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教育引向务实方向的州长

毕业率、大学录取率、美国国家教育进展评估成绩、学术能力评估测试成绩、美国大学入学考试成绩，无论从哪个教育指标上看，密西西比州都是全美垫底的州。在全国50个州里，密西西比州的排名从来都是以4开头或5开头的两位数。菲尔·布赖恩特（Phil Bryant）州长对此十分关注。布赖恩特是土生土长的密西西比州人，父亲是柴油机技工。他患有阅读困难症，在学校成绩很差。布赖恩特还坦白承认，自己在教室里没学到多少东西。在布赖恩特看来，学校就是“你不得不把时间花在这里，然后盼着早点放学的地方。而理想情况则恰恰相反：你在学校总觉得时间不够，真希望多学一会”。他将自身所具备的利用创造力解决问题的能力归因到了课外活动上，就连建造树屋这样的事，对他而言都是有益的历练。

我问布赖恩特，他记忆最深刻的在校学习经历是什么，他回忆说，是十年级时逃掉的一节生物课，他和小伙伴跑到外面玩橄榄球，一边玩，还一边在草丛里发现一条大蛇，于是抓了回来。他把大蛇带进学校，敲开正在上生物课的教室的大门，然后将蛇放了进去。直到现在，一想起当时同学们吓得尖声惊叫，往桌子后面藏的样子，他依然笑得喘不过气来。后来，他挨了橄榄球教练威瑟斯先生一顿臭揍，而这顿臭揍便是他最为记忆犹新的在校学习经历。“我从中学到，从今往后，再也不能把蛇带到学校里了。”

布赖恩特后来上了社区大学，在南密西西比大学获得了本科学位，后又在密西西比学院获得科学硕士学位。他选择了步入政坛，为自己的家乡服务，还在学校教过政治史的课程。他回忆说，自己上学的时候“数学一直不好”，但是“我可以把一部5 400立方厘米的引擎给你讲得门清，包括点火次序、传送马力等”。布赖恩特还做过11年的州审计长，关于这段经历，他讲道：“想要干好这份工作，就要知道怎么把竖列里的数字加在一起，算出个总和。”我问到在密西西比州获得高中毕业文凭所需要的数学水平，他告诉我，学生要通过代数Ⅰ和代数Ⅱ课程的考核。关于这一点，我强烈建议他再三考虑。

布赖恩特的教育工作有三条指导原则：沉浸到问题之中；对有效和无效的做法保持绝对清醒的认知；提供解决方案。上任之后，他对密西西比州的现行教育状况十分担忧，称本州的教育体系“糟糕透顶，但我们需要直面现实”。布赖恩特还将一则提案正式立法。该法案要求，所有孩子必须在三年级结束时通过一项阅读水平测试，通不过就要留级，没有条件可谈。他解释道：“我受够了这些学校。把孩子一个年级一个年级往上升，却连阅读这个最重要、最基本的技能都培养不了。我们这里的许多高中生阅读能力只有小学三年级的水平，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偷工减料，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糊弄这些孩子。我必须予以制止。”也许还能找到一种不那么直白的方法，但我们很难否定他的这一目标。

在一场关于学校的目标应该高大还是务实的辩论中，布赖恩特的立场非常明确。密西西比州的贫困现状要求州内的教育往务实方向走。他还在美国毕业生就业组织（Jobs for America's Graduates）担任主席。这家组织成立于1980年，目标是提升高中毕业率，培养毕业生具备走入职业生涯的技能。如今，美国毕业生就业组织与超过1 250个学校社区建立了合作，服务的学生多达57 000人，遍及35个州。成立以来，美国毕业生就业组织累计为110多万名学生提供过支持。作为一家全国性机构，美国毕业生就业组织2016年的毕业生交出了一份惊艳的成绩单。在这些原本很可能辍学的孩子中，整体毕业率高达95%，入职、入伍和大学升学人数占到总人数的84%，全职工作就业率是同类人群全国平均数的3倍。美国商会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雇主对美国毕业生就业组织的学生和毕业生给出了极高的评价。下一步，美国毕业生就业组织将与项目制学习的领导机构——巴克研究院（Buck Institute for Education）建立合作，将更加引人入胜的学习体验介绍到合作学校之中。美国毕业生就业组织的使命，是确保每一位学生，无论其处于怎样的社会阶层，都能在向上发展的阶梯上找到着力点。从这个角度来看，美国毕业生就业组织日渐壮大的影响力有着极为深远的意义。

全美K-12教育的口号都是“为大学和职业发展做好准备”，但这个说法存在误导性。现实中，学校帮助孩子准备的是大学申请材料，而非大学本身。而职业发展充其量不过是个事后备选方案。事实上，绝大多数学校早已取消了如劳技课等与实践有关的课程，将时间省出来让学生准备考大学。只有一小部分高中提供“为职业发展做准备”的职业技能项目，比如我们之前讲到过的那些优秀的教师与学生，以及将实用与学术结合为一体的学习方法。一般来说，职业教育项目很难申请到资金支持，实施范围十分有限，而且始终承受着人们的误解——这样的项目就是留给那些学习不好的孩子的最后补救。

高中的课程学习完全可以将学术知识与应用实践结合为一体：化学与烹饪；物理与电路系统；历史与纪录片制作；公民学与法律辩护知识。学校可以为学生在真实世界中实践的项目和从事的实习工作分配学分。如果学生在某个领域扎得比较深，并因此闯出了一条职业发展路径，那么学校就应该为他提供支持。这样的环境会给那些不以学术成绩为发展重点的学生更多发光发亮的机会，拓展每个人对智慧的不同理解。无论是否上大学，上了哪所大学，高中毕业生都应该获得至关重要的经济独立能力。但现实情况却并非如此。学生们对终日学习的内容漠不关心，学过就忘，考完试这辈子再也不会拿出来用。举几个例子：一元二次方程、动词变化、价电子、外语单词、牛顿定律、句子成分分析、多项式的因式分解、特拉华州首府、阿伏伽德罗常数、蚯蚓解剖、动名词，诸如此类，数不胜数。一看到这些例子，你肯定瞬间就会回想起高中时代，因为那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用到这些东西的时候。

我们总是不假思索地为现行课程扣上冠冕堂皇的帽子，“学生们在学习基础知识”“我们在教他们如何思考”“学生们在毫无意义的学习任务上坚持不懈，就是历练坚毅品质的过程”。而现实情况又是怎样的呢？这些课程之所以占据着高年级学生的所有时间，只有唯一一个理由，那就是能帮助学生对由大学招生负责人和政府官员所规定的入学考试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