了令人惊艳的作品。其中一位观众问道：“这些孩子是不是来自夏威夷州顶尖的私立高中？”这就是人们心中挥之不去的刻板印象。苏伊索极具变革意义的学习项目为夏威夷的各个岛屿带来了全新的职业和商业契机，帮助她所在的州成长为媒体艺术的全球领导者。

在瑞鹏的帮助下，我遍访夏威夷的各个岛屿，走进了一所又一所当地学校，既包括公立学校，也包括私立学校和特许学校，见到的孩子们也有着各式各样的成长环境。这些孩子都在用不同的方式展示出许多令人瞩目的成就。其中一所学校在夏威夷辽阔的太平洋海域中利用双体筏帮助学生进行体验式学习。另一所位于大岛科纳海岸的学校以大自然为主题，在校园内以《创智赢家》这个真人秀为模版，举办了自己的“创智赢家”活动。一所学校的几位学生记者组成的团队对我进行了采访，并且在夏威夷公共电视网支持下，制作了一则新闻报道。大岛的一所学校拥有一处规模壮观的科学中心，里面集中展示着世界级的学生科研成果。还有一所初中以应对关键问题的学生小组为单位，形成了独特的组织结构。这一连串的走访如同在国庆节观看焰火表演，一道绚烂的创新烟火还没散尽，另一道美妙的火光又直射云天。

在校长基思·哈亚什（Keith Hayashi）的领导下，怀帕胡高中（Waipahu High School）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果。一位学生告诉我，他为自己所在的社区而感到骄傲，“我们很清楚，整个夏威夷州的人都将此处视作夏威夷的贫民窟。我们知道自己的家庭非常贫穷，但我们也相信自己能在人生中取得伟大的成就，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能得到家人和同学的支持”。怀帕胡高中将学术学习与职业发展紧密结合为一体，形成了艺术与传播、商业服务、健康服务、工业工程技术、自然资源和公共与人力服务等几个学科类别。一支由怀帕胡高中学生组成的团队在Verizon手机应用挑战赛中荣获“用户最佳选择奖”全州第一名的好成绩，而这个手机应用能十分有效地帮助学生和教师与学校管理层就学校之中的大事小事进行及时、私密的沟通。

哈亚什向我介绍了这所学校全部4年的学习安排。在前两年，学生以学术学习为主业。学校实行书院制，每个书院都能获得来自教师和其他同学的支持。高年级学生可以选择不同的职业发展路线，而每一类职业规划都与当地的商业合作伙伴和以现实世界问题为基础的学习方案紧密联结为一体。还有约400名学生会在这个阶段提前进修大学课程，要么是在里沃德社区大学（Leeward Community College），要么是在夏威夷大学西欧胡岛分校，而学费则由慷慨的麦克纳尼基金会（Mclnerny Foundation）来提供。

几位怀帕胡高中的学生已经成为“以人为中心”设计理念的专家。而在“以人为中心”的设计理念这个领域，首屈一指的先锋机构就是IDEO（见图10-1）。IDEO是一家顾问公司，总部位于硅谷，为乔布斯发明出电脑鼠标的公司就是IDEO。这些学生对IDEO设计流程的讲解，其深度与清晰度完全不逊于IDEO的内部专家。同时，他们还会将理念贯彻到行动之中。最近，他们在当地举办了一场活动，纪念在战争中牺牲的校友。一个小时之内，这些学生就想出许多新颖的点子，在分析和比较之后放弃了其中不那么出彩的思路，而将几方面的优秀想法整理成为最佳方案，最终得出了一致的结论：在当地火车站旁边修建一个纪念公园和林荫小路，每一棵树和每把长椅都代表一位牺牲的官兵。每一把长椅上都会配一块标志牌和一个二维码。扫描二维码，人们就能看到这位牺牲官兵的照片和他的故事。

图10-1　IDEO“以人为中心”的设计流程

资料来源：IDEO以人为中心六步设计法：如何做出人们想要的设计；www.usertesting.com, 2015.6.9

我鼓励这些学生利用他们在设计思维方面的专业技能，利用暑期时间外出打工。他们可以去夏威夷电力公司推销一整套设计思维流程，以调动起青少年的积极性，共同参与到居民用电管理之中。他们还可以为当地的银行创建一个项目，帮助这些银行与青少年建立起可以持续一生的客户关系。我对他们说：“可以以你们刚才向我介绍的内容为基础，准备一份介绍材料，利用你们的人脉关系找到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向他们做介绍。之后对他说：‘我们对这样规模的项目官方收费是25 000美元，但因为贵公司极富社会责任，我们决定打个折，只收一万美元。’”

这些怀帕胡高中的孩子都对自己的家庭、教师和学校怀有深深的感激之情。我注意到，在朴实无华的校园中，孩子们会随手在路边捡起垃圾，让地面保持整洁，而这种现象在其他高中很难见到。这些孩子都活得很认真，都在努力让自己未来的人生更加充盈，更加美好，让自己所在的社区为他们而骄傲，也都在以自己学校的座右铭为人生指导：“我的声音，我的选择，我的未来。”

在火奴鲁鲁的中太平洋学校（Mid-Pacific Institute）校园中散步时，我遇到了高中部校长汤姆·麦克马纳斯（Tom McManus）。他说，他学校的老师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对于你所负责的科目来说，什么样的教学才称得上是高质量教学？”这并非他们午餐时间随意聊起的话题。老师们之前已经在这个话题上总共进行了6次长达3小时的讨论会。会上大家一致认为：“关于教学质量的讨论值得一直继续下去，还要定期拿来重新讨论。这个话题是将教师提升到职业人士高度的关键”。

为了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中太平洋学校将教师置于领导者的角色上，让他们负责定义所在学科高质量教学的标准。举例来说，“语言艺术课的老师们将所有K-12班级中的写作范例全部拿了出来，集体将其按照‘低、中、高’三个等级进行分类。之后，教师们再从每一份作文中找出依据，说明为什么这篇作文属于某个等级。而每个等级也都会指定几篇作文作为范例。同时，教师们还会在低、中、高三个等级的作文中具体指出不断累加的进步点在哪里。这些作文范例就是学生拿来参考的指导，依据这些范例，学生们就可以对自己的作文质量进行自我评估。因为作文范例是按照不断上升的级别来列举的，所以学生就总能找到再上一层楼的标杆，并以此为脚手架，不断进步”。

我向麦克马纳斯介绍了新罕布什尔州所采用的下一代评估方法，与他们的方法有很多相似之处。麦克马纳斯还强调了学生亲自参与评估过程的重要性：“学生需要知道高质量的学习成果是什么样子的。他们要有充分的时间，以这些高质量学习成果范例为努力目标进行练习，并对自己接下来的学习进度负责任。我们认为，在学习过程中对学生的每一步都进行打分和测评会打击学生的积极性，也会对终身学习这个远大目标造成负面影响。”

中太平洋学校在学习成果质量方面的探索，自然而然地引出了“成绩”这个话题。麦克马纳斯说：“评估是驱动教育向前发展的力量，而绝大多数教育界人士都不愿去正视评估的复杂性。”中太平洋学校的老师在搭建起评估框架的同时也意识到，学生的成绩可以反映出其他一些与学习成果不相关的因素，例如努力程度、积极的态度、坚持不懈的精神、出勤率、课堂参与积极性，以及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的能力。还有一些东西是他没有提到的，比如学生投机取巧的现象。虽然上述内容有许多都是非常重要的人生技能，但麦克马纳斯也认为，这些软技能不应该成为决定学科成绩的关键因素。举例来说，有一个学生在所有科目上都能完成极高质量的作业，但是每次交作业的时间都会比其他同学晚一些。那么，是应该给这个孩子的成绩单都打上B或者C，还是应该在每个科目上都给他打A，而在时间管理这一项上打F？

这场关于学习成果质量的对话也让我能借此机会对一年来就学习质量问题的所见所闻进行总结，我认为学生的学习成果质量可以分成两大类：直接质量和间接质量。

直接质量：可以对质量进行直接评估的学生学习成果，例如艺术课程（摄影、电影、舞蹈、戏剧），职业课程（焊接、计算机编程、木工），课外活动（校报编辑、年册制作、体育运动），主流人文课程（深度论文、创意写作）。

间接质量：学生按部就班地学习内容、概念、公式和解题步骤，教师对学生的记忆能力、规律识别能力以及在有限的范围内修正错误的能力进行测试。这类学习成果间接反映出了学习的某些方面，但并不能产出任何原创性的思想或作品。一直以来教育界都假设，学生在间接质量学习成果上所取得的进展，可以帮助他们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产出具有直接质量的学习成果，但该假设尚未得到验证。

我经常向别人问起这样一个问题：“你的学生时代有哪些经历塑造了你，让你成了如今这个样子？”所有的成年人无一例外都会想到那些与直接质量密切相关的学习成果，而初中和高中阶段的学生也几乎无一例外提到了那些间接质量的学习任务。这就是PEAK与反PEAK之间的矛盾之处，也是教育界上演的一场“双城记”。

我在夏威夷的最后一场官方活动，是为此地最具影响力的一批领导人播放纪录片《为孩子重塑教育》。一年的教育之旅下来，我总共放映了75场电影，而这最后一场让我内心多少有一点大功告成的喜悦。我向观众介绍了这部电影，坐在席中看了几分钟，确定音效没有问题后便起身离开，去外面散步。走到停车场时，我突然看到一位长者提前退场也走了出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他看到我，于是过来和我聊了两句。原来这位长者是夏威夷电力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他说道：“我之前看过这部电影，非常喜欢。今晚之所以来到现场是为了给创新教育站台，这一点非常重要。但是我女儿刚刚打电话来，说她马上要生孩子了。我不得不提前离开去见证我外孙的出生，希望你能理解。”

我真希望这最后一场电影放映活动能够取得圆满成功。每当播放纪录片时，我都会在放映厅和观众共同观看最后5分钟。我从不会提前透露电影结局，而每次看到结尾的一段都会让我心潮澎湃，即使看了这么多遍也从没觉得厌倦。当晚，随着电影进入尾声，我对坐在旁边的陌生人说：“接下来就是电影最动人心魄的时刻了。”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正好赶上电影的旁白讲道“这一不可否定的事实”。而就在那一刻，DVD卡住了。这么多场顺利放映之后，作为这次教育长征路上的最后一场活动竟然出了故障，这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我本以为清理一下DVD，跳过几秒钟就能很快解决问题。但在技术人员埋头捣鼓了10分钟之后，我们还是无法继续播放。没有办法，我只得走上台前，将电影的最后几分钟口述给在座的观众，一字不落地将电影的旁白讲了出来。随后，我与在座的各位有能力在夏威夷地区掀起变革的领导人进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讨论。

当晚的活动结束时，一位富有同情心的领导发表了最后感言：“DVD中途停掉也可以算得上是一桩幸事，更是一个美好的预兆。我们在夏威夷还有太多亟待完成的工作，我想让我们的学校变得更伟大。真心希望你以后能经常回来看看。”这个富有创意的善举给我解了围，也为我在这个美丽的地方，为这趟行胜于言的教育长征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我答应妻子，在夏威夷度假期间绝口不提“教育”二字。但是，当我们来到可爱岛北部，和十几位陌生人共同乘坐游艇出海时，这个话题又在不经意间冒了出来。与我们同行的一位女士说到，她将毕生事业都奉献给了教学工作，但在两年之前选择了提前退休。我当时真有一股加入讨论的冲动，但妻子凶猛的胳膊肘迫使我保持了沉默。于是我继续听她讲道：“教学曾经是一门富有艺术气质的职业，而现在，老师们全都在围绕着标准化考试打转，所以我只好早点退休了。”那个时候，我好想告诉她，遍及整个夏威夷州的学校，遍及整个美国的学校，正在孕育着多么生机勃勃的创新火种。我好想告诉她，就在不远的将来，我们的学校会变得多么美好和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