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公平性

从时间和空间两个基本的物理量上看，容易得到社会公平性是个相对的概念。由于公平所考虑的对象是人群，而对于不同时期的人群、不同地区的人群，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或者说秩序是不同的。脱离了具体的历史背景和地域背景谈论公平是不现实的。比如，恩格斯就说：“希腊人和罗马人的公平认为，奴隶制度是公平的，1789年资产者的公平要求废除封建制度。”（马克思恩格斯选集，1995）

但是，具体到某个时间阶段，在某个地域范围之内，人们可以有意义地谈论公平。万光侠总结了公平的几种看法：（1）社会制度规则的公正、平等；（2）收入分配规则的公平；（3）收入补偿制度的公正；（4）道德范畴的公平；（5）主观感觉、心理平衡（万光侠，2001）。他引用袁贵仁（1996）的观点，认为“公平是指人与人之间的相称或平衡关系”。

在一个高度有组织的人类社会里，包括经济运行机制在内的社会机制形成了不同的群体或者阶层。比如，新中国成立之后最典型的人群的分层就是城市人口与农村人口。这种按地域划分的人群阶层依然深深地影响着中国的发展。随着中国自21世纪以来的经济迅速发展，新兴的富裕阶层在收入、消费和生活方式上已经大大有别于普通工薪阶层，在住房价格跳跃式提高后，房产的有无必将导致贫富的进一步分化。相应的公平性问题就出来了，我们如何分配社会的效益和费用？什么样的社会制度才是公平的？这些内容超出了本教材的范围，不过在这里可以简要介绍罗尔斯（John Rawls）的正义论观点，作为可能的环境公平性的讨论的必要准备。可参看罗尔斯（1988，1999）。

罗尔斯的公平性理论主要包括两个部分：依据公平性原则的决策方法以及由该方法导出的具体的原则。方法本身是早先洛克（Locke）和康德（Kant）用过的假定性社会契约的一个版本。设想理性的利己主义的个人必须选择并赞同他们所在的社会的基本原则。为保证这些原则公正无偏，进一步设想这些个体的人不知道他们生活的具体的细节。他们不清楚自己的才能或无能，也不清楚自己的天赋或弱点。用罗尔斯的话讲，他们处于无知的状态，但他们要摆脱这种状态时就必须选择一些要遵守的原则。为保证每个人都当做目的而非工具来对待，最后要设想这些人必须一致同意这些原则。这些公正无偏的初始条件（罗尔斯）称之为“原始位置”（original position），保证了所选择的原则是公平的。

罗尔斯从这个原始位置出发导出两个公平性的基本原则。其一是每个个体在最广泛的自由体系中都有相同的权利。个体的人会要求拥有尽可能多的自由，但任何理性和利己的人都不会只是为了保证他人更多的自由而牺牲自己的利益。第二个原则是社会经济效益和费用应当平均分配，除非不平均的分配能有益于社会上的最少的优势群体，并且只有在每个人都有同样的机会获得这些利益才如此。罗尔斯认为理性的人们会接受这些原则，因为他们会遵循“最大最小”策略。也就是说，若你还不知道自己在社会中的位置，而你不得不同意利益与责任的分配的话，你会采取保守的策略，试图最小化对自己造成的损害而不是最大化潜在的利益。（这样思考一下：冒大风险以获得大的利益，比如用所有的积蓄买彩票，还是承受轻微的风险得到小的回报，比如把钱放在安全的银行帐户上，你觉得哪个更理性？）

尽管可以把罗尔斯的观点归结为功利主义的论证，但是他提出的观点促使我们思考一个根本的问题：在一定的社会机制下，谁是受益者，谁是受害者？谁应当承担责任？谁从给他人或它物的损害中获得了利益？从利益和损害两方面出发，人群被分成了两部分，那么在考虑环境决策的过程中，社会制度是如何体现公正的呢？如果规则不可避免出现不公正，那相应的补偿制度又是什么样呢？

通过简单的观察就能够发现，罗尔斯所说的“弱势群体”往往出现在环境问题比较严峻的地区，比如不发达国家或者不发达地区。西方发达国家以牺牲发展中国家的利益为代价而实现所谓生态文明，它们掠夺发展中国家的物质资源，换取自身的生态平衡和经济发展；它们向发展中国家倾倒废弃物，换取自身的生活质量和优美的自然环境；它们推行生态殖民主义，使发展中国家的生态环境恶化、资源匮乏，以此换取自身的物质丰裕和愉悦生活。（胡连生，2010）

因为性别特征，比如妇女多从事采集、家务，负责生育，她们更容易受到污染的影响，因环境污染带来的损失往往比男性更大。这些问题都促使“弱势群体”容易把自己与同样处于弱势状态的环境看成“被欺压者”的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