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摩梭孩子的最好未来

摩梭孩子的最好未来

时间:2022-03-1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我们希望,他们有最好的未来。孩子的目光惆怅迷惘,他仰起头,高亢寥廓的歌声在泸沽湖上空荡漾。丽宁公路的这一头,是被现代文明浸染的旅游胜地,酒吧、艳遇和文艺青年;那一头,是泸沽湖、格桑花与摩梭人,千年不变的古老生活。如果有了孩子,则由母亲的家庭来抚养,舅舅扮演着父亲的角色,生父抚养的是自己妹妹的孩子。最初几节音乐课下来,石婧已经感受到这些摩梭孩子的音乐天赋。

十年后,他们会在哪?在做什么?是否实现了当时的梦想?他们的人生是否也绽放出了自己的光彩?我们希望,他们有最好的未来。

——题记

黑暗中亮起大屏幕,嘉宾们停止交谈,晚宴现场静了下来。

男孩的身影出现在镜头中,他用粉笔画下一道道短线计算着日子,帮奶奶向土灶中填进木柴,守在火盆旁烧水,黝黑的脸颊被火苗映得通红,手腕上的银镯流动着光泽。

“我叫爱翁六斤,我住在阿汝瓦村,这是一个摩梭人生活的地方。”会场内响起略显生硬的汉语,声音稚嫩。男孩站在炽烈阳光下,红领巾随晨风舞动,“我的爸爸妈妈在泸沽湖边工作,我平时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山的另一边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我想去看一看” 。孩子的目光惆怅迷惘,他仰起头,高亢寥廓的歌声在泸沽湖上空荡漾。

汽车沿山路迤逦而行。飘舞的长发,秀美的脸庞,石婧望着车窗外若有所思,注意到了那个在旷野中徘徊的身影。几乎同时,爱翁六斤向汽车投去不经意的一瞥,未来的师生二人看到了彼此。

宴会厅后排的黑暗中,石婧和队友孙梦雪,陪伴着参加美丽中国2016上海慈善晚宴的数百位嘉宾,静静看着这部以她们和学生为主角的短片。

从丽江到宁蒗要三个小时,从宁蒗到温泉完小也要三个小时。六小时的车程,足以区分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丽宁公路的这一头,是被现代文明浸染的旅游胜地,酒吧、艳遇和文艺青年;那一头,是泸沽湖、格桑花与摩梭人,千年不变的古老生活。

2015年,两位老师来到了这所山村小学,她们至今记得支教开始不久的一段小插曲。有学生在课堂上调皮捣蛋,石婧让他把父母请到学校,来的却是舅舅,这让她们颇感意外。后来才知道,这与当地的“走婚”习俗相关:青年男子每晚来女方家中同居,第二天清晨回自己家中,双方始终不在一起生活。如果有了孩子,则由母亲的家庭来抚养,舅舅扮演着父亲的角色,生父抚养的是自己妹妹的孩子。当地户籍部门也因此进行了变通,只要有母亲的名字,孩子就可以上户口。

类似的独特风俗,在这里不胜枚举。

温泉村的摩梭语称呼是“瓦拉别”,位于海拔2700米的宁蒗县永宁乡,离泸沽湖只有半小时的车程,几公里外的村子就属四川省,有学生在日记中写:“今天放学后,我们一起去四川玩。”摩梭人信仰达巴教和藏传佛教,许多人的名字都是喇嘛起的,带有鲜明的藏式风格。学校旁边是学生央卿卓玛家开的民宿客栈,院子里拉起道道经幡,五彩小旗在湛蓝天穹下掣动。校舍背后的田垄上,村民赶着肥大的黑猪走向篮球场,站在教学楼的阳台就能看到隔壁院落,鸡群啄食着遍地的玉米粒。

两位城里来的女老师在这里学会了喝酥油茶、“苏理玛”酒,课间操和学生拉着手围成一圈跳“甲搓舞”,也适应了山村生活的种种艰苦。她们每个周末去一次乡上,买回下周的蔬菜和生活用品,冬天提着桶打来冰凉的地下水,手上经常起冻疮。宿舍没有供暖设备,就用小太阳和电热毯应对山里的寒夜。彝族新年那些天,石婧生了病,只是吃了点药,在宿舍躺了四五天,最近的医院也在几十公里以外。

比起学生带来的惊喜,这些都不算什么。

最初几节音乐课下来,石婧已经感受到这些摩梭孩子的音乐天赋。他们的嗓音“像天使一样”,音准、节奏感和模仿力也不比受过正规音乐教育的城市孩子差。一年级的孩子学新歌,一遍就能学会。好几个孩子跟着老师一句句地模唱,声音毫不走样。摩梭人各个能歌善舞,央卿卓玛家的小院经常会传来悠长歌声,学校里都能听到,那是她的家人按本民族的习俗在欢迎客人。

这些使石婧进一步确信,可以开展自己计划中的课外项目了。

早在来这里之前,石婧就准备在支教的学校建一个合唱团。她在厦门大学读的是音乐教育专业,既参加过合唱,也给其他学院的合唱团做过辅导。毕业后,与合唱相关的回忆依旧是同学们维系彼此感情的重要纽带,她知道这种形式可以凝聚人心。更重要的是,这些山里的少数民族孩子同样需要接受音乐教育。

学生们一脸懵懂地听着老师的计划,他们对合唱团全无概念,只是单纯地喜欢唱歌。音乐教室在三楼,每到上课,不少学生会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班里跑上来,边爬楼边大喊:“音乐课!音乐课!”后来合唱团排练,不少没被选上的孩子仍然趴在窗外,向音乐教室里好奇地张望。

第一轮“海选”由石婧主持。音乐课上,她叫孩子们依次上来试音,先是让学生跟着她拍掌,再弹几个单音,由学生跟着哼出来,最后老师唱一句,学生跟着唱一句,以此分别考察孩子的节奏感、音准和音色。节奏感不太好的孩子会越拍越快,直至听不清节奏。音准不太好的孩子唱do、re、mi都是一个调。“海选”结束,孙梦雪也加入了进来,两位老师共为合唱团选定了近30名成员。

2015年10月起,孩子们每天都要在音乐教室训练半小时到一个小时,他们散坐在魔方块般的彩色箱子上,由老师带着练声,分声部练习,石婧指挥,学过钢琴和古筝的孙梦雪弹电子琴伴奏。根据“达尔克洛兹”教学法,石婧让学生根据不同节奏拍打自己的头、肩、腰等部位,还要求他们根据琴声做出各种动作,琴声突然停止时,学生也要同时保持静止姿势,有时则会用“拍杯子”等游戏训练节奏感。老师还在演唱中加上了动作和手语,这样舞台效果更好,也有助于学生更深刻地理解旋律:“一听到歌声,低年级的孩子就会不由自主跟着节奏晃动身体,这就是人的天性,音乐是可以帮助释放这种天性的。”

学生们基础都很好,进度却各不相同。爱翁六斤模样英俊,表现力很强,又是班长,很听老师话,自然成为合唱团的主力。央宗卓玛灵气十足,后来当上了“小老师”教其他同学。扎西独支学习体育样样全能,运动会参加三项比赛,两项都是全校第一,只是有时性格显得桀骜。央卿卓玛嗓音很好,唱歌却经常跑调,经过老师的训练,总算找对了音准。

心理障碍是另一个要克服的难题。大部分孩子性格腼腆,自己在教室里可以拿着扫把当话筒,开一场自娱自乐的演唱会,训练时却谁都不敢独自站在大家面前唱歌,必须拉上同伴壮胆。无论唱歌还是做手语,所有人的眼睛都必定盯着地板。

十岁的达瓦次里身材壮实,平时擅长搞笑耍宝,最大爱好是吃,拉着一群小伙伴组成“饭桶队”,自称“每次吃饭我们都居全校第一名,没有人比我们厉害!”上课老师提问,他总会不假思索举手:“老师我来。”站起来却只憨笑着扭来扭去,“嘿嘿”半天才憋出一句,“老师我不会” 。训练中他的嗓门也是最大的,想放低声音都做不到,可一旦被老师叫到台前唱歌,唯一的反应就是只扭身子不出声。学手语更是肢体僵硬得仿佛提线木偶,石婧带他去宿舍对着镜子练,他的眼神不断闪避,连镜子都不敢看,还是浑身不自在地乱扭着。

更多的阻力来自训练之外。有一段时间,石婧发现高年级一个班的成员经常不来参加训练,她每次都强调“合唱队不是来去自由的地方”,学生们依然故我。一气之下,石婧把那个班的所有学生都叫过来,正要开口批评,班主任的身影出现在了音乐教室门口:“××班的出来,谁让你们来排练的?”石婧这才知道,有的老师认为训练占用了学习时间,会影响学生成绩。

两位老师最终达成了互相谅解,石婧要求学生在保证成绩的前提下才能参加训练,班主任则把自己的课分了几节给石婧。但合唱团成员还是不断流失,有几个乐感非常好的孩子参加几次活动就不再来了,问起原因,还是家长或老师不让参加。石婧对此无能为力:“在城市,家长都求着老师让孩子进合唱团;在这里,老师主动让孩子参加,他们都不愿意。”

其他孩子总算坚持了下来,先后跟着老师学会了《和你一样》《金钩钩银钩钩》《如果》,以及《春风亲吻我像蛋挞》《请你唱个歌吧》等麦兜的歌,胆子也大了不少。

央宗卓玛的父母在广州打工,之前已有两年多没回家。孩子看到生人都不敢讲话,后来在石婧的不断表扬下,越来越敢于表现自己,做什么事都会唱歌:“他们都笑我,说央宗你怎么怎么的,我就不管他们,我自己唱。”如今,“我不知道我唱得好不好,但是我不怕啦” 。

达瓦次里也终于克服了对镜子的恐惧,不再乱扭,可以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唱歌。语文课上,石婧想找个学生站在台前当“小老师”讲课,又是他举起了手,这次没有重蹈覆辙,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从容讲了起来。

改变最大的是另一个孩子。一次,有住宿生跑来报告:“老师,又有人‘埋地雷’。”不明所以的石婧跟着他来到宿舍门口,发现这里多了一坨便便,监控探头显示,这是三年级的小浪干的。孩子一开始不肯承认,老师打开监控视频,这才哭着说:“老师,天黑,我怕。”厕所建在学校外面,离宿舍楼几十米远,孩子不敢走夜路去上厕所,只好在宿舍门口解决。石婧既生气又心疼,教育了一番,让他打扫干净。

后来的音乐课,她发现孩子嗓音条件特别好,“能出唱片的那种”,记歌词也奇快,一遍就能背下来,于是尝试着也把他招进合唱团。这彻底改变了小浪,每次排练他都格外认真积极,很快赶上了进度,在老师的表扬、同学们的佩服中,迅速变为合唱团的骨干。如今每次见到石婧,他都会笑着问好:“老师,什么时候排练?”

新年联欢会上,合唱团举行了第一次公演,孩子们换上各自的民族服装,在全校同学面前唱了两首歌。儿童节上,合唱团又以唐诗为主题,唱了《读唐诗》《静夜思》《春晓》。两次演出不仅让孩子们有了表演经验,老师们也更有信心。2015年11月,美丽中国支教准备在上海召开慈善晚宴,向各支教学校征集晚宴节目,石婧和孙梦雪也写了申请,还特意拍了短片,希望为孩子们争取更大的表演舞台。

这时她们才注意到,合唱团还没有名字。

孩子们提出许多备选方案,石婧始终觉得还有更好的选择。她想起很多学生课下都会跑去后山,摘来红白粉紫的各色野花,扎成姹紫嫣红的花束花环送给自己,于是问:“你们看,学校周围什么风景最美?”学生们望向音乐教室的窗外,漫山遍野的格桑花开得如火如荼,于是不约而同大喊:“格桑花!”

石婧笑了,郑重其事地在申请书抬头处填上:格桑合唱团。

屏幕转为满天星空,宴会厅内响起《最好的未来》,身着白衬衫、胸戴红领巾的“格桑合唱团”成员逐一走上舞台,天籁般的童声弥散开来。

“每一种色彩都应该盛开。”央卿卓玛胖乎乎的小脸憨态可掬。

“别让阳光背后只剩下黑白。”瘦高的央宗卓玛轻轻摆手,脸上写满专注。

“每一个人都有权利期待,”爱翁六斤、达瓦次里将双手合在自己胸前,“爱放在手心跟我来。”

这是最好的未来

我们用爱筑造完美现在

千万溪流汇聚成大海

每朵浪花一样澎湃

????

孩子们并不清楚台下嘉宾的身份,也未必对晚宴有太多了解,甚至这次上海之行也并不都是美好记忆。从小到大,他们几乎没出过宁蒗县,平时也极少坐车,结果整个旅途都在晕车晕机。但现在,面对无数目光的注视,他们的演唱坦然而从容,仿佛这只是一次日常排练。

宴会厅的后排,两位老师一直高举着手机在录像,手酸了也不肯放下来,泪水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她们再清楚不过,为了此刻,学生们付出了多少努力:“那种感觉,就像看自己的孩子在表演一样,居然可以这么棒!”

后来她们才知道,孩子也哭了。刘扎石独支哭了两次,一次是看到屏幕上的爱翁六斤,“小品初(爱翁六斤的小名)太可怜了。”另一次是表演结束之后,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家乡,他有点想家:“如果爸爸妈妈也可以来上海看看该多好。”

千山万水传递着关怀

幸福永远与爱同在

每个梦想都值得灌溉

眼泪变成雨水就能落下来

????

“我想成为歌手。”达瓦次里的妹妹,7岁的娜珠卓玛面对镜头说,清秀的小脸带着一丝羞涩。

“当歌手很帅的感觉。”达瓦次里扬起手,神气活现地为妹妹补充了一句,娜珠卓玛笑着双手捂起了脸,至于哥哥自己:“当飞行员,我要克服恐高。”

瘦小的刘扎石独支思索了片刻:“我想成为一名大厨。”

文静秀气的央宗卓玛抬起手,抚弄着长发:“我也想像姐姐(石婧)一样,能帮助别人。”

“我们的孩子,我们教不出来的,真的。希望他们以后不要像我们一样。”央宗卓玛的姨妈,“非遗”传人阿七独支玛说。她擅长摩梭人特有的手工纺织技术,接受过联合国开发计划署的采访,但依旧对外甥女的教育力不从心,“一定要有文化,有知识,然后走出去,长大以后回来建设家乡,为我们山区服务” 。镜头前,她用一只手捂住嘴,鱼尾纹很深的眼角渗出泪水,声音也变得哽咽。

这次上海之行,不仅让孩子们有了一次全新的体验,更让他们有了对未来的憧憬。娜珠卓玛尽管比哥哥小两三岁,却显出一股超越年龄的成熟。她对上海的印象是“一般”,理由是,城市都是高楼大厦,面貌都一样,“家乡有不同,比如说,有动物,有树木,有高山,有房子”。不过她还是计划在这里当歌手,“先去外面,把梦想实现了再回来,回家乡唱歌,可以唱自己民族的歌” 。她还觉得,哥哥会喜欢上海,因为“他就知道玩、吃” 。一旁的达瓦次里嘿嘿笑着,没有答话。

“十年后,他们会在哪?在做什么?是否实现了当时的梦想?他们的人生是否也绽放出了自己的光彩?”石婧写到。当初,她正是被宣传手册上的一句话打动,才选择加入美丽中国支教:“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些孩子,就是这个镇全部的下一代,就是这个镇的未来。”

每个孩子都应该被宠爱

他们是我们的未来

同一天空底下相关怀

这就是最好的未来

????

“所以我们也希望,他们有最好的未来。”说出这句话时,一向温婉的石婧,表情少有的郑重。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