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怪过生日

小妖怪过生日

〔中国〕　杨楠

天色已经昏暗，山风在林间呼啸，这正是妖怪们准备出洞的时刻。老妖怪特地交代小妖怪蓝脸儿：“早些回来，别贪玩儿！要是等到公鸡叫还不回来，你就会失去魔力，连动都动不了，那样，你就可能被人逮住。”

“知道了！”蓝脸儿一边回答，一边只管展开蝙蝠般的翅膀，向野外飞去。

蓝脸儿最喜欢到山脚下去玩儿，那儿，有一座座的小木屋，还有几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在那些木屋的前面还有小院子，围着竹篱笆。院子里种着菜，还种着许多鲜花。有一座很小的木屋，那里住着一家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一个瘦小的男孩子。那男孩儿名叫“柱儿”。

这天，蓝脸儿又像平时那样，透过那扇小小的玻璃窗，往里面张望，只见屋里有柱儿一家，还有一群小孩儿——柱儿的朋友，大家都围坐在桌前。桌子上放着一个花花绿绿的扁圆东西，上面插着几根五颜六色的“小棍儿”，每根“小棍儿”上都有一朵小小的火焰。

柱儿的妈妈围着白围裙忙里忙外，她笑眯眯地对柱儿说：“孩子，今天是你的生日。你爷爷跑了许多路，特地到城里给你买来蛋糕和蜡烛。你吹蜡烛，和大家一起吃生日蛋糕吧！过一会儿，你们再吃我做的菜。”

柱儿吹了蜡烛，小屋里响起一片欢笑声。接着，大家又一起吃蛋糕。从那几个孩子眯着眼、心满意足的表情来看，那蛋糕一定挺好吃。

蓝脸儿看着屋里的情景，羡慕极了，心里痒痒的，真想跑进去，跟大家一起庆祝。他忍不住把脸凑近窗口。正好，柱儿的妈妈抬头往外看，惊叫了起来：“妖怪！一个蓝脸的小妖怪！”她吓得昏过去。屋里一片混乱，大家全都惊叫起来。

蓝脸儿急慌慌地逃走。他懊恼极了。

蓝脸儿回到洞穴，对妖王说：“我也要过生日！”

“什么？”妖王大吃一惊，“你怎么想到要过生日？你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在哪一天？你现在已经几岁了？”

蓝脸儿茫然地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哈哈，那我们该在哪一天给你过生日呢？应该在蛋糕上插几根蜡烛呢？”

“不知道。”蓝脸儿又摇摇头。

“哈哈，哈哈……”妖怪们全都哄笑起来了，“这个不懂事的家伙，居然要像人那样过生日！”

“嘻嘻嘻！”“嘎嘎嘎嘎！”洞穴里喧闹起来，久久回荡着妖怪们的尖声怪笑声。

“假如我是个人，我就能像柱儿那样过生日了，说不定旁边也会站着很多人，跟我一起庆祝。唉，我为什么会是个妖怪呢？”蓝脸儿沮丧地缩在角落里。他觉得自己的心也缩成了一团，变得像冰那么冷。他想让自己的心一直这么冷下去，脑子也一直麻木下去。可他办不到——他没法忘记那小屋里欢乐的情景。那令他神往的一幕，像春风一样温馨，像炉火那样温暖，时时撩拨着他的情怀。那生日晚会的各种各样镜头，就像胡乱剪辑的电影似的，在他的脑海里放映着。

就在蓝脸儿胡思乱想的当儿，忽然有个女人走进妖洞来，温柔地朝蓝脸儿笑笑，对他说：“孩子，我是你妈妈，我特地从大老远的地方跑来，要给你过生日。”接着，又有一个老爷爷走讨来，亲切地拍拍他的头，说：“孩子，我给你买了好吃的蛋糕，你快来吃吧！”这时，有很多孩子也走过来，围着他，对他说：“蓝脸儿，你快点蜡烛吧，点完蜡烛，咱们还要吃蛋糕呢。”蓝脸儿就点了蜡烛，那烛光照亮了山洞，使晦暗、丑陋的山洞顿时光芒四射，变得富丽堂皇，美得惊人。大家一起围着蜡烛，吃着蛋糕，唱着歌，笑啊闹啊，真是快乐无比……

“孩子，快坐起来，听我说！”忽然，蓝脸儿被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摇醒了，他听见白胡子老妖在他耳边低语。原来，刚才他已经睡着了，正在做着梦。

他睁开眼，只听白胡子老妖说：“你要过生日，很好办：只要你杀死一个人，那他死去的这一天，就是你的生日。我们也可以年年为你庆祝生日。当然，我们庆祝的方式跟人不同，我们会让你吃人肉、喝人血，并且跳妖舞给你看。”

“什么？要我去杀人？我不干！”蓝脸儿生气地一下子坐了起来。

“别大惊小怪的，咱们妖怪杀人可是司空见惯的事儿，你就是心肠太软，没杀过人，要不，你早就提升为大妖怪了。什么事都有第一次，试试看吧！”白胡子老妖说完就飞走了，扔下发愣的蓝脸儿。

蓝脸儿迷迷糊糊地走出去，梦游般来到那座巨石岩上。他坐在岩石边，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蓝脸儿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他赶紧躲在岩石后面。不一会儿，他看见一个孩子走上了巨石岩，月光罩住他的全身，使他的脸显得十分苍白。蓝脸儿看清了，原来他是柱儿！可柱儿为什么会在半夜来到山上呢？这会儿，柱儿的眼神呆愣愣的，似乎是在梦中。哦，原来他是真的在梦游！

突然，白胡子老妖那番话，在蓝脸儿的耳边响起，他鬼使神差般站起身来。柱儿抬头一看，惊恐地后退了几步，接着一声惊叫，往后摔倒，滚下了山。

蓝脸儿飞到柱儿身边，只见他闭着眼睛，—动不动地躺着，只剩下细若游丝的一口气。蓝脸儿不由地向柱儿的脖子伸出手去，可他又立刻像被烫了似的，把手缩了回来。

“哈哈！”随着一阵啪啦啦的翅膀拍动，空中传来白胡子老妖的怪笑声，“咱们今天运气真好！蓝脸儿，快动手吧！我把他的胳膊留给你吃。”

“不，我不准你碰他！”

“你怎么啦？别傻了，这机会难得呀！你不是要过生日吗？以后，你就会有生日了。”白胡子老妖说着就伸出爪子扑过来。

蓝脸儿腾地飞起，挡住他的爪子。白胡子老妖又冲了过来，又被蓝脸儿挡住。白胡子老妖恼怒极了，咬了蓝脸儿一口，这才悻悻地飞走。

血从蓝脸儿的身上流出——那是蓝色的血，妖怪的血。蓝脸儿软弱无力地坐在地上。过了一会儿，他像是忽然惊醒了似的，挣扎着坐了起来，用自己的血涂在柱儿的头顶上。过了一会儿，柱儿哼了一声，呼吸加强了，接着就变得像正常人那样均匀了。蓝脸儿却像被人抽了筋似的，再也没有力气飞走了。

不知什么时候，东方已经发白。蓝脸儿越发觉得自己身上发软，竟一动也不动地瘫坐在地上。

“柱儿！柱儿！”呼唤柱儿的声音由远而近。哦，那是柱儿的几个小伙伴。蓝脸儿却无法动弹。

“瞧！有个小妖怪！快打死他！”一个小孩儿搬起一块大石头就要砸向蓝脸儿。

忽然，柱儿干裂的嘴唇嚅动了一下，轻声喊道：“别！别！是他救了我。他是好妖怪！”

孩子们围住了蓝脸儿，仔细端详他，说：“啊，这个妖怪模样儿真怪，长得真丑！不过，他倒是一点儿也不凶。”

一个小孩儿看了看又说：“对了，他就是柱儿生日那天，在窗外偷看的那个妖怪！小妖怪，那天你干吗要偷看我们？”

蓝脸儿费力地轻声回答：“我也想过生日。”说完他就昏倒了。

等他醒来，发现黄昏又来临了，他的神情也变得清爽起来。他看见自己身上插着许多鲜花，面前放着一个很大的生日蛋糕，上面插着几根蜡烛，那些孩子都围坐在他的身边，就像柱儿生日那天一样。不同的是，庆祝的会场是在山上。相伴的，除了孩子们，还有那芬芳的野花、翠绿的青草和那红如鲜血的夕阳、温柔的野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