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体的概观与结论

第五章 整体的概观与结论

至此，关于人从其存在和生存的最初时刻起直到少年初期的形成、表现和本质发展的各个方面、各个阶段及条件已作了概略的叙述。与此同时，借以人在被观察的这一时期里必然能够和应当按照这一时期和他的整个本性的要求得到发展(如果人的终极目的就在于达到完善的话)的手段，已一般地按其活生生的内部联系，按其必然的交互作用及自然分支，按其整个重要作用等方面被展示在我们眼前。

我们如果概观一下迄今在这一关系上所认识的和所论述的一切，那么我们便可以知道，少年生活中的诸多现象无疑还绝不具有一定的方向。比如说，探究颜色的目的还根本不在于要成为一名画家，同样地，探究声音和唱歌的目的还绝不是为了培养成为一名音乐家。这些活动在人身上、在少年身上要达到的目的，首先在于全面发展和表明他的本质。这些活动一般地说是极其必要的精神食粮，是人的精神。我们可以说为了使自己的力量和强度得以扩充而在其中呼吸和生存的以太，因为上帝赋予人的那种从上帝自身的精神中以不可抗拒的必然性朝着各个方向并且必然地作为丰富多样的东西表现出来并作为这样一种丰富多样的东西获得满足的精神素质，必然地以其丰富多样的姿态随着这些活动而表现出来。因此，我们最终应当认识到，我们由于过多地在成长中的人身上错误压制这些必然的多方面的精神倾向而极其有害地干预了少年的本性。甚至当我们在切断这种和那种倾向时，特别是当我们进而为之嫁接上另一些倾向时，我们却相信自己在为人类将来尘世的幸福、内心的安宁和天上的美好而对上帝、对人类，特别是对少年本身作出贡献呢。上帝并不从事接枝接芽，所以作为上帝精神的人的精神也不应当被嫁接。然而上帝可以按照永久地奠基于自身之中的、从自身中不断发展着的永恒的法则使最微小和最不完善的东西不断向上发展，因此上帝的神性应当是人的思想上和行动中的最高目标，特别是人对于他的子女，正如上帝对于人那样，处于父辈关系的场合更是如此。我们最后在对于教育我们子女的关系上应当注意地考虑的是，上帝的国度就是灵性的国度，因而人身上的(因而也是我们孩子们身上的)灵性至少是灵性之国，即上帝之国的一部分。因而我们要把注意力放在人身上的，亦即我们的孩子们身上的灵性的普遍形成上，放在真正的人性，即作为个别现象和作为这样一种人性的神性的形成发展上，并坚信，这样的话，真正被陶冶为人的每一个人也将被教育为适应公民生活和社会生活中任何个别要求和个别需要的人。

也许有人要说：“这一切都是很好的，只是对我们的儿子们来说已经用不上了。对我们的儿子们来说，这种方法的应用已经太迟了，因为他们所处的年龄阶段已接近少年时代的末期，对他们怎能采用这种完全一般的和基础的教学呢?!他们必须接受一定的特殊的、直接为他们未来的职业考虑的和适合于他们未来职业的教育，因为他们进入公民生活的时期，即他们必须考虑为自身获得面包和维持自己生计或帮助我们做事的时期已经近在眼前了。”不错，我们的儿子们要学习目前他们还应当学的那些东西已经年岁过大，然而，当他们尚处于幼少时代时，处于少年初期时，我们为何不去满足他们必然要求的那种精神上的需要呢?难道少年为了其一生的这种发展和形成就此丧失了吗?也许有人还会说：“只要少年们完全长大成人，那时他们将会把这一切都挽回来，那时他们将会有足够的空余时间把这一切挽回来。”我们说这种话是何等的愚蠢啊!如果我们愿意倾听我们的内部心灵所说的话并注意其中的意义，那么我们的心灵将会反对我们。固然，有些东西在某种场合是可以被挽回的(具体确定哪些东西，这不属于本文涉及的范围)，然而一般地说在少年时代，在人的教育与发展中被耽误的和被忽略的东西却是无法挽回的。难道我们作为大丈夫和父亲的，也许还包括作为母亲的，不想最后坦率地表露对于我们来说永远不能愈合的、贯穿人一生的流血的伤口，或者我们心灵中变硬了的、永远不能再软化的部分，或者从我们的精神中抹去的人的尊严的感觉和思想以及由此而形成的我们那永远不会再开朗起来的心灵中的污点吗?难道我们要把我们错误引导的青年时代，特别是少年时代所产生的一切后果都掩盖起来吗?难道我们不想在我们的心灵中看到儿童时代的人的心灵中被压抑的、枯萎的，甚至被扼杀的一切幼芽吗?难道我们不想为了我们孩子的幸福而承认上面所说的一切和注意这一切吗?我们占据着重要的职位，我们从事着规模宏大的职业，我们经营着收益可观的业务，我们善于生活，我们享受着精良的、上等的社会教育。然而这一切，在我们单单面对我们自身的瞬间，能否阻止我们内部教养的缺陷与支离破碎状况呈现在我们心灵的眼睛前面呢?我们对于这种绝大部分根源于我们幼少时教育不充分和不完善的内部教养欠缺的感觉能否由于这一切而被消除呢?

因此，我们如果想让我们的子女和少年——尽管现在他们实际上已处于少年期的最后三分之一，甚至最后四分之一——有朝一日成为能干的、完全的人，并且，如果他们作为幼年和少年初期的人所应该学会和发展的那些东西至今尚未学会、尚未发展的话，那么我们必须追溯到他们的幼年时代和正在开始或已经开始的少年时代，以便至少使还有可能做的事情不致耽误掉，使还有可能挽回的东西挽回来。这样的话，我们的孩子很可能在一年或若干年后达到目的，他们达到真正的目的不是比充其量达到虚假的目的更好和好得多吗?我们想当一个熟悉实际生活的人，然而对真正实际生活的要求难道不是理解得甚少吗?我们想当一个实业家和具有先见之明的人，然而即使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显而易见的事情，难道我们不是也知道得甚少吗?即使是极需对这些事情作出估计的场合，我们不是常常不能作出正确的估计吗?我们自夸生活经验何等丰富，然而在我们本来能够从这些经验中取得令人振奋的果实的场合，表现出的果实却极其稀少。我们一般地拒绝对我们自己青年时代的回顾和反省，从这种回顾和反省中我们本来是能够为了我们自己的幸福和我们孩子的幸福而学到许多东西的，因为，在耶稣关于“你们要成为幼儿一样”的话和要求里，也包含着“你们要专心地回顾你们自己的少年期，并唤醒、温暖和振奋你们心灵中永恒的少年期”的这一要求和意思。耶稣对他的时代和他的同时代人所说的话，总的说来是何等的真实，其精神直到现在对于我们和我们的时代仍然是适合的。一般地说，在人的一切关系中，就全人类而言，为实现人的完善和更高程度完善的新阶段所适用的耶稣时代的话，特别是关系着全新的人生观开端的话，可以说也是今天重新对全人类说的话。如果改为今天对我们说的话，那就是：“如果你们在你们自己和你们孩子身上不去实现人在幼年和少年时代精神上所要求的一切，如果不为你们自己和你们的孩子提供这一切，那么，在你们生命最高尚的时刻你们的心带着深长和渴求的叹息所要求的，在你们生命最幸福、最美妙的时刻曾经充实过，并且还将充实你们期待的心灵的，以及无论现在和过去都会充实最高尚的人的心灵，无论现在和过去都会满足他们的心的一切东西，你们将无法得到。”

我们把人通过迄今所论述的发展人的教育与教学方法所达到的形成的阶段和目标作一概观并在一点上加以总结，那么，我们极其明确的一点看法是：少年已经达到了对他的独立的精神自我和本质的预感，他已能够感觉和认识到作为一个精神的整体的自己。在他身上，接受一个既统一又多样的整体的能力已经激发起来。在他身上，把作为这样的一个整体及其必然的各个部分，这个整体自身，它的存在，在它的本质的统一和多样中并通过自身以外的多样性表现出来的能力已经萌芽。因此我们可以发现和认识到，作为少年初期的人就已有能力去实现最高和最重要的目标，去实现他的使命和天职，即表现他自己的本质、上帝的本质。这种能力应提高为一种熟巧和把握性，提高为一种意识，提高为一种观点和明确的思想，提高为自由状态的生命。这是应由从少年期开始的相应发展和教育阶段上的人的未来生活去解决的事情。指出达到这一目的的途径和手段，并在生活和现实中加以实施，乃是本书续篇要解决的事情，也是本书著者生涯中要解决的事情。58在写这本书时，正值本书写到的那个年龄阶段的、充满朝气和欢乐气氛、心情愉快、幸福地生活的少年儿童进入我们的教育团体。本书就是从这个教育团体出发的。笔者在写作过程中，这些少年儿童的大部分曾经直接围绕在他的周围从不倦怠地游戏着，不断要求满足和滋养自己活动和生活的欲求，以达到自由地形成自己的本质。如果说需要有一种外部的保证使作者在该书的写作中能够写出真实内容的话，那么这些少年儿童便是这方面的保证人，并且，他们也是促使作者继续写出真实内容的保证人。

58　福禄培尔在《人的教育》一书里写到少年初期为止。作者曾打算继续写《人的教育》的续篇，然而这一计划最终未能实现。——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