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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与赞美诗

时间:2022-02-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有着高贵灵魂的苏比,认为一切施舍都是屈辱。唯一幸运的是,那只差点被苏比吃掉的野鸭的命运也因此从而得以扭转。然后,警察却认为苏比只是个连旁证人都算不上的路人甲。苏比挪动他那双暴露身份的皮鞋和泄露真相的裤子跨进饭馆时,倒没遭到白眼。苏比的计划是扮演小流氓。苏比大胆地挨到那女士身边,把帽子举了一举,厚着面皮用小流氓的神情和语气说:警察正盯着呢!

第15课 警察与赞美诗

【美】欧·亨利

麦迪逊广场的那条长凳上,只有无家可归的苏比在辗转反侧。当野雁在夜空引吭高鸣之时,只有苏比躺在街心公园的长凳上无法入眠。他知道冬天在即了。

一片树叶飘落下来,落在了苏比的膝头。这是“霜冻季”捎给他的名片。冬季对麦迪逊广场附近的人们总是很友善,每年光临前,总要捎树叶给他们打个招呼,好让人们为冬季的到来做好准备。

苏比明白,要想抵御冬天的严寒必须得行动起来做点什么。他在长凳上坐立难安,久久不能入寐,心里头一直反复琢磨着如何过冬的事。

苏比的过冬计划并不奢华。他并非想要有个美好的冬日旅行,只是期盼整个冬天不为温饱烦恼。多年了,苏比冬日的寓所总是那“好客的”布莱克威尔岛的监狱。正如那些有钱人,每年冬天都要买票去棕榈滩和里维埃拉小岛,苏比每年都要想尽办法,在冬天来临之际到达布莱克威尔岛监狱所在的那个温暖的小岛。而现在是时候开始做准备了!气温一天比一天冷,昨晚,苏比往上衣里口袋里塞了3份厚厚的旧报纸,还在脚踝和膝头盖上了报纸,可也无法抵挡住寒气。“小岛”的影子不断浮现在苏比的脑海里。

他对慈善事业救济穷人的行为不屑一顾。有着高贵灵魂的苏比,认为一切施舍都是屈辱。他始终认为,从慈善机构手里每得到的丁点好处都是以精神上的屈辱作为代价的。他坚信世上是没有免费午餐的,还是法律更客观。法律虽然铁面无私,照章办事,至少对穷人富人都一样。

想到这儿,苏比立刻起身,准备起自己的计划来。省事又简单的办法倒也不少。最舒服的莫过于在哪家豪华的餐馆里美美地吃上一顿,然后直说自己没钱,这就可以毫不费劲地被交到警察手里。其余的事儿,则自有一位识相的头儿来料理。

想着,苏比从长凳上起身,踱出广场,穿过百老汇路和五马路汇合处那平坦的柏油路面。他拐到百老汇路,在一家灯火辉煌的餐馆门前停了下来。每天晚上,这里都汇集着美酒佳肴和品着美酒佳肴的有钱人。

对于自己西服最底下一颗纽扣以上的部分,苏比还是显得很有信心的。他刮过胡子,上装也还算过得去,那条干净的活结领带是感恩节那天教会里的一位女士送给他的。只要能在走到餐桌边时不被人怀疑,那就是胜券在握了。的确,那看着还体面的上半身没有让侍者起疑,于是苏比点了一只烤野鸭。眼看时机合适时,再来了一瓶法国夏白立酒,然后是一份法国卡门贝干酪,一小杯浓咖啡,再来一支雪茄烟。一块钱一支的那种也就凑合了。算算总价格既不会让老板难以接受得要对自己大打出手,也正好能让自己顺利踏上去小岛的旅途。

可是当苏比刚迈进饭店的门,侍者领班的眼光就落到他那旧裤子和破皮鞋上。利落而强壮的侍者打量了苏比一圈就悄悄而迅速地把他打发出了店。唯一幸运的是,那只差点被苏比吃掉的野鸭的命运也因此从而得以扭转。

苏比离开了百老汇路。看来靠打牙祭去那个日思夜想的岛是不成的了。破罐子破摔,说不定用些下三滥的方法反而能成功呢?

六马路拐角上有一家铺子,灯光通明,陈设别致,大玻璃橱窗很惹眼。苏比捡起块鹅卵石往大玻璃上砸去。人们闻声从拐角上跑来,领头的是个巡警。苏比幸灾乐祸地站在旁边没有任何逃走之意,两手插在口袋里,对着报警器露着笑意。

“肇事的家伙在哪儿?”警察气急败坏地问。

“你难道看不出我也许跟这事有点牵连吗?”苏比说的口气虽然带点嘲讽,却很友善,仿佛他已经看到好运在不远处等着他了!

然后,警察却认为苏比只是个连旁证人都算不上的路人甲。想想,谁会砸了橱窗后还留下来和警察攀谈呀,肇事者肯定一溜烟儿地跑了。警察看见半条街外有个人跑着去赶搭车子,他抽出警棍,拔腿就追了出去。苏比心里窝火极了,这两番折腾都扑了空,他拖着步子走开了。

街对面有家不怎么起眼的饭馆,它正适合那些胃口大钱包小的吃客。那儿的餐盘和气氛都显得粗制而简约,菜汤和餐巾都稀得透光。苏比挪动他那双暴露身份的皮鞋和泄露真相的裤子跨进饭馆时,倒没遭到白眼。他在桌子旁坐下来,享用了一块牛排、一份煎饼、一份油炸糖圈,以及一份馅儿饼。吃完后他向侍者坦白:自己没钱付这顿饭。

“赶紧了,去请个警察来,”苏比说,“别让大爷久等。”

“用不着惊动警察老爷了,”侍者用他那油腻的嗓音喝道,“来啊,阿康!”

两个侍者干净利落地把苏比架起往外一扔,苏比就正好左耳贴地摔在铁硬的人行道上。他努力撑了起来,灰溜溜地掸去衣服上的尘土。被捕仿佛成了一个遥远的梦,警察明明近在路边,却没人来看他一眼。小岛之冬也变得越来越远。

苏比游荡过了五个街头,再次鼓起勇气犯点事儿。这一回机会非常好!一个衣着简朴长相漂亮的年轻女子正站在橱窗前,正专注地盯着橱窗里的东西。一位体格彪悍的警察就站在旁边,正表情严肃环视四周。看来这回是十拿九稳,万无一失了!苏比的计划是扮演小流氓。他的对象文雅又娴静,又有一位忠于职守的巡警近在咫尺,岛上度过又一个不愁吃喝的严冬看来是没问题了。

苏比把活结领带拉挺,把缩进袖口的衬衫袖子拉出来,把帽子往后一推,让它看上去歪歪斜斜,然后鼓起勇气向那女子靠了过去。余光下,那警察正盯住他!苏比大胆地挨到那女士身边,把帽子举了一举,厚着面皮用小流氓的神情和语气说:

“啊哈,我说,贝蒂丽亚!你不是说要到我院子里去玩儿吗?”

警察正盯着呢!只等那女子手一招,苏比就能进安乐岛了。可出人意料的是,那年轻的女士转过脸来,伸出一只手,抓住苏比的袖子。

“是啊,迈克!”她娇媚地说,“不过你先得破费给我买这橱窗里的马克杯。要不是那巡警老盯着,我早就要跟你搭腔了。”

这下苏比是被那女人“套牢”了!苏比好不懊丧地在警察身边走了过去。看来他的“无罪”是命中注定的了。

一转过街角,他就甩掉女伴撒腿就跑。苏比一口气跑到了一个灯红酒绿之地。夜幕之下,霓虹越是微醺,人也越是易沉醉。路上穿梭着身穿裘皮大衣的贵妇和绅士。苏比突然感到一阵恐惧,莫非是有什么诅咒魔法之类的东西镇住了他?难道自己永远也不会被捕?真是越想越发慌。但是当他遇见一个警察大模大样在灯火通明的剧院门前巡逻时,一个“扰乱治安”的念头犹如救命稻草般浮现在他脑海里。

苏比在人行道上扯直他那破锣似的嗓子,像醉鬼那样乱嚷嚷,又是跳,又是吼,又是骂,用尽了办法大吵大闹。

警察心里却暗想:一个傻子,真是够吵的,只要不惹事,随你怎么闹,我才不自找麻烦呢。

苏比气吁吁地停止了白费气力的吵闹。难道就没有一个警察来抓他了吗?

他看见雪茄烟店里一个衣冠楚楚的绅士正低头点烟,一把绸伞被他随手靠在门边。苏比一个箭步跨进店门,拿起绸伞,不急不慢地退了出去,伞的主人赶紧追出来。

“我的伞。”他厉声说道。

“噢,是你的吗?”苏比冷笑说;小偷小摸的罪名又加上侮辱这一条,多判我几个月,岂不正好。“好,那你干吗不叫警察?不错,是我拿的。你的伞!你叫巡警啊,拐角那儿就有一个。”

伞主人放慢了脚步,苏比也放慢脚步。好运似乎还是没有向着苏比。

“当然,”伞主人说,“这个……没错……你知道有时候也许可能全是误会……我……在饭店里捡到伞是常事对吧!我希望您别见怪……要真是您的,那么……我希望您别……”

“当然是我的。”苏比恶狠狠地说。

伞的前任主人见势赶紧离开。尽职的警察也正在茫茫车流中扶着一位穿晚礼服的高挑金发女士过马路。

苏比往东走,穿过一条因为施工而不平整的马路。他气愤地把伞扔进一个坑,嘴里还嘟囔着咒骂那些头戴钢盔、手拿警棍的家伙。他想落入法网,然而他偏偏又像是个做什么都不会错的国王。

最后,苏比来到通往东区的一条马路上,这儿灯光暗了下来,嘈杂声传来也是隐隐约约的。他顺着街往麦迪逊广场走去,夜深了,是该回家了。公园里的长凳在等着他。

可是,在一个异常幽静的地段,苏比停住了脚步。这里有一座古老的教堂,建筑古雅,不很规整。柔和的灯光从淡紫色花玻璃窗户映射了出来,风琴师练习弹奏着赞美诗。这吸引了他,苏比像涂了胶一般,定在了原地。

明月悬在中天,光辉、皎洁;车流与行人都熙熙攘攘;檐下的麻雀在睡梦中啁啾了几声——这一切一时之间使人想起乡村教堂边上的墓地。那熟悉的风琴声让苏比回忆起童年的记忆,那里有母爱、有玫瑰、有志向、有朋友还有纯真的思想与纯白的衣领。

苏比这百感交集的心情和老教堂的气氛融合在一起,使他突然起了些奇妙的变化。他猛然对他如今的窘境感到厌恶。那堕落的时光,低俗的欲望,漫无目的的人生……构成了他的生活的只有这一切。

一刹那间,新的意境醍醐灌顶似地激荡着他。一股强烈的冲动激励着他去向坎坷的命运抗衡。他要把自己拉出泥坑,他要重新做一个好样儿的人。他要征服那已经控制了他的罪恶。一切都还来得及,他还算年轻,苏比决心要重新振作当年的雄心壮志,坚定不移地把它实现。管风琴庄严而甜美的音调使他内心起了一场革命。明天他要到闹市商业区去找事做。有个皮货进口商曾经让他去赶车。他明天就去找那商人,把这差事接下来。他要改变命运,他要——

苏比觉得有一只手按在他胳膊上。他猛地扭过头,只见是警察的一张胖脸。

“你在这儿干什么?”那警察问。

“没干什么啊。”苏比回答。

“你跟我来。”警察说。

第二天早上,警察局法庭上的推事宣判道:“布莱克威尔岛,三个月。”

背 景

欧·亨利(1862—1910),是美国最著名的短篇小说家之一,曾被评论界誉为曼哈顿桂冠散文作家和美国现代短篇小说之父。他出身于美国北卡罗来纳州格林斯波罗镇一个医师家庭

他的一生富于传奇性,当过药房学徒、牧牛人、会计员、土地局办事员、新闻记者、银行出纳员。当银行出纳员时,因银行短缺了一笔现金,为避免审讯,离家流亡去了中北美的洪都拉斯。后因回家探视病危的妻子被捕入狱,并在监狱医务室任药剂师。他在银行工作时,曾有过写作的经历,担任监狱医务室的药剂师后开始认真写作。1901年提前获释后,迁居纽约,专门从事写作。

欧·亨利善于描写美国社会尤其是纽约百姓的生活。他的作品构思新颖,语言诙谐,故事的结局总使人感到“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又因描写了众多的人物,富于生活情趣,被誉为“美国生活的幽默百科全书”。

代表作有小说集《白菜与国王》《四百万》《命运之路》等。其中《爱的牺牲》《警察与赞美诗》《带家具出租的房间》《麦琪的礼物》《最后一片藤叶》等使他获得了世界声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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