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等到最后谁就是赢家

谁等到最后谁就是赢家

从前有位国王，他只有一个女儿。这孩子一落地就受到众人的百般宠爱。她天生丽质，聪明伶俐，并且非常有主见。转眼到了该出嫁的年龄，父亲为她挑选了一位王子，她却怎么也不肯跟王子讲一句话。她还宣布，自己要亲自挑选丈夫。国王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知道她一旦拿定主意，就不要指望她会改变。事已至此，他便温和地询问女儿需要他做些什么。

“从现在开始一个月内，把王国里所有的年轻男子全召到我面前来。”公主回答说，“我把手中这个金苹果给谁，谁就将成为我的丈夫。”

“但是，亲爱的——”国王用失望的口吻说，但公主打断了他。

“我把这金苹果给谁，谁就是我的丈夫。”公主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还大。国王马上听出了这弦外之音。他叹了口气，命人按公主说的去安排。

全国的年轻人全来了——有的高，有的矮；有的黑，有的白；有的贫穷，有的富有。他们在王宫的大庭院内列队站好。公主身穿绿色的袍子，戴着金色的面纱，手里拿着金苹果，在他们面前逐一走过。有一两次她停住了脚步，犹豫片刻，然后继续往前走，最后停在了一个年轻人面前。这年轻人站在最后一排的队尾；旁边的人认为他没什么特别之处，吸引不了公主，队伍里比他英俊的男人有一百多个，而且全都穿着考究的衣服。但这个年轻人坦然地望着公主，面带着微笑。公主也微笑着，伸出手中的苹果。

“一定是弄错了！”国王大喊。他一直急切地盯着公主的一举一动，巴不得她一个也选不上。“她不可能嫁给那个穷寡妇的儿子，他口袋里一分钱也没有！快去告诉公主，她选中的那个人我不同意，她必须从头再选一遍。”于是公主又来来回回地走了两次，每次都是把苹果给了同一个年轻人。“好吧，如果你愿意，就嫁给他吧，”国王气急败坏地嚷道，“你也不要再留在宫里了。”公主听了二话没说，只是把头一扭，拉着年轻人的手，两人一起离开了王宫。

当晚他们就举行了婚礼。仪式完毕后，他们回到了新郎母亲的家里。在公主眼里，这屋子就跟鸽子窝差不多。

婆婆看到儿子带着媳妇走进来，心里很不高兴。

“你觉得我们还不够穷，是吧？”她嘟囔着，“我敢打赌，这位漂亮的小姐肯定连自己都养活不了。”但公主轻轻拉着她的胳膊，温柔地说：

“别发愁，亲爱的妈妈！我特别会纺线，坐在织布机前一织就是一天，连一根线也不会弄断。”

她的确这么做了。但不管三个人怎么努力，他们还是越来越穷，最后几乎支撑不下去了。半年后他们决定，年轻的丈夫到邻近的城里去找一份工作。在那儿他遇见了一位商人，正准备带着一队骆驼，载着各种各样的货物做一次长途旅行，需要一位帮手。年轻人立刻对商人说自己愿意效劳，恳请商人带他一起去。商人同意了，并且提前支付了一年的工钱。年轻人带着这个消息回到家中，第二天就与家人道别了。他的母亲和妻子对他恋恋不舍，心里非常难过。

“你走了以后，别忘记我。”公主扑过去搂住丈夫的脖子悄悄地说，“当你经过城门口的水井时，停下来向坐在井边的老人问好。你要吻他的手，再告诉他你要上路了，问问他有什么忠告。”

年轻人出发了。他经过井边的时候，看到一位老人正坐在那里。于是他便按妻子的话向老人问好，并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的孩子，”老人回答，“你能走过来问候我，做得真不错。作为回报，我告诉你三句话：

‘心里最喜欢谁，谁就是最漂亮的。

‘耐心是走向胜利的第一步。

‘谁等到最后，谁就能赢得一切。’”

年轻人谢过老人就上路了。第二天上午，骆驼队出发了，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了第一站。先到的商人们已经在几口井旁搭起了帐篷。这一带砂石遍布，很久没有下过雨了，人和牲畜都渴得要命。离这里半英里的地方也有一口水井，且常年不干涸，但如果想要汲水的话，人就必须下到很深的井下去。而且，那些下去的人再也没有上来。

但是，如果他们的羊皮水囊里不灌满水的话，驼队就不敢向沙漠深处进发。在年轻人和他的主人到达的当天晚上，先到达的商人们做出决定，如果有人能勇敢地下到那口井里去并把水带回来的话，就能得到一笔丰厚的奖金。

天刚亮，年轻人就被一阵叫声惊醒了。他听见有人在外面喊，如果谁敢冒着生命危险把水取回来给人和牲畜喝，谁就能从每位商人手里得到一千皮阿斯特（“皮阿斯特”是埃及的一种货币单位）。

年轻人听了，迟疑了一会儿。关于这口井的轶事已广为传播，他很早就听说过。年轻人虽然知道这十分危险，但如果能活着回来，就能得到八万皮阿斯特。于是，他叫住那个喊话的人：

“我去。”他说。

“你疯了。”站在一旁的主人大叫道，“你还太年轻，不能就这样把命丢了。快去追那个人，告诉他，你收回刚才的话。”但年轻人摇了摇头。商人明白，再劝下去也没有用。

“好吧，你自己的事情就自己决定吧。”最后商人说，“如果必须去，就去吧。一旦你能活着回来，我就给你一头骆驼所能负载的货物，外加一匹最好的骡子。”然后他摸了摸年轻人的包头巾作为道别，转身进了帐篷。

随后，一群人从帐篷里冲了出来。

“我们该怎么感谢你呀！”他们大声喊着，把年轻人团团围住。“我们，还有那些骆驼，都快渴死了。看，这儿有一条绳子，我们用它帮你下到井里面去。”

“那就走吧。”年轻人回答。于是一行人就出发了。

到了井边，人们用绳子拴紧年轻人的腰，塞给他一个山羊皮水囊，然后把他缓缓地放下去，吊进井里。年轻人的脚刚一踩到井底，就看见岩石间流淌着一条清澈的溪流。他俯下身正准备喝水时，忽然看见眼前站着一个阿拉伯巨人，大声地对他说：

“跟我来！”

年轻人站起身，心想马上就要没命了；但别无选择，他只得跟在巨人背后来到小溪的另一侧，走进了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厅。阿拉伯人坐了下来，把旁边的两个男孩拉到自己眼前，对年轻人说：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如果你答对了，就能捡条命；如果答错了，就得像以前来的那些人一样，拿人头作为代价。告诉我：我认为我的这两个孩子哪一个更英俊？”

这问题其实并不难，因为人人都看得出来，其中一个男孩长得非常漂亮，而他弟弟则很丑。但就在年轻人开口之前，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井边老人的忠告。于是他马上回答：“我们心里最喜欢的那一个就是最英俊的。”

“你救了我！”阿拉伯巨人大喊一声，刷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把年轻人搂在怀里。“啊，你一定猜得出，我向以前那些人提出这个问题时，得到的尽是些愚蠢的回答！我被一个妖魔囚禁在这里，他说，除非有人给出正确答案，否则我就得永远呆在这里。但是，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而且，你救了我，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那你就帮我装满足够的水，给上面的八十位商人和他们的骆驼喝。他们都快渴死了。”

“这太容易了，”阿拉伯人说，“给，拿着这三个苹果。你先把羊皮水囊灌满水，然后把一个苹果放在地上；让上面的人把你拉上去，拉到一半的时候，你在空中把第二个苹果抛下来；等最后到了上面，再把剩下的第三个苹果扔下来。你按我说的去做，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另外，再带上这三个石榴：一个绿石榴，一个红石榴，一个白石榴。有一天你会发现这些石榴非常有用！”

年轻人按巨人的话去做了。当他再次回到地面上的时候，他看到所有的商人们都在焦急地等待着他。他们口干舌燥，几乎奄奄一息了！年轻人把水囊递过去，他们喝了个痛快，最后连牲畜都饮饱了，而水囊里的水还是满满的。

为了感谢年轻人带来的救命之水，商人们纷纷把钱塞在年轻人手里。而他的主人则让他随意挑选自己想要的货物，又给了他一头骡子来运载这些货。于是，年轻人一下子变得富有起来。他跟随主人到达目的地，他们把带去的货物都卖掉之后，又回到了原来的城市。年轻人雇了个人把挣来的钱财、货物和那头骡子送到了家中。

“我把石榴也让人捎给妻子吧，”他心想，“如果总放在包头巾里，没准哪天会掉出来。”于是他把包头巾打开，却发现根本不是什么鲜石榴，而是三块石榴般大小的宝石：一块绿宝石，一块白宝石，一块红宝石。

此后，年轻人继续为商人干活儿；商人非常信任他，把所有的生意都交给他去做，并按照盈利支付给他一大笔钱。商人去世后，年轻人本想辞职回家，但商人的妻子恳求他留下来帮助她打理生意，于是他留了下来。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有一天他猛然发现，从自己离家那天算起，已经整整过去了二十个年头。

“我想回去看看我的妻子，”第二天上午，他对商铺的老板娘说，“如果以后您需要我帮忙，派人给我捎个口信就行了。生意上的事，我已经向店里的活计汉森交待好了。”说完，他骑上一头骆驼，就踏上了归途。

二十年前，他离家后不久，儿子就出世了。为养活这孩子，公主和老婆婆日夜操劳。不久妻子收到了丈夫雇人送来的钱财和石榴，这下她们就不必再辛苦劳作了。公主一眼就看出，这根本不是什么水果，而是三颗无价的宝石。而老婆婆不像儿媳那样谙熟珍宝，只当作普通的石榴，还递给孙子吃。眼见儿媳手疾眼快地把水果从她手上拿走，藏在自己衣服里面，老婆婆心里非常生气。好在儿媳又跑到市场上买回了三个最好的石榴，殷勤地递到老人面前。

随后公主为全家添置了新衣裳，漂漂亮亮地打扮起来。她拿出丈夫捎来的一块宝石，小心地放在一个小银盒子里，再用一块金线刺绣的手帕仔细把盒子包好，又在老婆婆的衣服口袋里装满了金币和银币。

“亲爱的妈妈，”公主说，“您到王宫去，把这块宝石献给国王。如果他问您想要什么，就告诉他您只想要一份法律文书，上面写明今后无论您做什么，任何人都不许干涉。文书上要盖上国王的印章。在您离开王宫之前，把口袋里的钱分发给宫中的仆人们。”

老婆婆便拿了盒子，来到宫中。盒子一打开，顿时一片哗然。人们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红宝石。国王特地召来了全城最著名的珠宝商来为这块宝石估价。但珠宝商看了红宝石后，对国王说：

“让我们想象有个小男孩使出全身的力气把一块石头往天上抛，他抛多高，您就把金子堆多高；但即使用这么多钱也买不下这块宝石。”

国王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他从第一眼看到这宝石就爱不释手，非常想收归自己所有，但现在听到即使罄尽所有财产也无法把宝石买下来，心里极其沮丧。他沉默了一会儿，思索着到底该给面前这老婆婆多少钱才算合适。最后他开口说：

“如果我无法按宝石的实际价值付给你钱，你愿意如何跟我做这笔交易？”

“您亲自签署一份文书，盖上您的印章，宣布今后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受任何限制。”老婆婆立刻回答道。国王听到用这么小的代价就赢得了自己垂涎的宝石，非常高兴，立刻就把老人想要的文书给了她。老婆婆拿了文书就告辞了，回到了家中。

这红宝石的名声越传越远，各国的特使们一批又一批地陆续来到了她们的茅草屋前。他们想知道这里是不是还有其他宝石可以出售。每位国王都拼命想得到这绝世珍宝，他们命令自己的特使报出最高的价格以便压倒其他的买家。就这样，公主卖掉了余下的两块宝石，得到的金子能从家门口一直堆到月亮上面去。拿到钱后，她着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原来的茅草屋旁建了一座瑰丽宏伟的宫殿，里面的柱子都是用金子铸成，上面镶嵌着钻石，日夜熠熠发光。这消息最先传到她父亲的耳朵里。国王立即跑到那里亲自看了看，他看到一位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正站在门口，那其实正是他的外孙，不过两个人谁也不认识谁。小伙子一表人才，国王非常喜欢他，便把他带回宫中，封他为王国军队的统帅。

此后不久，老婆婆的儿子就回到了故乡。他看到了那座小茅屋，不错，过去他和母亲就生活在这里。但旁边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却让他感到十分陌生。他忽然想到，母亲和妻子到底怎么样了，她们会不会就住在那宫殿里？但他不想向过路人打听，以免暴露身份，于是就爬到宫殿边的一棵树上仔细观察情况。

等啊等啊，他终于看到一位女子从宫殿里走了出来，从门廊里悬垂的花盆中采摘着玫瑰和茉莉花。他一眼就认出这女子就是自己的妻子。二十年前，他看着她一点点在自己的视线中消失；二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她仍像刚刚分手时那样，美艳动人。他正要从树上跳下来，突然又看见一位年轻男子亲热地搂住了自己妻子的脖子。树上的丈夫觉得浑身的血液忽地一下子全涌上了头。他气急了，拉开手中的弓箭，正要放箭的一霎那，耳边响起了二十年前那老人的忠告：

“耐心是走向胜利的第一步。”于是他又把箭收了起来。

这时公主转过身，把身旁的年轻人抱在怀里，亲吻着他的脸颊。树上的丈夫顿时心里又燃起了熊熊怒火，他一把摘下挂在树枝上的弓箭。这时，老人的声音仿佛又从远方传来：

“谁等到最后，谁就能赢得一切。”于是他又把弓箭放在了一边。四周静悄悄的，他听见那个年轻男子说：

“母亲，您为什么不跟我说说我父亲的事呢？他是不是还活着，怎么从来不回来看我们？”

“哎呀！我的儿子，我该怎么回答你呢？”公主说，“他离开我们到外面谋生，至今已经二十年了。这期间他只给我捎过一次口信。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些来了？”

“因为我昨晚梦见父亲就在这里。”年轻人说，“然后我想起来，我有一个父亲，尽管我早就忘记了，我对他非常陌生。现在，我求求您，把您知道的关于他的事情都告诉我吧。”

于是母子二人便依偎在茉莉丛中，儿子从母亲那里得知了父亲的一切。树上的父亲也全听见了。

听完了母亲的讲述，年轻人痛苦地搓着双手，大声说：“我现在统率着全国的军队，您又是国王的女儿，我们住在世界上最华贵的宫殿里，而我的父亲却不知在何处安身，我们也不知道他是否过着贫穷和悲惨的生活。明天我就请求国王派给我一支军队，哪怕走遍整个世界每个角落，我也要找到父亲！”

这时父亲从树上走下来，跑过去抱住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把他们紧紧搂在怀里。他们整整畅谈了一晚，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一家人还在热切地交谈着。等时机成熟了，公主的丈夫又到王宫里去拜见了国王，向他介绍了自己的家人，并把这几年的经历讲给国王听。其实国王早就已经原谅女儿了，而且非常思念她，听说女儿就住在城门附近，高兴得老泪纵横。而且，他觉得女婿的母亲为人也很好。“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了的，”国王仰天慨叹道，“你是我的女婿，你将会取代我成为一国之君。”

面前的男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等了很久，最后赢得了一切。

——选自《亚美尼亚故事集》，弗雷德里克·马克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