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团是好事吗

十、抱团是好事吗？

问：我想问一下，刚才课下我们讨论的时候，说中国人不抱团，相对来说，日本人容易抱团，穆斯林、犹太人更能抱团，是不是教育的问题？

答：我在一些文章中有过讨论，抱团这件事情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抱团，用现在的词叫“民族主义”，我们认同我们是一个民族的，我们共同对付别的民族，甚至去侵略它、打败它、占领它、奴役它，这是民族主义。这种民族主义，从民族角度来看是好事，但从整个天下来看不是好事。其实中国的传统中有民族主义，这个民族主义是战国时期的民族主义，就是这个人是齐国人，那个人是鲁国人，这个人是晋国人，那个人是秦国人。应该说，这些民族的人也是过去的部落等等发展起来的，但它会形成不同的国家。这些民族主义在战国时是好事，哪个国家民族主义的意识强，哪个国家就把别的国家打败了，当然秦国的民族主义最强。但是这种民族主义到了一统天下以后，尤其到了汉以后，就成为负面的东西，因为在汉领域内，这个人是齐国人还是鲁国人，是没有意义的，所以后来就形成了世界主义，就是天下主义的概念。中国人在儒家的传统下，有天下主义的概念，没有民族主义或国家的概念，所以它会比较淡。但是，这个淡从经济学的分析来看，是好事，抱团这件事和垄断是一回事，有一帮人搞卡塔尔，其他人不搞，搞卡塔尔的人肯定赚，但从经济学来讲搞卡塔尔这件事是无效率的。所以要一利一弊去讲。当今世界也是如此，你可以讲有的国家民族主义强，有的国家民族主义弱，民族主义强的国家会更占优势，因为它更抱团。但是别忘了，如果整个世界都是民族主义，世界是很糟糕的；如果大家都是天下主义的话，这个世界是会更美好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儒家的天下主义是一件好事。

问：我们实行天下主义，人家抱团，我们是不是就要吃亏？

答：你问的这个问题，我很早就讨论过了，就是在《为万世开太平》这本书中，这叫“文明悖论”。我刚才讲过，本来是对天下都有好处的事情，但是如果别人抱团了，有的人不抱团，这些人就完蛋了，所以人们在这个时候怎么办，不得已，也得抱团。这也就是为什么近代中国会发展出民族主义，民族主义是为了对抗列强的侵略。据说，最有意思的是，甲午海战后，日本海军又南下打福建水师。后者很不解，就说，日本海军和北洋水师有冲突，干吗打他们呀，他们是福建水师呀。这说明当时中国还没有民族国家的概念。近代以来，一直到了抗日战争，这种国家概念才逐渐形成，这个形成应该是好事，我们不否定这一点，因为对抗别人抱团，我们应该怎么办？只能也抱起团来。但是抱团从终极来讲是不好的，这个道理要明白。人们抱团捍卫自己可以，但不能抱团去侵略别人，这是边界。我曾经说过，民族主义的边界在哪儿？这就是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