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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京师大学堂的办学理念

时间:2022-03-0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1903年5月,张之洞、荣庆奉旨会同张百熙对《钦定京师大学堂章程》进行修订,出台了《奏定京师大学堂章程》。我们以京师大学堂与日本帝国大学的政法科大学为例,分析中国在具体办学上的效仿。京师大学堂政法科大学分法律门和政治门两门,与日本大学的专业设置相同。相隔不到一年,出台了《奏定京师大学堂章程》。该章程为日后正式指引京师大学堂办学的指导性文件。

第一节 中体西用的杂糅:晚清京师大学堂的办学理念

甲午战争前,邻国日本通过明治维新而迅速崛起,引起中国的关注。1877年起对日遣使。此外,清政府派遣不少官绅陆续以观光、游历、考察的名义赴日,他们从天文、地理、河渠、风俗、职官、政事、文学、艺文等方面对日本展开了百科全书式的考察,但在留下的记述文本中,关于教育考察的内容大多停留在资料的罗列和感性的层面。

对日本教育体系的全面考察始于甲午战争后。面对日益加深的内忧外患,朝野有识之士开始意识到教育在日本崛起中的作用,以日本为媒介摄取西方文明不啻是一条捷径。当时的主流观点认为日本国情与中国最为接近,西学中一些与东方文化不合甚至荒谬之处,很多已经由日人做了选择和修改,通过日本这个中介学习西方可以百利而无一害。在此思想指导下,清政府派员详细考察了日本整个学制系统,根据“将大学、中学、小学一切规制课程并考试之法逐条详查”的要求,游历人员均撰写了考察报告。其中以罗振玉《扶桑两月记》、吴汝纶《东游丛录》最为著名。

《扶桑两月记》详细指出了日本大学法、医、工、文、理、农六科专业设置,及相关的教科书、学费、考试体系、学位等教学管理制度的介绍。《东游丛录》则详录了日本的小学、中学、高等学堂、大学学制系统,包括各级教学体系中课程安排、修业年限、教材及中学男女分学、大学的六大专业分科介绍都极为细致。特别是关于日本帝国大学的介绍最为详尽,不仅列出了各专业、各学年所教授的科目、每门课程的学时,还涉及学生的毕业设计和毕业论文。

这些详细的考察报告为清政府制定京师大学堂学制提供了参照样本。1902年由当时的管学大臣张百熙负责制定了《钦定京师大学堂章程》,但该章程并没有实施。1903年5月,张之洞、荣庆奉旨会同张百熙对《钦定京师大学堂章程》进行修订,出台了《奏定京师大学堂章程》。后者经清廷同意,正式公布并执行。

一、以日为师:外部形态的模仿

对比两份《京师大学堂章程》中课程、学时、专业设置,都能发现日本大学教育体系的浓重痕迹。我们以京师大学堂与日本帝国大学的政法科大学为例,分析中国在具体办学上的效仿。日本帝国大学政法科设法律与政治两学科,各学科教授的科目均有必修和选修两种。京师大学堂政法科大学分法律门和政治门两门,与日本大学的专业设置相同。不同之处在于规定各科目均为必修,选修科目则为其他分科大学所开设的课程。

表1-1 京师大学堂政治学门与日本帝国大学政治学科课程之比较(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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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课程,尽管从表面字眼上看有所不同,但基本相互对应,且课程数量也几乎一致,实质上是以日本大学课程设置为模本而规划的。政治总义日本名为政治学;全国人民财用学日本名为经济学;国家财政学日本名为财政学;各国理财史日本为经济史;各国理财学术史日本为经济学史;全国土地民物统计学日本为统计学;各国行政机关学日本为行政法学;交涉学日本为国际公法和国际私法;各国政治史日本名为政治史;法律原理学日本为法理学。这种以日本大学的课程设置为蓝本的做法,也体现在其他分科大学中。京师大学堂政法科政治学门的课程表中有教育学一门,至于为何要设置该科目,还有待进一步考证。

尽管京师大学堂的体制结构是在直接学习日本大学的基础上建构的,有着浓烈的取法日本的底色,但对日本大学教育体系的模仿,主要着眼于组织架构、专业分类、课程设置等外部形态处理,从内部结构分析,它依然深受传统理念影响,“中体西用”的思想仍旧是其办学宗旨和根本所在。1902年的《钦定京师大学堂章程》与1903年的《奏定京师大学堂章程》中均以“端正趋向,造就通才”为其办学宗旨。“以忠孝为本,以中国经史之学为基”是制订章程者所奉行的办学原则,也是其办学思想的具体阐释。(8)这种强调培养人才以忠君尊孔为本位的取向体现了浓厚的封建性。因此,尽管京师大学堂在办学模式,课程设置、教学管理等方面均有着浓厚的日本色彩,但骨子里却依然奉行经学为立国之本、读书做官的传统理念。

二、理念内涵:浓厚的封建性

(一)极力维护经学为立学之本

张百熙负责制定的《钦定京师大学堂章程》,以日本大学分科设置体系为蓝本,将大学分为政治、文学、格致、农业、工艺、商务、医术七科。尽管使用了格致、政、农、工、商等传统术语为各专业命名,对比日本大学设置的法、医、工、文、理、农六科,《钦定京师大学堂章程》设置的专业基本一致,只是将处于日本高等学校级别的商业科也列为京师大学堂的学科,这反映了张百熙本人对实学的重视。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经学没有被单独设为一科,而是作为课程科目放置到文学科中。这种没有将经学提升为专门学科的做法,受到朝野的众多反对。

经学是中国传统价值观的理论依据,也是传统社会结构得以维持的理论基础。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思想的提出,反映既得利益群体对社会结构维护所做的努力,同时也是价值取向的争夺。体的核心就是中国三纲五常的伦理道德体系,这种价值观是不容否定的。中体西用即是让读书人群体在原有的价值取向上学习一些西方技术,但作为本位的经学依然是教育的核心。张百熙虽然认为伦理道德教育仍占有重要地位,如其所言:“中国圣经垂训,以伦常道德为先。今无论京外大小学堂,于修身伦理一门视他学科更宜注意,为培植人才之始基。”但他却没有将经学单独列为一学科。这种做法当然得不到清廷的支持,同时也招致了政府对他的猜疑。因此,该章程虽经制定,但并没有实施。相隔不到一年,出台了《奏定京师大学堂章程》。该章程为日后正式指引京师大学堂办学的指导性文件。

表面上看,京师大学堂是一种新型学制,与传统高等教育相比较,其教学内容有了很大差别。京师大学堂科目设置是以日本为蓝本,而日本的模式又是学习西方大学学科分类的结果。尽管学科体系是以西方大学为标的,但《奏定京师大学堂章程》最大特色就在于突出经学的地位,将其从文学科中分离出来,且位列众学科之首。经学的各门均需专门研究,设置了周易学、尚书学、毛诗学、春秋左传学、春秋三传学、周礼学、仪礼学、礼记学、论语学、孟子学、理学11个门类,大大强化了经学引领各类学术的至尊地位。在张之洞看来,经学是立国之本,“若是学堂不读经书,则是尧舜汤文武周公孔子之道,所谓三纲五常者尽行废绝,中国必不能立国矣”。张之洞意识到如果不坚持尊经原则,清政府的立国之体将丧失殆尽。因此,尽力维护经学的传统地位,成为贯穿张之洞一生行事的办学指导原则和根本方针。

(二)浓厚的官本位价值取向

京师大学堂在具体办学上均师法日本,但在学生入学、授以出身、设置学校官员等级等方面无不体现出传统理念的痕迹。《总理衙门奏拟京师大学堂章程》中对学生的入学资格做了规定:学生分为两项,第一项,翰林院编检、各部院司员、大门侍卫、候补候选道府州县以上及大员子弟、八旗世职、各省武职后裔之愿入学堂肄业者;第二项,各省中学堂学成领有文凭咨送来京肄业者。当时依然是私塾等传统教育形式占据主流位置,社会理念尚未接受大学、中学、小学三级连贯的西方教育体系。因此,新式中学毕业生几乎没有。京师大学堂的招生对象主要是官宦及士绅子弟。章程还明确下令进士、举人出身的京曹进入大学堂的仕学院学习。当时在人们心目中,依然是以国家科第仕进为中心,学子不肯入学校。为鼓励学生前来大学堂求学,又规定对学生学成后授以生员、举人、进士的出身奖励。1902年又对此规定做了进一步的明确和细化:学生毕业后,经管学大臣考核,择优带领引见。如原系生员者,准做贡生;原系贡生者,准做举人;原系举人者,准做进士。奖励最优等以编检用,优等以庶吉士用,中等以部属用,下等以知县用。

1903年增设的进士馆专门针对进士馆学员做了规定:凡一甲之授职修撰编修,二、三甲之改庶吉士用部属中书者,皆令入京师大学堂分门肄业。其在堂肄业之一甲进士庶吉士,必须领有卒业文凭,始准送翰林院散馆,并将堂课分数于引见排单内注明,以备酌量录用。(9)即使是凭借正统科举考试获得进士称号的读书人,也要进入京师大学堂镀金,然后才能安排官职。此举从表面上看有助于扩大大学堂的名望,吸引更多的士人进入学堂学习,但事实上则是进一步强化了读书做官的传统理念和价值取向。人们的思维定式从读书—登科—做官,转为读书—进大学堂—做官。京师大学堂与其说是大学,不如说仍是官僚养成所。

学生的官员或准官员身份让他们进入京师大学堂后,就能领受国家俸禄。《大学堂章程》规定,按照不同的设定等级,学生可以每月拿到20两到4两不等的膏火费。将学生纳入国家供养体系,让他们具备准官僚身份,依然是传统做法的延续。

京师大学堂教习的官员身份也是章程中明确规定的:总教习一员,略如国子监祭酒、司业之职,每月薪水300两;教习,略如翰林院五经博士、国子监助教之职,每月薪水30两、50两不等。至于总办、提调等学堂其他管理人员,均由各部院司员充任,也有相应的官职。总办每月薪水100两,提调每月薪水50两。

尽管京师大学堂甚至连建筑规制、学舍数量,也尽量参照日本的现成样本,在当时的中国,这一制度无疑是先进的。但其奉行的理念依然是传统的。官本位是京师大学堂办学过程中的价值取向,以至于京师大学堂有这样一位学生,本来是被聘为教师的,但念着京师大学堂的毕业生有赐予进士出身,授予编修、检讨、庶吉士和主事等官职的奖励,就决然不做教师而做学生。(10)尽管这只是个例,但从中也透露出学子们人人皆思做官的价值取向。

缺乏大学理念支撑的制度结构是无效的,这只是个僵死的框架,而结构具有生命体的特征,是活的,一旦建立,它具有延续、自我调节及代谢功能。只有注入理念的框架才能成为真正的制度结构。此时的京师大学堂拥有的内在生命力是属于传统理念的,因此,虽然它有大学之形,但无大学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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