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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奋进驻地”度过的一天

时间:2022-02-1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为了让读者更好地了解我们的驻地生活,我带大家去“奋进驻地”转一圈。6月23日清晨,大冰障笼罩在一片常人无法想象的寂静中,我们乘着雪橇踏上从“奋进号”到驻地的老路,途中不可思议的景致会让你不止一次地瞠目结舌。“当啷”一声巨响,林德斯特姆迷迷糊糊地爬下铺位,他穿衣服真是神速!

为了让读者更好地了解我们的驻地生活,我带大家去“奋进驻地”转一圈。6月23日清晨,大冰障笼罩在一片常人无法想象的寂静中,我们乘着雪橇踏上从“奋进号”到驻地的老路,途中不可思议的景致会让你不止一次地瞠目结舌。在大冰障的北沿,纳尔逊(Nelson)和罗尼肯(Ronniken)山脊的背面,冰峦起伏,绵延不休;远处,南极光深邃炫目,如同大自然披着绚丽多彩的霞衣向贵宾们静静地展示自己婀娜的身姿。咦?空中似乎有烟火划破长空的呼啸声,嘘——你没听见吗?伴着一声长啸,那条红绿相间的缎带在空中停留片刻后,疾驰而过。“现在你就可以回家告诉你的朋友们,你看到并听到了神秘的南极光了吧?你不怀疑看到和听到的一切吧?”“怀疑?那可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啊!”哈哈!恭喜你和其他人一样受了大自然的骗!北极光也好,南极光也罢,极光根本就不出声,所谓的呼啸声只是你在惊叹之余,屏住的呼吸在冷空气中释放并凝结而成的,它只是一种美好的错觉!也许我不该点破,应该让你永远沉浸在对大自然如痴如醉的敬畏和赞叹中。

现在,我们翻过纳尔逊和罗尼肯,爬上第一座山脊。不远的前方有一顶大帐篷,你可以看见帐篷前有两排深色长龙,那是我们的总补给站点。我们把一箱一箱的物资分门别类地摆放,并且箱上标的号码都一律朝着北方。“为什么号码要朝着一个方向?有什么特殊目的吗?”“的确有原因。你抬头看地平线就可以注意到东边的天空比西边的亮,如果不是这么明亮的南极光照射,你是看不清这些箱子上的号码的。南极光会越升越高,到9点钟,它将会停留在地平线上东北方向10度左右的方位,到时候,箱上的号码就会一清二楚。等南极光移到北方,2英寸高14英寸宽的数字和字母就更加清晰了,所以说,极夜并非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因为我们有南极光照亮,只要跟住它的光芒,你是可以看清物体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把号码统一朝北摆放的原因。帐篷里贮存着足够我们的狗吃上一冬天的干鱼。啊呀,如果你想知道我们是怎么开始新的一天的,现在就得加快步伐了。”

“我们现在经过的是标记旗。从宿营地到总补给站我们共插了5面旗,在刮风下雪能见度低的天气,它们就会派上大用场。前方山坡上漆黑一团就是‘奋进驻地’,尖尖的小山包是狗儿们居住的帐篷。现在你还看不见棚屋,因为它完全被积雪覆盖,隐藏在大冰障深处。”

“看得出来你走得都出汗了,那我们就慢点走吧!现在温度不过华氏零下51度,像今天这样的温度和天气,稍微走点路,人身体就会发热。现在我们脚下的平地位于一块盆地的底部,如果你弯下腰,环视四周,就可以发现我们完全被山脊和冰丘包围。我们马上要到棚屋了,之所以选择在这里搭建,是因为这里多半刮东风,棚屋所倚的坡地能有效挡风,如果我们把棚屋建在补给站点旁,就要忍受比这里恶劣得多的天气状况。你现在要放轻脚步,别让狗儿们听到。我们现在有120条狗,一旦你弄出了点什么响动,一个平静的早晨就算终结了。”

“你看,大冰障上方支出雪外的是我们棚屋的烟囱。弯腰,我们要下到大冰障里了!在极地,我们盖不起高屋大梁,所以什么都要小一号。小心,下楼梯了,一共四大阶。太好了,通道里的灯还没亮,说明林德斯特姆还没起床,我们赶趟。现在抓紧我的大衣角,跟着我,从这条通道能到我们的附加大屋。哎呀,你没事吧?受伤了吗?对不起,请原谅,我忘了告诉你留神门槛,我们以前也经常绊倒,不过现在不会了。”

“稍微停一下,我划根火柴照亮儿,我们现在在厨房。因为明天就是圣约翰节,所以今天我们只工作半天,晚上有庆祝活动。只要我上哪,你就上哪,跟紧我,你自然就能明白我们这一天是怎么过的了!答应我,回国后一定不要大肆宣扬我们的生活,好吗?失陪一会儿!”

铃——闹钟响了,我习惯性地等待着。在家时,闹钟响后我总是能听见有人打着赤脚在地板上来来回回走动或一两声呵欠的声音,可是在这,一点声响都没有。阿蒙森走时忘了告诉我该到哪好,我是想跟他进卧室,但那屋里的空气——还是算了吧!不用说,在19英尺长13英尺宽的卧室里,9名队员正在睡觉。还是没动静,看来闹钟对他们只是个摆设。等等,“林德措姆!林德措姆!”一人叫错了林德斯特姆的名字,“你该起床了,闹钟都响过了!”一定是习惯早起的维斯汀在叫,我熟悉他的声音,在国内时我们就认识。“当啷”一声巨响,林德斯特姆迷迷糊糊地爬下铺位,他穿衣服真是神速!一、二、三,三秒钟后他已经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盏灯,刚6点。林德斯特姆还是圆滚滚肥嘟嘟的,和上次见他没什么两样,他上身穿深蓝色上衣,头罩编织头盔。为什么要罩头盔呢?这又不冷,说实在的,这儿还赶不上我家厨房冬天冷。啊哈!我知道了,他是秃顶,不想示人,所以出此下策,秃顶的人大都这样装扮。进了厨房,他首先添柴烧火。炉子在窗户下,13英尺长6英尺宽的厨房让它占据了一半。林德斯特姆生火的方式那叫一个绝!在家时,我们都是缓慢地往灶坑里添柴,他则撮起一锹柴火统统塞进去,好家伙,把灶坑当谷仓了。我正在思忖着他怎么点火,只见他突然猫下腰,拾起一个铁罐,没有半点犹豫,不是一星半点,而是把一大块石蜡倒在柴火上,然后划了根火柴,投进去。多亏没让负责补充燃料的哈赛尔看到这一幕,否则他准会大呼小叫的。

水罐头天晚上就灌满了水,林德斯特姆只需把它移开,架上水壶。由于火烧得旺,没多久,壶里的水就开始“丝丝拉拉”地叫了,烟囱里也传出“噼噼啪啪”的柴火爆裂声。他接着开始磨咖啡豆。奇怪,他为什么这么急着煮咖啡呢?早餐不是8点才开饭吗?现在不过才6点15分呀!只见他一边磨,还一边不停地晃头。“伪劣商品!”他嘟囔道,“倒找钱我也不要!你吃豆倒是猛劲,怎么就这么吝啬吐出来呢?”原来是咖啡碾磨机不出活啊!他费劲地磨了整整一刻钟才将将够量,可那也太早点了吧?管它呢!嗯——闻闻这咖啡浓郁醇厚的味道!有空我一定得向阿蒙森打听一下他是从哪弄到这种极品咖啡的!煮上了咖啡,林德斯特姆掏出了烟斗,过瘾地猛抽起来,显然,还没吃饭他就挺不住了!

哈哈,咖啡煮好了!可我依然不解他到底为什么这么早就把咖啡搞定。“啊——笨蛋!”我自言自语,“你难道就没看出来他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吗?趁大家都没起床,先来一杯热气腾腾、香甜可口的咖啡该有多美!”我坐在角落里的一张宿营椅上,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把咖啡壶从火上拿开,又从墙边取下一只茶杯,接着抓起长凳上的大水壶倒了一杯——你能相信吗?他竟然倒了杯凉茶喝!他这人真不可思议,估计今天好戏不会少!喝完了茶,他拿起放在炉子上方架子上的搪瓷碗。碗是用毛巾衣物包裹的,包得里三层外三层,像是患了重感冒。他瞅瞅碗又看看钟,像是有什么事要办,突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打了一声悠扬的口哨,蹲下身,抓起簸箕急匆匆地去了附加房。这是怎么了?正纳闷,见他又转身回来了,这次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啊呀——他端回了满满一簸箕煤!我瞥了一眼天花板上垂下的温度记录器,华氏84度!厨房已经够热了,难道还要添火?如果说以前我是好奇,现在未免有些担忧。我尽可能远离炉子退后,索性坐到地板上,目不斜视地盯着温度记录器,估计指针正在嗖嗖地往上蹿。我回国后该怎么向气象局开口描述我的所见所感啊!地板都坐不了了,像坐在炉子上一样炙热难耐!林德斯特姆一定是疯了!我刚想喊出声来,门开了,阿蒙森带了一身的寒气进来了,我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7点过10分了!“早上好啊,胖子!”“好!外面怎么样?”“东风多雾,不过现在好点了!”我敢打包票,阿蒙森今天早上绝对没出去过,现在他竟然谈起天气来!“这个今天怎么样?发起来了?”阿蒙森饶有兴致地盯着那只神秘的搪瓷碗问。林德斯特姆又扒开层层包裹,向里偷看了一眼道:“终于发起来了,我今天要让它更上一层楼!”“是嘛!看上去还能发!”阿蒙森搭着腔,转身出了屋,没多久他又出现了,“嘿,伙计,听好了,我再向你播报一遍天气状况!”他坐在我身旁的宿营椅上,“你刚才怎么说来着?”我竖起耳朵,想听听阿蒙森怎么圆场,“我6点出去时,东风正紧,雾厚得像堵墙,嗯——后来很快就晴了,现在万里无云,风平浪静!”“哎呀,和我想的一样,我就觉得东边挺亮堂的,估计是个艳阳天!”就这样,阿蒙森胜利大逃亡!碗里的“这个”究竟指什么呢?林德斯特姆此刻把碗从架子上拿到长椅上,剥开重重叠叠的包装,我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一睹庐山真面目,只见碗里金黄色的面团发得老高,已经升到碗边了,看着面里密密麻麻的泡泡,我对他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这家伙还真在行,这么高超的发面技艺没有几个挪威人能与之媲美!时钟转到7点25分,早餐准备就绪了。

林德斯特姆最后深情款款地看了一眼发面碗,拎起一小瓶酒精走向卧室。我决定改跟他走,阿蒙森实在无趣,此刻靠着宿营椅竟然打起了瞌睡。卧室里一团漆黑,浑浊的空气让人窒息,我静静地站在门口深呼吸,看林德斯特姆在黑暗中磕磕绊绊地前进,摸出火柴点亮了酒精灯。灯光微弱,鼾声震天,此起彼伏,队员们睡得很熟。酒精灯没坚持几分钟,林德斯特姆前脚走出屋,后脚灯就熄了,我先听见酒瓶掉到地上,脚边的长凳翻倒,紧接着是一声清脆的“滴答”和酒精灯再次落地的声音,再后来是“咝咝”的响动伴随着石蜡闷灭的味道,他一定是摔倒在已经翻倒的长椅上了!我正打算逃离,突然一道亮度相当于200支蜡烛的耀眼强光刺得我闭上双眼,创世纪里第一天的场景在我脑海里闪过(上帝说光,天地间就有了光),我对林德斯特姆的崇拜上升到五体投地的程度!我多想立刻现身,走上前拥抱他,告诉他我是多么敬佩他,但我不能,如果我这么做了,就无法知晓“奋进驻地”生活的真实面目了,所以我选择站着不动,林德斯特姆试图扶正长椅和酒瓶,可是酒已经洒出瓶外,流了满桌子,他若无其事地拿起一把小铲把酒精撮到手边约翰森的上衣上,毫不吝惜,紧接着钻进了厨房,再回来时,手里杯盏刀叉一大堆。他摆放餐具的方式也别具一格,“叮叮当当,稀里哗啦”,活像一支奏鸣曲,他要是放勺子,先把杯子摆好,再把勺子高高举起“咔嗒”一声投掷进去,那声音叫人毛骨悚然。我总算明白阿蒙森起这么早的原因了!估计是为了逃避摆放餐具的任务吧!如若这事发生在别处,毋庸置疑,林德斯特姆准不会轻易放过他,但现在是在南极,队员们必须压制自己的脾气,学着宽容大度。

现在我可以抽空四处转转。啊,紧贴着门口,我站着的地方有一根通风管直通地下,弯下腰把手罩在上面,一丝流动也感受不到,难怪室内空气这么糟糕。环视一周,我发现整间卧室一共有9张床铺,右边3张左边6张,其余的空间被一张长条桌外加桌子两旁的长凳占据。屋里摆设还算井然有序,个人的衣服都挂在墙上,现在有些散落在地上,那是林德斯特姆走过时刮掉的。桌子靠着窗户摆放,上面有一架留声机,几盒香烟和几只烟灰缸,家具虽不多,也无从谈是“路易斯十五点”还是“路易斯射茨”风格,但都很实用。靠窗户的一面墙上挂着几幅画,另一面墙上是皇室夫妇及王位继承人奥莱弗王子的画像,显然是从报纸上剪下来,再贴到蓝纸板上制成的。在靠门的右角抻了几根晾衣绳,上面挂的满是衣物,简简单单,一目了然。桌子下放了几只上了漆的箱子,用途不明。

此时,林德斯特姆一边慢慢悠悠摆着餐具,敲得勺子作响,一边满脸堆着坏笑,抬头瞧瞧铺位。这时,一张床铺上有响动,是维斯汀,他实在受够了林德斯特姆弄出来的噪声,开口道:“早上好,胖子!不到吃饭你是不会停的,是吧?”“我不叫你,你是不会起的,是吧?”林德斯特姆反驳道。维斯汀听了,虽说心里不是滋味,但他还是点点头,憨憨地笑了。林德斯特姆终于摆好了最后一只杯子,随手把窗帘拉开了。我本以为他会转身到厨房上餐,没想到他却直直腰板,清清嗓子,仰仰头,宛如一只好斗的小公鸡要打鸣一样,气发丹田咆哮道:“孩子们,起床了!赶快穿戴整齐,要开饭了!”只听见睡袋里“蟋蟋蟀蟀”有了生气:“讨厌死了,死胖子!”“闭嘴,整天唠叨个没完!”“奋进驻地”的居民都醒了!

现在,队员们陆续探出头来:海默尔·汉森,参加让拉之行的他,强壮得能独自搬运缆绳;欧莱芜·奥莱弗森·毕嘉兰,我要激动地哭出来了,来自侯尔门克兰的老友,长跑能手,站立式跳高能跳50米来着吧?阿蒙森要是有他这两下子早就蹦到南极点了,还用等到今天?斯塔伯路德,被阿夫藤·普斯特称赞为学识渊博的藏书家。紧接着哈赛尔、约翰森和普雷斯特都起床了。

“斯塔伯路德!”林德斯特姆探着头喊道,“如果你想吃热乎乎的薄煎饼,再不下来就没你的份了!”斯塔伯路德只是抿嘴笑,不温不火,好像他对吃到薄煎饼胸有成竹。林德斯特姆刚才喊什么?薄煎饼?我立刻联想到那碗发得高高的面团和满屋子飘散的诱人香味。我想得一点不差,林德斯特姆正神采奕奕地站在炉台前,翻动着平底锅,锅里三只金黄色的荞麦薄煎饼随着火力微微颤动,我的馋虫都引出来了!坚定立场,我可不能露馅,注意力放在厨师身上!他超级娴熟的烙薄煎饼技术让人叹为观止!只见他一手拿着撇乳器朝锅里倒面糊,一手操铲刀盛起煎好的薄煎饼,两个动作同步进行,互不干扰,真乃神人也!这时,维斯汀走了进来,他鞠了个躬,举起一只水杯,林德斯特姆见状,爽快地为他斟满热水,维斯汀转身回了大屋。这一打搅不要紧,一张薄煎饼滚落到地上,即便这样,他依然面无表情,你浑然不知他怎么处置了那张倒霉的煎饼,但我相信他的一声长叹隐含意思大概是:“让狗儿们也尝尝我烙的顶级薄煎饼吧!”

现在,队员们每人手里端着一杯热水,鱼贯而出到了大冰障。说出来怕你不信,全体南极探险队员正站成一排,集体刷牙!空中飘浮着牙膏的清新味道!后来回国聚会,大家杯盏交错间时常会把极地探险者比作我们英勇强悍的祖先——斯堪的纳维亚人,每当我想起他们每天例行的刷牙集会时,怎么也无法把两者相提并论。

这时,阿蒙森走了过来,他一只手拿着风速器,显然是来收集气象观测数据的。我跟随他走过通道,趁没人注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召集的全是精英啊!”他听了只是哧哧地笑,我从他的这个笑中读出了“我早就知道”的言外之意。

现在是8点。厨房到里屋的门大开着,室外的新鲜冷空气和室内的暖空气混合在一起,斯塔伯路德不得不下床了。有意思的是绅士们刷完牙就开始逐一猜温度,说说笑笑中,早饭就上桌了。

薄煎饼上了一摞又一摞,队员们一张接一张地抹上黄油,摊上果酱,以神话般的速度就着大杯浓香的咖啡干掉。林德斯特姆满脸堆笑,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食物被一扫而光,这是对厨师的最佳奖赏。酒足饭饱后,大家伙聊起一部先前的畅销小说《罗马快车》。这部小说讲述了一起发生在火车上的凶杀案,可惜我从没拜读过。大家围绕谁是真凶的话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我自认为八成是自杀。一直以为,像他们这样常年外出探险,生活单调乏味不说,大家天天休戚与共,早就没什么好聊的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罗马快车”刚开走,语言问题又凸显出来。队员们分成两个阵营,一方坚称马尔语(从挪威土语演化发展而来,是相对于书面语而言的口语,和丹麦语发音相似,与挪威古语关系密切),应是挪威国内唯一通用的语言,另一方持反对意见,两方争论不休,不了了之。

队员们一边抽烟,一边讨论今天的工作安排,没多久就烟雾缭绕,新鲜空气无法立足了。“该过节了,我今天必须为‘吃木头的家伙’备好足够的柴火。”哈赛尔说。我听了咯咯地笑出声来。如果他逮到林德斯特姆今天早上是怎么挥霍石蜡的,相信他还会加上“喝油的家伙”的新称谓。8点30分,斯塔伯路德和毕嘉兰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从他们厚重的行装来看,估计是要外出。其他人继续吞云吐雾,有的还读起书来。9点左右,队员们套上皮衣出外工作了。正在这当口,斯塔伯路德和毕嘉兰进门,嘴里还叨念着“今儿是真冷啊!”“补给站那片儿雪片像刀子似的割得脸生疼!”之类。普雷斯特是唯一留守的人,他趴到最远的铺位下,拉出一只箱子,揭开盖子,掏出3只计时器,与此同时,3名队员出示他们的计时手表,4人对照了一下,记录下数值,紧接着普雷斯特戴着他的表出去了。他鼓弄的东西太深奥,我不感兴趣,所以没跟了去,正好去看看别人都在忙啥。

户外可谓生机勃勃。千奇百怪的吠声从数个帐篷中传出来,队员们走到各自的管辖区,为自己负责的狗解开绳索。点着灯的帐篷和灰暗的星空交相呼应真叫一个美啊!天边拂晓的红晕扩散开来,相比之下,日渐微弱的南极光束不禁黯然失色,这时,灰、黑、红、棕、白各色的狗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帐篷,它们个个娇小矫捷,毛皮发亮,放射着生命的活力。只见它们三五成群,热情地彼此互道早安。每组里都有一个核心人物,心安理得地接受小组其他成员的舔舐和爱抚。

接着,它们成群结队地围到两个海豹肉堆旁嘎吱嘎吱地咬嚼起来,吃食期间,它们大多老实,偶尔有点儿小骚动,但只要见到挥着木棒的看守闻讯走过来就立刻解散。

我最喜欢看小狗,一看便知它们也就10个月大小,是在饲养员的精心呵护下长大的。它们虎头虎脑,连蹦带跳,摆出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

最小的狗崽若无其事地在雪地里打闹嬉戏,滚动起来像一团团小绒球,我不禁惊赞小小的它们竟然具备如此超强的抗严寒能力。事后,我得知它们比大狗更耐寒,晚上,大狗们欢天喜地回了帐篷,它们还没疯够,大半个冬天都是露宿雪地,却什么毛病都没落。

队员们放了狗,提着灯笼四下散开,消失在大冰障里。现在只剩阿蒙森一人照看狗,我走上前去打招呼。

“啊呀,你来的正是时候!”他说,“我向你介绍几位名流吧!这是没片刻消停的三重唱组合——菲克斯、拉瑟和斯娜珀森。那只灰色的长相酷似狼的是菲克斯,它喜欢动口,第一次出手是从格陵兰岛运来一个月养在克里斯汀桑德(Christiano-and)边上的弗莱克罗(Flekkero)期间,当时,林德斯特姆刚一转身,就挨了它恶毒的一口。不过菲克斯现在老实多了,就算主人扒开它的上下颚看它的牙齿,它也不吭一声,像这样——我的妈呀,瞧瞧这满口利齿,幸亏当天我不在林德斯特姆的裤子里。”

“你注意到没有?”他笑着继续道,“林德斯特姆直到今天也不敢靠近这家伙,我的小腿也曾挨过它一口,许多队员都领教过它的钢牙。你看那只几近纯黑的,我们都亲切地叫它拉塞森,原名叫拉瑟,它野性十足,最不好惹。最初还在甲板上时,我把它和菲克斯以及我负责的其他几条狗一起拴在船桥上,每次走到它身边,我都提心吊胆。当时,拉瑟通常蹲卧,低头看甲板,俨如一只疯牛,如果我向前迈近几步,它动都不动一下,只是咧开上唇,龇出一排狗牙,我就断了结交它的念头,两个礼拜天天如此。后来,它不再龇牙咧嘴,头也稍稍抬起来点,好像期盼着有谁也能每天喂它点食吃,我看它锐气有所削弱,就尝试着用一根长棍给它搔痒,起初它火冒三丈,调着个地抓咬棍子,一旦逮住,木棒在它口中定是粉身碎骨。我每天靠近它一点,直到有一天我尝试用手代替木棒给它搔后背,它只是黑着脸看看我,竟然没动手,就这样,一波三折,我们成了铁哥们儿。现在该轮到我们暗红色的女士斯娜珀森登场了,它身手敏捷,活泼好动,与菲克斯和拉瑟是莫逆之交。它总是坐在地上,想尽一切办法舔我的脸,我不喜欢它这样暧昧的动作,但它依然不管不顾,为所欲为。好了,我身边再没别的狗可展示的了。如果你想听首歌的话,我们就带上三重唱组合去找专业歌手乌拉诺斯一展歌喉吧!”

说着,我们朝两条躺卧在雪地上、黑白相间的狗走去。一路上,三重唱组合又蹦又跳欢天喜地,两条狗见了它们三个,也是一蹦三高,欢欣鼓舞。乌拉诺斯看在拉瑟的份儿上,开了金口。上帝啊,救救我!这是我听过的最差劲的演唱!它唱起来没完没了,我的注意力却被另一形象姣好的三人组吸引。

阿蒙森接着介绍道:“那三条是狗队里最棒的,都由汉森负责。黑白相间年长一些的叫赞科,另外两条长得像腊肠的分别叫瑞恩和米列斯,它们是最卖力的孪生兄弟。直着往前走是克伦涅斯、尚、斯瓦兹和露西,它们都是斯塔伯路德组的,是宿营地的一股恶势力。这边是毕嘉兰组的凯文、拉普、潘、高尔基和雅拉。东南角是哈赛尔组的帐篷,哈赛尔现在在储油室,所以他的狗都趴在门口等他。接下来是维斯汀组,让我来看看它们在不在……在!玩得还正欢呢!右边那条红棕色的大狗是陆军上校,数它长得最帅!它旁边的分别是萨根、阿恩和布朗。说起陆军上校,还有一段小插曲。那还是在弗莱克罗时,为了去大陆寻点野味解解馋,它挣脱绳索,跳进护城河,直到它游到半路了,我们才发觉。当时负责看管狗的维斯汀和林德斯特姆立刻出动,追上它之后,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弄上甲板,维斯汀还为此跳进海里和它赛了一程呢!可见它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约翰森组在那个角,其中卡米拉最有名,它是位英雄母亲,儿孙满堂。”

“狗你都看过了,如果你不反对,带你去逛逛我们引以为荣的地下工程吧!我们就从最近的哈赛尔的工作间开始瞧吧!”

于是我们俩朝着房屋方向走,拐过其西角,很快来到一座看似起重机的建筑前。“起重机”下面是一扇活板门,其三脚架的顶头固定在一小块木头上,绕着木块抻出一根绳子绑到门的一角,门的另一角悬着离地几英尺的重物。

“哈赛尔的工作间就在前面!”阿蒙森说,“听见没有?他正在锯木头。”

他弯下腰,轻轻地抬起门,我跟在他后面,沿着宽大的雪楼梯下到大冰障的深处。大约下了四五阶台阶,我们撩起门外一席毛门帘,走了进去,刚才听见的低沉的隆隆声变得刺耳起来。这间狭长的屋里有数个装石蜡的琵琶桶整齐地立在一旁,难怪林德斯特姆做饭这么大手笔呢!屋中央吊着一只灯笼,照得整个屋子亮堂堂的,地上还摆着一盏普里默斯灯,离灯不远的地方悬着一只温度计,显示的温度是华氏零下5度,屋内锯屑飞溅,锯条飞舞。“早上好!”“早上好!”“今儿挺忙的吧?”“可不!”“要想过节前完工的话,我还得再加把劲!”“煤到位了吗?”这一问,他终于停了下来,抬起头,举起锯倚在墙角,仔细环顾了一下四周,走上前来在阿蒙森耳边低声道:“25公斤,我上周就给他送去了。”说完,他会心一笑,又投入工作中,待我们回转,他已经陷到锯屑堆里了。

我们重新回到大冰障的入口处,一道强光刺过来,原来楼梯一侧的墙上挖有一凹洞,洞里放着一只衬着马口铁的木头箱子,下面罩着一盏灯。早上来的时候灯还没亮,现在有了光亮,我可以仔细观察一下四周:啊——门槛在冲我咧嘴乐!我不会再被你绊倒的!这条通道一头通往附加大屋,那正对的这头又通向哪儿?

“我们现在先去看看毕嘉兰吧!”阿蒙森说着弯下腰,又钻进了漆黑的通道,“看这儿,雪墙里,你脚下,看见灯了吗?”渐渐地,我的眼睛已经习惯黑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见一盏绿荧荧的灯映着雪墙,从正下方传来单调的声音。

“小心台阶!”阿蒙森提醒道。他说得对,相同的错误不能犯两次。下了台阶,雪墙上的一扇拉门突然打开了,我们站在毕嘉兰和斯塔伯路德工作间的门口。这间屋大约6英尺高15英尺长7英尺宽,地板上散落着一堆堆的刨花,让人感觉温馨亲切,房屋的一角立着一盏普里默斯灯,灯上罩着一个大马口铁盒子,水蒸气顺着盒壁淌下来。“干得怎么样了?”“还好!我们正在给雪橇改工,我大致算了一下,估计能减到48磅。”阿蒙森今天早上在路上就告诉我,他们的雪橇每架重达165磅,毕嘉兰现在却要减成不及原有重量的1/3,这简直不可思议!屋内墙上固定的吊钩和隔板上盛放着各种工具,毕嘉兰厚重的木工长凳镶在墙里,上面覆盖着木板,对面的墙边还有一张刨木长凳,也很结实,不过没有前者长,那是斯塔伯路德的,他今天没在这,但我能想象出他把木头刨得发光的样子。雪橇上的箱子改好了,我凑上去看,只见箱子顶部嵌入一只小圆铝盖,上面写着“原重9公斤,现重6公斤”,我非常清楚雪橇重量对极地探险的重要性。

接着,我们取道附加房,在那儿我们遇见了斯塔伯路德,他正在做冬至前夕的大清扫。由于时常开门,从厨房里扩散出来的暖空气遇冷,凝结成水蒸气,附着在房顶和墙壁上的水蒸气形成了几英寸厚的白霜。斯塔伯路德正用一杆长把扫帚去除白霜。屋内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厨房里正烧着饭,地板擦得锃亮,上面铺的油毯也闪着油光,起居室也是焕然一新。桌上铺的彩色漆布和地上铺的油毯一样熠熠闪光,室内空气清新纯净,9张铺位拾掇得板板正正,长凳都各归其位。此时,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你刚刚看到的只是我们地下宫殿的一部分而已,不过我想先转个弯带你瞧一眼阁楼!”于是,我们走进厨房,握着一把手提灯上了楼梯,穿过一扇活板门到了阁楼。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间图书室,标注着从1—80号的书整齐地摆放在三排书架上,书名目录就附在近旁。我瞟了一眼,各式各样的书应有尽有,“图书管理员:阿道夫·汉瑞克·林德斯特姆”,我读出声来,他还真是个多面手呢!这里还摆着好几长排的箱子,里面装满了越橘果酱、酸果、糖浆、乳酪、食糖和泡菜。阁楼的一角窗帘紧闭,显影器皿、量筒大大小小摆放了一堆,阁楼的空间被充分利用。我们转了一圈后,下了楼继续参观。

刚下了楼,林德斯特姆就拎了一大桶冰走了进来,我知道这些冰是用来化水做饭的。我的“导游员”现在手上配备了一盏明亮的大灯笼,又要继续我们的地下之旅了。我们穿过附加房北墙上的一扇门,进入正对大屋伸手不见五指的通道里。进了通道,灯笼失去了它照明的神力,四周照得影影绰绰,我不禁伸出双臂摸索前行,这时,我的“导游员”停下来向我讲解他们是如何开凿出如此精妙绝伦的地下宫殿的。我虽愿意倾听设计挖掘过程的细枝末节,但处在一片黑暗的未知世界中,我本能地恐惧起来,以至于心思根本没用在听上,直到我们继续挪移才重获安全感。人就是这么奇怪,越是紧张越容易出错!听着听着,我竟然无意中松开了阿蒙森的大衣角,那可是我的救命草啊!再想抓住,为时已晚,“啪”的一声,我踩在什么圆不隆咚的东西上,结结实实地摔倒了,倒在地上,我又触到了一样圆不隆咚的东西,痉挛地将它抓起,想弄明白这么“整洁”的通道里散落的究竟是什么!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看清了攥在掌心的竟是一坨荷兰干酪。我把它放回原位,然后坐起来检查一下脚边,绊倒我的竟是另一大坨荷兰干酪,它们俩不会是合伙欺生吧?难道这就是阿蒙森所谓的整洁吗?这份经历无疑让我对“整洁”这个词有了新的理解和认识,对此我无话可说,可为什么走在前面的阿蒙森本人就没事呢?哎呀,这条通道他都走烂了,当然对一草一木都熟悉了,笨蛋!

大屋的东头一侧安有窗户,所以到了这儿,通道就亮堂多了。正对窗户,大冰障一方的墙上又开了一个大洞,里面黑漆漆一片,我紧跟着阿蒙森走了进去。这个大洞一直延伸到大冰障里头的一个拱顶大厅,只见地上散放着一把铁锹和一把斧头,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这是我们的采水场!”也就是说林德斯特姆是从这砍了冰抬回去,洗衣做饭的喽!离地很近的墙边又有一个足够单人爬进的洞口。

“现在弓着背跟上我,我们去见汉森和维斯汀。”紧接着,阿蒙森像蛇一样钻到洞里,我赶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撵上他,这回我可坚决不能掉队。谁承想通道前后一边窄,害得我不得已手脚并用,狼狈之极,幸好路不远,一会儿就到头了。我们来到一间敞亮的四方房间,只见汉森正在地的中央一张低矮的桌子旁专心致志地捆绑雪橇。奇怪的是这间屋虽然有灯和蜡烛,但照明效果却不佳,经过细心观察后,我发现是因为屋里摆放的都是暗色的物品。一堵墙根底下放着一大摞皮衣,上面遮着毯子以防凝结在屋顶的白霜撒落下来,污染了珍贵的皮衣。对面一堵墙的墙根下放着一堆雪橇,正对门的墙角下是几大摞羊毛内衣,有冰岛夹克衫、厚运动衫、长袜和不同厚度尺寸的内衣裤,等等,凡是奥斯陆的户外用品商都会艳羡这里齐全储备的。这堵墙和放雪橇的那堵交界处又有一个洞,我们接着钻,只见放雪橇的那堵墙上方开了一扇门,门外挂着窗帘,从里面传出奇怪的嗡嗡声,正在纳闷,听见里面有两人对话。

“汉森,绳索固定得怎样了?”

“钉结实了,怎么也比以前紧实多了!你看这儿,铆钉!”

我凑上去看,着实吓了我一跳。这怎么可以?铆钉的钉法是水手们最关注的问题之一,他们知道如果铆钉钉不好后,再怎么上绳索也白扯!所以,绳索必须用铆钉死死钉住。你猜我看见了什么?铆钉的末端是用大头钉钉住的,就像普通钉标签一样!“干得漂亮!”

听说维斯汀也负责这块工作,但我却一直没见他。他能在哪儿?我的眼神不自觉地循着嗡嗡声停留在窗帘后。阿蒙森放下灯笼,走到窗帘处。“维斯汀!”“哎!”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嗡嗡声停了,窗帘被用力拉开。接下来的一幕让我记忆犹新,维斯汀坐在大冰障中央,踩着一架缝纫机,现在外面的温度是华氏零下60度,这里却是华氏50度。怎么会呢?在华氏50度的冰窖里干缝纫活?我上学时,老师就告诉我冰的熔点是华氏32度左右,如果这条定律在南极也适用的话,维斯汀早应泡在“浴缸”里了。我走进去,缝纫间并不大,边长大约6英尺,缝纫间里除了一台缝纫机,还有一些仪器,如罗盘。除了他正在缝制的大帐篷,我最感兴趣的当然是他如何应对“浴盆效应”了。原来他用马口铁和帆布盖上房顶和墙壁,这样,所有融化的冰雪就都顺着一个方向流下来,流到下面放着的洗脸盆里了。后来我得知几乎所有的登极探险装备都是在这间小冰屋里完成的,有这么多有勇有谋的志士相助,阿蒙森到达极点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到不了,反而百分百该挨狠揍。

至此,我们哪儿都逛过了,我的“导游员”重又回到放衣物的墙脚,翻箱倒柜地找起来。“估计是例行审查!”我对自己说,真没劲!我只好坐在对面墙边的雪橇堆上,回忆今天的所见所闻。突然之间,他猛地俯冲进衣服堆,我跳起来,大步流星跑到他身边,慌乱中,我撞到汉森的雪橇,雪橇继而碰翻了桌子,他非常恼火。我挤进衣服堆一看,啊——墙上还有一个洞,还有一条低矮黑暗的通道,我鼓起勇气跳进去。这条通道还稍高一点,我可以蜷着身子步行,通道的那头有灯光浮现,我的黑暗之旅总算要到头了。我们钻进了一间尺寸和上一间差不了多少的屋子,后来得知这间叫“水晶宫”。这个名字很贴切,这里四壁冰雪闪亮,墙的一角倚着数双滑雪板,其他地方堆放着黄色和黑色的箱子。黄色的是原木本色,黑色的是漆过的,在雪地里当然黑色更醒目,更实用,如果他们恰巧缺少标记物,还可以劈只黑箱子作标记,不知胜过原木箱多少倍!队员们想得真是面面俱到!箱子盖儿更有意思,只有大号牛奶罐的盖子大小,做法也相似。此时,我突然想起坐在汉森工作间时见到的固定在雪橇两侧的钢缆了,每侧刚好8根,正好捆绑4只箱子。8根钢缆在一侧,分别穿过8个锁眼,在另一侧由细绳索系牢,这样,每4根钢缆缠绕一只箱子,盖子前两根,盖子后两根,拿物品不用解钢缆,直接掀盖子就成,这真是省时省力的妙招儿!

约翰森坐在“水晶宫”中央忙着装箱,他看起来心事重重,面前标有“5号雪橇4号箱”的木箱还没装完。他把高2英寸直径4·75英寸圆柱体的干鱼竖着码在箱里,每4桶间大五角星状的缝隙用和箱子高度差不多压缩成腊肠状的奶粉棒填满,干鱼和木箱四边之间只有奶粉棒一半大小的缝隙则用碎成小块的巧克力填充。这样,所有空间都被利用起来,箱子塞得密密实实。旁边有一箱包好的,我去看看里面装的什么!盖子上标着“5400块饼干”。有人说世界上最富有耐心的是天使,今天看了约翰森,才知道与他相比,天使的耐心不值一提!因为天使也不如他包装得满当。

现在的“水晶宫”宛如杂货店,干鱼、饼干、巧克力和奶粉棒堆了一地。

正对滑雪板的那面墙上有一个出口,我随阿蒙森走了进去,上了两节台阶,推开一扇活板门,我们又跑到大冰障上去了。我看见冰障上离我们不远处还有一扇门,不过不是活板门,而是拉门。那扇门通往衣物间储藏室。我转向阿蒙森,对他陪我完成妙趣横生的雪下环形之旅表示最诚挚的谢意,对各种独具匠心的地下机械制造厂表示由衷的钦佩,溢美之词一箩筐,他打断我的话,告诉我还没参观完呢!并说明他改道从这扇门出来,只是不想让我再受苦钻洞而已。“走吧!继续!”我已经受够了这些弯弯曲曲的雪下通道,自然有些不情愿,他似乎猜出了我的想法,继而补充道:“要看我们是如何工作的就得快点,不然的话,下午就没得看了!”言之有理,起身走吧!

也许是命中注定吧。我们刚出了大冰障,就看见汉森驾着雪橇牵着6条狗整装待发。阿蒙森见状,耳语道:“跳上去,我在这等你!”刚坐好,雪橇飞奔而出。

我们一路飞驰,身后溅起串串雪沫。汉森的狗还算听话,不过也不乏调皮捣蛋的,需要时常修理。我听见他最常吼的名字是豪客和多哥,两只狗会突然放慢步伐滞后,搞得整个队伍步调大乱,前进受阻。但此种小伎俩也只是偶尔为之,耳边嗖嗖的皮鞭声由不得它俩轻举妄动,要知道汉森可是一抽一个准的主儿!腊肠兄弟瑞恩和米列斯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还有心眼多多的海依和莱普也不好对付。耳朵有道口子的莱普总想纠集海依和豪客与多哥过过招,比试比试,无奈鞭落无情,只好断了鬼念头,乖乖地拉车。身后几码远的地方没被录用的赞科紧紧跟随。我们全速上了坡,到了补给站点。和早上来时相比,晌午11点的光晕已经升得老高,都快到北头了,真的如阿蒙森所说,数字标记一目了然。

汉森在箱子堆旁停下,下了雪橇,他静静地站着环顾了一会儿,然后把雪橇掉转过来,转子朝上放置在一旁。我猜他是以此来防止狗擅自离开,我自认为这招并不保险。我跳上一个木箱,静观事态发展。果不其然,趁着汉森手拿纸笔,边走边核对木箱之机,后赶到的赞科与瑞恩和米列斯两位老友搭上了腔,站在一旁的豪客看不惯了,它一个猛虎下山扑了过去,只见它的搭档多哥紧随其后。海依和莱普见状,也来凑热闹,7条狗扭成一团。“住手,你们这帮恶棍!”汉森飞奔赶到。一身轻松的赞科见到主人动怒,撒腿往回跑,其余6条这才发现大事不好,也散了伙,拖着掉个的雪橇跟着向驻地方向跑去,风一般疾驰上了山坡,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汉森只好大步流星,徒步走回驻地。

我独自走回来,见到气急败坏的汉森重新驾上了雪橇,这回独立战士赞科也套上了枷锁,狗儿们可有颜色看了。“奋进驻地”一个人也没有,我偷偷溜进附加大屋,等待时机混入厨房。没过多久,林德斯特姆从通道里吭哧带喘地走出来,手里又拎了一大桶冰,嘴里还叼着一盏手提灯,他用膝盖顶开门,我尾随着进了屋。只见他放下手中的桶,捡起几块冰填进火上坐着的水罐里,瞟了一眼时钟,11点15分,按时开饭没问题,紧接着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进屋,续上烟斗,点着火坐下来,顺手拿起一只坐在信压上的布娃娃,笑意盈盈地把它上好发条放回桌子上,那娃娃开始没完没了地翻筋斗,一个接一个。林德斯特姆一边盯着看,一边大叫道:“这就对了,欧莱娃,再来一个!”说时笑得直颤。我凑近,仔细观察起那只娃娃,她长着一副老处女的脸孔,害了相思病的表情一看就不招人喜欢,金黄色的头发一直垂到下巴,她身穿红白相间的格子布衣裳,翻转时衣服绞作一团。林德斯特姆就这样反反复复地玩了大约10分钟才罢手。

然后,他半躺在自己的床上,我还以为他要在正餐前小憩一会儿,没想到他刚躺下又坐起来,手里攥着一副破烂的扑克牌算起命来,每掀开一张中意的牌就微笑一下,直到所有牌都如愿到位了,他眉飞色舞地欣赏了好半天才收起整套扑克牌,一边嘟囔着“命中注定他能到极点,铁定的,还是头一个到达!”,一边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把牌放回架上。

又到了摆餐具的时间了,这回声音比早晨小了不少,因为没人骚扰了嘛!还差5分钟12点时,只听一声铃响,用餐者陆续赶来。他们手也不洗一屁股坐在桌前。菜肴不算丰盛,有又黑又稠的海豹汤,里面有切成小筛子块的海豹肉,还有两大壶的果汁和水。我想这么简单的饭食,估计没什么可唠的了吧,实际情况是大家从头说到尾,片刻都没停过。话题主要围绕着上午各自完成了什么工作展开。甜品是绿李子,烟斗和书也上了桌。

下午两点左右,队员们充足了电。专横的毕嘉兰偏要以竞赛的形式决定问谁第一个去,几轮问答过后,哈赛尔中标。我听见他们讨论什么一台还是两台普里默斯炉,还说什么每人最多能忍受半个小时,听得我云里雾里不知所云。反正哈赛尔是第一个,我跟着他准错不了。一切归于平静,只有厨房里有叮叮当当的响动。

两点半,毕嘉兰走了进来,向大家宣布现在蒸汽够用了。我忧心忡忡地望着哈赛尔,没想到听了这个消息的他兴高采烈,麻利地站起来脱衣裳。真奇怪!他们说什么呢?我试着按神探福尔摩斯的思维方式思考这个问题。是毕嘉兰先出去的,他才是名副其实的第一个,接着他回来宣布“蒸汽够用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他出去了,如果不是到大冰障上面,那就一定是到里面去了。里面蒸汽够用了?听起来不符合逻辑啊!看来福尔摩斯那套也不成,只有耐心往下看了!哈赛尔脱得差不多精光了,拽了条毛巾走了。我尾随他进了附加房,沿着通道走个不停,接着蒸汽越来越浓,我什么也看不清了,只能感觉到远方有朦胧的灯光闪烁。我朝着灯光方向小心挪移,直走到通道尽头一间大屋外,只见白霜满墙,一大块圆形冰块封顶,烟雾缭绕,看不清室内构造。哈赛尔跑到哪里去了?瞬间,蒸汽散尽,一条赤裸的大腿迈进一只大黑箱子里,过了一会儿,哈赛尔舒展的笑脸出现在箱顶。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只有脑袋露在外面的他看起来像是已被斩首,不过他惬意的表情说明还没行刑。我往屋里这么一瞧,所有疑点这才有了合理的解释,我想即便是把福尔摩斯请来,毫不知情的他也会觉得这个问题很棘手。让我来告诉你谜底吧!哈赛尔坐进去的大黑箱子是室内其中一间可折叠型美式蒸汽浴室!只见毕嘉兰先是用力抽拉正对浴室下方的两架普里默斯炉,给其加压,然后钻了进去,接着,他的脸上展现出了从大喜到大惊的一系列细微表情变化,可见他的表演天赋!首先呈现的是人世间最灿烂的笑脸,逐渐地,笑容尽退,严肃刻板登场,接着,鼻孔抽动了一下,从他的面部表情,我可以清晰地捕捉到现在他身处的浴室已经不是人间仙境了,他的脸由正常的肤色转变为淡紫色,双眼越瞪越大,眼看眼角都要挣破。哈哈,有好戏看了!

无声无息,浴室被提了起来,蒸汽涌了出来,一张质地柔软的白窗帘铺在上面,只听见两架炉子翻倒的声音。5分钟后,哈赛尔穿好衣服,光鲜整洁地出现在我面前。浴室和家用的没什么两样,高大无底,上面开了一只头部大小的洞,防风绸质地的双层墙面,间夹1英寸左右保温空气层,浴室紧紧镶在低于冰面几英尺平台的凹槽里,平台上,浴室的正下方开了一个矩形窗口,贴着橡胶里衬固定了一只锡皮箱子,两架普里默斯炉就摆在锡皮箱子的正下方,屋顶上垂下一枚重物,伸进浴室里,另一端绑在浴室的上沿,这样洗浴者就能自行调节热度,我后来得知是他俩想出的这个好点子。

下午5点15分,所有队员洗浴穿戴完毕,显然要外出。外面变天了,骤起的西南风刮起团团积雪横扫过来,风速每小时22英里,温度降至华氏零下65度。狗对恶劣的天气视而不见,有的用尾巴盖住鼻子,蜷成一团,有的照常跑动。我躲到避风处观看。只见队员们鱼贯而出,人手一只灯笼,狗儿们迅速围住各自的主人,欢天喜地地尾随进了狗棚。我忽然听见毕嘉兰组的帐篷里传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立刻跑到门口一看究竟。只见狗儿们混作一团,又是撕咬又是尖叫,狗中间,毕嘉兰一手拉拽着一大把狗项圈,东倒西歪。这一幕让我腿肚子转筋,不由退后。所有狗都拴好后,毕嘉兰从畜肉帐篷拿回一箱子海豹肉条。听说海豹肉由两人轮流看管切割,今天的这些是上午刚刚切好的。半个小时后,狗儿们酒足饭饱了,宿营地恢复了我刚到时的沉寂。

此时,棚屋里正做着晚上派对的准备。户外风雪交加,黑暗刺骨更让人珍视家的温暖。屋内焕然一新,餐桌也经过精心的布置,墙上桌上到处插着小挪威国旗。庆祝活动于6点准时拉开帷幕,所有斯堪的纳维亚人落座。在每人消灭了1/4块的李子布丁之后,慷慨的林德斯特姆又端上了两大盘共8块小山一样的“拿破仑”蛋糕。这蛋糕蓬松酥软,赏心悦目,香草乳脂的夹层更是让人垂涎三尺。天啊!不会吧!一名队员已经吞下了山尖,紧接着大家三下五除二,一眨眼的工夫,8座蛋糕山消失了。我的头顿时发胀,不敢接受这一惊人的事实!

蛋糕山已成往事,现在是雪茄独领风骚。所有人无一例外地沉浸在吞云吐雾的幻觉中。烟抽了也就罢了,酒呢?我早就听说过极地探险队员喝酒隐患多多。“他们也够可怜的呀!”我思忖道,既然品尝美酒的权利被剥夺,就只好拿蛋糕找平了,人哪能没个恶习呢!只见队员们表情沮丧,我猜是蛋糕山在肚里作怪吧!毕竟那么一大块,不好消化啊!

现在林德斯特姆无疑是最清醒的一个,他开始收拾桌子,我想队员们要躺到各自的床上继续消化吧!结果我彻头彻尾地想错了,消化对他们而言,根本不算事。只见他们依然不动,好像还等着什么上桌。对了!忘了咖啡这一茬!林德斯特姆拿着茶杯水壶已经站在门口!饭后喝杯咖啡确实应该!

“斯塔伯路德!”他喊道,“想喝冰的,你就快点,我要拿进来了啊!”什么东西还要冰着喝?这一看我又吃了不小的一惊!斯塔伯路德俯卧在阁楼上,从活板门里递下来一瓶本笃会的僧[1]和一瓶宾治,瓶外结了一层霜!他们何止是喝酒,简直是酗酒!斯塔伯路德小心翼翼地接过两瓶酒,灿烂的笑容绽放在他贪婪的脸上。这帮酒鬼可真是老手啊,连宾治酒要冰着喝才够劲都清楚!紧接着大家的最爱——留声机露了面,音乐会开始,先放哪张唱片好呢?大家一致推崇由最最辛苦的厨师决定!林德斯特姆挑选了两首,分别是《再会,繁荣!》和《阿帕契族华尔兹》。伴着中意的曲调,他还站在门口来了段诙谐的诗朗诵。接着放的是由米察洛娃演唱的《雨格诺教徒》选段,这帮人还挺有音乐鉴赏力的!期间,一个声音不耐烦地吼道:“今儿不放博吉德布莱恩吗?”“你放吧!”我想博吉德布莱恩本人一定会为没到现场而感到遗憾的,队员们给予她的热爱不亚于其他歌迷给予的。后又放了索维戈的歌。乐音飘飘,队员们的表情变得凝重,一定是歌词打动了他们的心。此时此地,在这漆黑寒冷的冬夜,他们身处人迹罕至的冰雪世界,距离至亲至爱千里之遥,怎能不感伤呢?沉寂了片刻,一名队员打破了尴尬的场面。“她唱得简直太美了!”他惊叫道,“尤其是结尾,不过最后一个音节未免太尖太高了,虽然能听得出来,她在极力控制嗓音。即便如此,单独那一节轻柔地足可让人销魂!”一曲终了,留声机被放回原地,大家欣赏够了。

现在已经是晚上8点30分,该上床休息了。队员们吃吃喝喝,越玩越快乐。这不,又有人提议“弓箭伺候”,大家一呼百应。“估计是酒劲升级了!”我对自己说,轻轻退到悬挂衣物的角落里。只见一人走到门后拿出一面软木靶子,另一人从自己的铺位掏出一盒子飞镖。啊哈!孩子们最爱玩的投飞镖游戏!转眼,靶子已挂在厨房的门上,第一名投手已站在3码远的桌子边上。喧闹声中,比赛拉开帷幕,光裁判员就站了一排。没多久,冠军产生了!斯塔伯路德以5镖两枚10环3枚9环的优异成绩摘走桂冠,他举手投足间透着股子杀气足以让敌手闻风丧胆。约翰森紧随其后,毕嘉兰第三。毕嘉兰这家伙机灵着呢!他像其他人一样,像模像样地站在界线外,等发镖时,就向前迈上足有一码半的一大步。只见飞镖是沿着完美的圆弧射向靶子,赢得阵阵喝彩,可是弧线轨道中看不中用,飞镖投得太高,都投到门上方的墙上了;哈赛尔每投一枚都要眯着眼想三想,只是不知道他瞄的是否是靶子,哪怕是挂靶子的门也好啊!至于阿蒙森比划不比划都没多大区别,结果都一样,无一命中;维斯汀也好不到哪儿去;普雷斯特好坏参半;汉森看起来像专业的海象猎手,投枚镖,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力气。所有选手的成绩都被仔细记录在案,奖品以后颁发。

劳累了一天的林德斯特姆在一旁密切地注视着比赛动向,时不时还欷欷哼哈两句,看了一会儿,他坚定地站起身来,是时候结束今天的最后一项工作了。只见他把天花板下挂着的大灯变成两盏小的,大的照得上铺太亮,这样一换,灯光柔和地向意犹未尽的队员们发出休息的暗示。

渐渐地,这帮斯堪的纳维亚人解散了。如果我对“奋进驻地”的描述止笔于此的话,那这一天的生活绝对记录得不够完整属实,因为落下了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那就是——就寝。林德斯特姆最大的骄傲是自己作为第一位脱衣躺下队员的称号,为获此殊荣,他不惜任何代价。通常情况下,他都能随心所愿成为座上客,但今晚例外。斯塔伯路德瞅准机会早在林德斯特姆进门前就脱好了衣服,林德斯特姆眼看冠军头衔花落他家,怎能不急。接下来的一幕那叫一个扣人心弦!斯塔伯路德准备完毕,纵身一跃,刚要跳上林德斯特姆的上铺——自己的床铺,突然感觉被人拽住了后腿。只见林德斯特姆狠命握着他的一条腿,悲怆地吼道:“伙计,等会儿我,等我脱了衣服咱俩再比。”这句话如同某个要与人决斗的人赛前叫嚣“等我逮住你咱们再打!”斯塔伯路德怎能让步,他势在必得。林德斯特姆也不管那套,他一把解下背带,一头扎到被子里,斯塔伯路德在一旁大呼他没脱衣服,不符合比赛规则。

“反正今天还是我第一!”胖子哼道。

大家看着两人超级搞笑的表演早就笑得前仰后合,林德斯特姆的肥版鲤鱼跳龙门更是赢得雷鸣般的掌声,同时也引得咔嚓一声巨响,紧接着他铺位边上的架子翻落下来,上面摆放的来复枪、火药、唱片、工具箱、糖果盒、烟斗、罐装烟草、烟灰缸和几大包火柴等一大堆东西噼里啪啦地砸下来。他不得不起来收拾残局,第一的代价是惨痛的,他心知肚明真正的第一是斯塔伯路德,不是自己,但实在觉得脸上无光,因此不服气地嚷道:“下次有你好看!”队员们陆续躺下了,看书的看书,抽烟的抽烟,大约过了一个小时。11点整灯熄了,一切归于平静。

没多久,阿蒙森推开了门,我随他出去。在这之前,我已经对他说了当晚就走的想法,他现在要送我一程。“我就送你到补给站点”,他说,“接下来的路你认识,自己能走。”天气好多了,就是一个黑,黑得吓人。“带上我的三重唱组合,它们就算看不见路,还可以用嗅的,这样我们走得容易点!”说着他给3条不知所措的狗松了绑,自己拿上一盏灯笼出发了。

“这条路它们至少每天走一遍,三两次更是常事。”他接着道,“因为我和毕嘉兰、斯塔伯路德3个不出意外的话,每天都要走上一趟。”你清楚,今天早上8点半他们两个出去了,就是来这看一眼,9点好回去工作。我们要干的活太多,每分钟都很宝贵,所以每天我们只是遛一圈就返回,9点准时开工。刚入冬时,队员们都下定决心早上出来走走看看,对身体也好,可是除了我们3个,其他人都是两天半新鲜,没一个坚持下来。别看路不长,只有650码,还须带着狗,循着标记前进,我还常拎个灯笼,即便这样,如果天气像今晚这么冷的话,石蜡冻了,灯熄了,也有可能迷路,所以我们不敢贸然行动。

“你看我们刚好经过第一杆标记旗。走这条路时要格外小心,在那边坡地上的山包附近有一个深20英尺的大坑,你知道的,就在最后一面旗那儿,人要是失足掉了进去,肯定会受伤。”我们逐渐靠近第二杆旗。“过这杆和下一杆也得多加留神,它们比第一杆矮不少,我虽然知道标记旗间离多少步远,但我还是数着数向前走,走到数就停下来,仔细检查周围的地势,不确定的时候就吹哨召唤狗儿们,让它们带路。看着,就这样,一声长口哨——它们来了!”狗儿们果真穿过暗夜,直奔我们跑来。“它们一旦明白我们的意图,就会撒腿开,准备……跟上!”我们一路小跑,不一会儿就站在最后一杆标记旗旁了。

“你看我的灯笼要熄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后会有期吧!”我和阿蒙森道了别,他掉头向回走去,忠实的三重唱组合紧随其后,而我……

【注释】

[1]本笃会的僧:本笃会甜酒,法国产的一种甜酒。——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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