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般的幻想

星　河

此前在编选“中国年度科幻小说”选集时，就曾阅读过赵华的短篇科幻作品，当时的感觉就是别具一格。比如他的《罗斯威尔碎片》，比如他的《银盔》。上述这两篇作品，分别被收入漓江出版社“中国年度科幻小说”2010年版和2011年版。

——1947年发生的“罗斯威尔事件”，是有关飞碟与外星人的一个显著例证。很多人相信它，很多人怀疑它。但不管怎样，大量似是而非的证据和资料，把这一事件变成了一个轰动整个世界的传闻，其影响绵延至今，经年不衰。历史上有很多科幻小说都是根据某个真实事件或传说写就的，赵华的《罗斯威尔碎片》亦如是。作者以一种娓娓道来的叙述方式，从一只不起眼的感恩节火鸡说起，一点点道出了整个故事……作品也许在试图告诉人们：一颗善良的心，总能获得一种难得的感恩与回报。

——众所周知，科幻文学所描绘的，不仅仅是宇宙星空的惊心动魄，同时也包括我们身边生活的点点滴滴。科技早已渗透到我们的周围，基于科技的幻想也同样弥漫在我们的周围。赵华的《银盔》从荒凉大漠中的古老城墙入手，创作出了一个激动人心的精彩故事。当年外星人留下的物品，历经多年的磨难与坎坷，在现代社会重新绽放光彩。这篇作品人物众多，线索复杂，故事情节扑朔迷离，让阅读者深切地渴望获悉整个事件的全部真相。与此同时，人类文明中有关善良、忠诚与信义的概念，在作品中得到深刻的表达与诠释。

其实赵华的科幻作品，总是贯穿着上述那些主题。他的作品纯真可爱，朴实无华，有时竟如童话一般清澈透明。需要说明的是，这里的“童话”，不是指与“科幻”相对立的文体，而是一种比喻性的描述，我们不妨称之为“天使般的幻想”。

在《爱菲尔棒棒糖》中，迷恋天使的小主人公最终见到了真正的“天使”，而她在成长过程中始终相信友善，并最终帮助了“天使”；在《苏姗的小熊》中，获得了友爱的“小熊”舍身救人，感人肺腑，还让我们从中看到长篇科幻《开元通宝》的影子；而《灰骏马》几乎就是一篇真正的童话，作者用极为细腻的笔触，描述了一个善良的人与一个善良的动物的深情故事。

当然，赵华的作品并不都这么简单，曲折的情节比比皆是。在《波江座晶体》中，正直诚实的主人公获得了上司的原谅与补偿，不但昭示出人性的光辉，还揭示出一个深藏的秘密；在《十九号房客》中，主人公的母亲因善良待人而遭到邻里的嘲笑，她却在主人公长大后如愿得知了事实真相，原来外星人与我们人类的价值观不尽相同；而《天使的声音》更是一个构思巧妙的科幻故事，在整个故事的结尾，看似是主人公的坚持不懈获得了回报，但更重要的原因却源自他那无私的爱心。

赵华的作品有着诸多的优点，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的语言。赵华的语言流畅清新，同时颇有质感，而语言正是构成小说的重要因素之一，正是所有文学形式的本源基础。因而从文学角度而言，赵华的作品更具有我们称之为“文学性”的东西。

一段时间以来，由于诸多因素的影响，一些科幻作者往往处于一种近乎尴尬的状态：他们的创作只能逃到遥远星系来体现所谓人性，而不得不把更为复杂的社会背景剥离或抽去，至多只能进行一些简单化的处理。其实这有悖于科幻文学的初衷。事实上，科技是科幻作品的内在灵魂，文学则是科幻作品的外部形式，没有灵魂的作品自然无法生存，但没有形式的作品同样难以立足。

科幻文学在“文学”二字上的欠缺，使得这一文学门类的发展曾受到严重制约。有一个令人颇为难堪的事实，那就是无论中外科幻界，其科幻作品和科幻作家都有被主流文学轻视甚至蔑视的经历，这无疑是科幻作家的沉重心病或者说心理创伤。但是，受到歧视不应成为我们自卑或狂傲的理由。接受批评，审视自身的不足，并不是什么坏事，让自己提高一下总归没错。思想的不足，语言的生涩，过于苍白的脸谱化人物，低俗内容的泛滥……种种缺陷不一而足。而赵华的这些科幻作品，却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初识赵华，是2007年在鲁迅文学院。这个看来清秀小伙子，为人处事十分低调，却获得了“人缘极好”的评价，无论男生还是女生都能感受到他那发自内心的友善。有关他有着很多故事与赞美，但给我印象最深的，却是那看似不起眼的一幕——

在一个骄阳似火的盛夏正午，午餐后的赵华手捧几块吃剩的骨头，焦急地到处寻找校园里的流浪狗。当时在旧鲁院那个袖珍校园里没有任何人，只有我无意中瞥见了他那匆匆而去的背影。毫不夸张地说，那一刻让我非常非常感动。

——每当回想起这难忘的一幕，我都能清楚地感受到，赵华一直都在实践着他的信念与诺言：做一个善良的人。

（作者系北京市青联委员，北京作家协会理事，著名科幻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