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高等教育的结构以及面临的挑战

第一节　现状：俄罗斯高等教育的结构以及面临的挑战

众所周知，俄罗斯的高等教育体制在很大程度上沿袭了前苏联的传统模式，直至20世纪90年代，俄罗斯的高等教育仍完全采用前苏联教育模式，高等学校统一由中央政府领导，高等教育的教学计划、大纲、课本、教材、人事、教师工资、学校管理和毕业生等都是由国家统一安排和分配。前苏联解体以后，俄罗斯开始给予高校更多的自治和自主权，实行国家、地方和高校三层管理模式，但是由于财政补贴大部分来自于国家，因此国家仍然是俄罗斯高等教育发展的主要力量，即使在后苏联时代，俄罗斯的高等教育发展仍主要来自于国家的资助。1992年以后，俄罗斯开始实行国立与私立大专院校并举的教育体制，各类私立高校蓬勃发展。学生与学校的数量都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增长，许多成人再度回到学校，充实自己在商业以及管理方面的知识。1995年，俄罗斯的762所大学共有280万学生；2008年，俄罗斯共有1432所高校；2009年，下降到1325所高校，共有750万名在校学生。虽然私立高校在俄罗斯的发展也非常快，但是由于师资、资源以及课程内容相对稀少等缘故，私立院校的学生注册人数仍然占很小的比例。2008年，俄罗斯共有685所私立高校，但是学生注册人数只占该年度全体高校学生人数的17%（Becker，Kortunov and Fedchin，2012）。近两年来，由于经济的原因，俄罗斯的私立高校数量也逐渐下降。私立高校往往更加倾向于在硬件和软件方面不需要投资太多的领域，如法律、经济、电脑科学、商业管理和现代外语。由于缺少应有的资源和条件，不少私立大学逐渐成了文凭加工厂，学生并未学到真正的知识和技能。

由于国家经济以及各高校财政等诸多因素影响，俄罗斯教职人员的收入往往入不敷出。国际著名教育专家菲利普·阿特巴赫教授及其团队在2012年出版的《全球28个国家大学教师的工资以及福利》中指出，俄罗斯大学教师的工资排名倒数第四（Altbach，2012）。因此，大部分的俄罗斯教师为了增加收入，通常在数个院校兼职，教学数量的增加导致了教授们缺少时间备课或者做研究，因而无法更有效地对学生进行博雅教育。由于俄罗斯的经济下滑，无论是公立或者私立院校的发展都受到了很大影响，不少学生也失去了求知的兴趣，教职人员也缺乏动力去教好每一堂课。当前俄罗斯高等院校的教师和管理人员大部分接受的是前苏联的教育模式并且沿袭了陈旧的工作方式。一些高校教育管理者依然保持旧有的思维模式并且片面地相信俄罗斯的教育体制依然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因此，他们并不热衷于向国外的模式借鉴和学习，或者改革自己的标准和进程。最近几年来，有关对俄罗斯高等教育是否需要加入“博罗尼亚进程”（Bologna Process）的讨论显示出，在俄罗斯高等教育领域仍然有强大的保守势力反对加入“博罗尼亚进程”，许多教育学者认为，俄罗斯加入全球化教育领域的进程仍然需要很漫长的时间。

尽管前苏联教育模式对于俄罗斯的教育体制的改革和发展影响颇深，但是在过去20年中，在教育全球化和国际化潮流的推动下，俄罗斯的高等教育经过了一系列改革和创新，在建立新的教育机构和体制的同时，也重新调整了旧的公立大学的制度，同时加强了硬件和软件的建设。从莫斯科到圣彼得堡，许多新的高校应运而生，并且与北美、西欧、澳大利亚以及亚洲等许多国家的大学建立了合作伙伴关系，比如互派教师和学生交流计划、联合授予学位或者双学位以及采用英语教学等。同时，一批具有国际视野和远见的教育管理者也成为各高校的领军人物，引导俄罗斯的高等教育发展。许多在欧美发达国家学习过的俄罗斯学生和学者也带回了新的教育方法和模式，促使俄罗斯的高等教育与世界接轨并同步发展。

一如世界上许多其他国家一样，俄罗斯的高等教育也很急迫地与市场经济接轨，从而失去了教育本身具有的优势。如雨后春笋般兴起的新型大学过度强调商业、金融、财务、管理以及法律等流行课程，以及过于讲求实用的倾向，但是却忽略了教学的质量和内容，教师和学生的素质也参差不齐。一些俄罗斯高校一味追求市场效应或者排名，忽略了学生和教师的专业素养以及教育的真正目的。此外，高等教育的腐败问题在20世纪90年代之后也深深地影响了俄罗斯的许多大学。近年来，由于俄罗斯经济的发展，一些重点高校也从国家和其他渠道获得了大量的公共资金，学校的经济状态得到了很大改善，许多高校对学校的硬件和软件设施进行了大量的投资改建，比如图书馆、实验室以及宿舍等。教职员工的工资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学校资金的增加也使各高校有更多的资源去招聘年轻教师，提高研究生的教学质量，尽管不少教授仍然在不同的机构担任不同的职务来增加自己的收入。但是，公共资金对高校的投入并没有促使俄罗斯高校进行更多的改革与创新，许多俄罗斯高校的管理者认为他们的主要功能和角色是去游说政府得到经济资助，而非提高他们自己院校的质量与高端发展。虽然在过去数年，俄罗斯教育与科学部试图将补助资金同创新与院校体制的发展挂钩，但是却收效甚微，这种名义上的挂钩已经成为了一种表面形式。即使有些所谓的创新发展和改革，也只是停留在研究生教育和一些相对狭隘的专业领域。俄罗斯科学院与其他大学力图去合作建立一个更强的教研体系但也收效甚微，没有获得预期的良好效应。俄罗斯科学院获得了国家大部分的研究资金，尽管高等院校已经日渐成为重要的研究中心，但是它们获得的资金只占国家资助总额的6%（Vainio，2009）。

为了促使俄罗斯高等教育在21世纪具有更强的国际和全球竞争力，俄罗斯政府和高校在2006年制定并实施了新的战略发展计划，其中三个战略计划有可能对未来的教育体制产生重要的影响。第一个战略计划是以综合考试（consolidate exams）代替中学毕业考试和大学入学考试。所有的学生都需要经过俄罗斯语言和数学考试，除此之外，他们可以选择不同的考试科目，比如，文学、物理、化学、大众传媒、历史、地理、外语（包括英语、德语、法语和西班牙语）。如果学生在综合考试中达到一定的成绩标准就可以顺利地进入大学，而不需要额外的考试。这些考试的主要目的之一是推动教育公平竞争，为那些来自于贫困家庭或者偏远地区的成绩优异的学生进入最好的大学学习提供保障。第二个战略计划是预防高校招生体制中的腐败现象。俄罗斯的综合考试计划最初是在2001年试点，直到2009年才开始在全国实施。至今为止，这一新的考试体制是否达到了预期目标还未可知，但是无可否认的是，这一新的创新在俄罗斯高校招生改革过程中带来了重要和积极的影响。第三个战略计划是改革前苏联专业教育的学位体制。按照旧的学位体制，学生通常要经过五或六年的学习后才能获得学位。而新的学位体制则体现在两个层面（本科与研究生）。但是直到2009～2010学年，一些高校才不得不对该年度的新生实施新的学位体制，新的学位体制的实施将会对俄罗斯的高等教育体系带来持久的影响（Vainio，2009）。

这些改革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教育体制现状，但是并没有真正消除人口因素对俄罗斯高等教育带来的影响。俄罗斯在20世纪90年代后期经历了高校的急速扩张和发展，目前可以相对满足每年数以百万计的中学毕业生就读高校的需求。但是在未来几年内，随着俄罗斯中学学生人数的下降，俄罗斯高校将会面临很大的生源不足的压力。与此同时，俄罗斯的高校也失去了在前苏联时代的国际竞争力。比如，在前苏联时代，俄罗斯接收国际学生的比例是12%，但是目前只有1.5%（Magun，2010）。在未来几年内，政府对高校的公共资金投入是否能够获得增长也处于未知之中。因为政府对其他层面的社会需要，比如对公共健康和社会服务的优先考量，将有可能导致教育处于次要地位而得不到足够的经济支持。

同时，面对经济挑战以及各高校大量的需求，俄罗斯政府也面对着困难的抉择。政府目前优先考虑的仍然是那些具有真正创新能力和实力的大学。从2009年起，俄罗斯教育与科学部在高校启动了三个联邦计划，以此帮助政府和大学机构对高等教育的发展有一个明确的方向。首先，2009年俄罗斯教育与科学部在选择了14所国家级的研究型大学作为试点，2010年又增加了15所大学（Becker，Kortunov and Fedchin，2012）。这些学校不仅获得了教育与科学部大量的经济资助，同时其比普通高校享有更多的学位授予权。俄罗斯政府和教育与科学部希望这一改革方案能够帮助这些研究型大学成为创新教学与研究的试点，同时也成为教育与私立企业合作的平台。这些被选为试点的研究型大学大多是具有专业教育背景而非传统意义上强调社会科学和人文教育的大学。显而易见的是，俄罗斯高等教育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还是依赖于全方位的技术领域。第二个计划是启动“联邦大学”网络来增强俄罗斯研究型大学的实力。俄罗斯在2007年创办了最早的两所联邦大学：南联邦大学和西伯利亚联邦大学（The Southern Federal University and the Siberia Federal University）。南联邦大学拥有37个系，超过70个科研机构（其中包括4个下属学院和10个科研所以及数个与俄罗斯科学院合作的科学实验室）。学校的科学工作者有800多人，其中拥有副博士学位（相当于中国的博士）的人数超过一半；2009年在校生达到57000人。南联邦大学每年用于科学研究的款项都超过了其预算的50%，这一数目相当于其他俄罗斯顶级大学的三倍。教育与科学部在2009年又成立了另外五所联邦大学，这些联邦大学主要是将某个省或者区的一些大学组合成一所更具有实力和竞争力的巨型大学，一所拥有更多资源共享的研究型大学。这些联邦大学担当着研究与教学的任务。另外，联邦大学还担负着辅助地方教育体系发展、服务院校、推动公民社会发展以及作为一个地区文化与学术生活中心的责任。目前，俄罗斯政府仍然不断地寻求扩展联邦大学的网络。第三，俄罗斯教育与科学部对圣彼得堡国家大学和莫斯科国家大学这两所俄罗斯最古老和杰出的院校给予了大量的经济补助，同时政府对这两所大学的课程和政策也加大了统一指导。2011年11月27日，俄罗斯教育与科学部部长签署了《将远东联邦大学、远东国立技术大学、国立太平洋经济大学和乌里扬诺夫斯克国立师范大学合并为远东联邦大学的命令》。联邦大学的建立成为俄罗斯高等教育建立世界一流大学的起点，通过资源共享和资金的大量投入，俄罗斯教育与科学部希望在21世纪的全球化竞争中这些国家级的研究型大学和联邦大学能够在国际教育舞台上占有一席之地。2011年8月，俄罗斯政府投入了近700亿卢布（约24亿美元）发展国内的高等教育及创新能力（Russian Ministry of Education and Science，2010）。虽然联邦大学与国家级的研究型大学只占俄罗斯大学总数的一小部分，但是它们获得的经济资助却最多，因此，大部分的普通大学缺乏足够的资源和资金，从而使俄罗斯的大学教育体系形成了鲜明的两极分化和不均衡发展。同时，前苏联时代的政治体制因素导致大量人才流失，俄罗斯政府希望通过教育和体制的改革吸引更多的人才回归，以帮助国家教育和经济的持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