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遍湘西大山

8月30日，结束洞庭湖区的访问，地区派车送我们去湘西。从常德走慈利，正在修路，小车不断跳跃，从慈利到大庸，全是山路。吉首军分区专门派宣传科长屈桓春同志在大庸接待我们。在大庸住了一宿，次日换乘军分区的越野车，一早动身走了九十里路到永顺。在永顺吃过早饭，小车向龙山县的洛塔前进。

龙山被称为“山的老家”，洛塔是全县的最高峰，海拔1400米。有“山顶山”的称谓。小车一路上爬坡，山越走越高、越大，路越走越险。特别是从茅坪到洛塔，全是从悬崖陡壁上新开的公路，路基不好，多处塌方，路上横着大石头，得停车搬掉。吉普车在狭窄的山道上盘旋，从车窗外望，千山万壑，云雾飘绕，令人头昏目眩。幸亏司机老田是本地土家人技术熟练，有惊无险。听说华国锋书记上洛塔，尚未修公路，是徒步爬上去的，真为难他老人家了。

洛塔是高寒山区，清明不断雪，谷雨不断霜。洛塔的地形像条船，东西35华里，南北70里，99道湾，44个卡口，周围全是悬崖绝壁，只有5条羊肠小道可通山顶。

阳历八月底，长沙酷暑难当，35摄氏度；洛塔的气温只有15度。夜里屋内烧着火塘，清晨得穿棉大衣。洛塔是个穷山区，田土薄瘠，干旱缺水，解放前人民生活困苦，有几句顺口溜，形象说出人民的生活：“住的是岩窝窝，吃的是蕨和葛，穿的是破蓑衣，盖的是包谷壳。”农民刀耕火种，一把刀，一把火，一把种子，这叫“砍火畲”。

洛塔山高岭大，夏天雨水不断，冬天大雪连天，怎么会缺水？原来这里属于“喀斯特”地貌（石灰岩层），溶洞纵横，到处是大漏斗的天坑，雨水都流到地下阴河里。

洛塔公社学大寨，就是想把天坑下的阴河水搞到地面上来。从60年代开始，年年战天斗地，下天坑修堤坝，把阴河水彆上山。接连十几天，我们听公社和大队干部谈情况，看了荆家寨几个天坑，参观梭洛大队八一天坑和双鼻孔引水工程，还看了清水塘、川洞、灵洞、五台和那达坪等水利工程。在荆家寨天坑口，我看到一汪明澈的清水，忍不住脱衣服跳下冰冻的阴河水中畅游一番。

在洛塔十几天，听了许多下天坑、斩蛟龙的英雄故事，受了教育，也很感动。遗憾未能亲自下到原始天坑中体验一下滋味。直到1973年，二次到湘西，参观了山区十县的天坑溶洞的水利工程，才在去桑植的路上，看到了一个未完工的天坑，提心吊胆下百多米深的坑洞，体验艰苦困难惊险的滋味，满足好奇心。

那天坑在一个山坡上，走到天坑附近，就感到寒气逼人，坑口直径有十公尺，坑内围搭起两尺宽的简陋木架旋梯。借着手电光，扶着岩壁小心翼翼一个跟着一个紧张地朝下走，每走一步，心里七上八下，觉得下面是个无底洞，一失足成千古恨！走到坑底才放心地喘出大气。

我们空手下天坑，尚且如此紧张，想起那些背着沙子，器材和石块的民工，每天上下十几趟，简直是和死神搏斗！真是令人钦佩。向导说，有个女民工背着石块滑了脚，摔得粉身碎骨！

坑洞里风声呼呼，阴河水轰隆隆响，溶洞里垂挂着各种形状的钟乳石，仿佛是个童话世界。

第二次访问湘西是1973年夏天。同行中有一位北京电影制片厂的导演。6月11日，从长沙出发，先到吉首军分区，仍是屈桓春科长陪同。上洛塔参观访问了一个星期，旋即跑了龙山、永顺、桑植、大庸、花垣、古丈、凤凰等县，看了二十多个天坑、隧洞和小型水电站，访问了各地兴修水利的英模人物，以便进一步熟悉拟写的电影中的人物与背景。

湘西山崇岭峻，风光明媚，空气清新，是土家族和苗族群居的地方，位于湘鄂黔蜀四省边界，山高皇帝远，历来都是土匪窝。人民饱受土匪、官兵和鸦片的祸害。贺龙同志靠两把菜刀起家，先在故里桑植县闹革命，逐渐向外扩展，把湘西变成红二方面军的根据地，留下许多遗迹和典故。解放初期，被打垮的蒋介石手下的残兵败将和散兵游勇，与当地的土豪劣绅的团丁和土匪，集结在湘西四省边界，对人民掠夺残害，梦想作为“反攻大陆”的基地。人民解放军在湘西剿匪，经过艰苦的战斗，肃清了土匪，留下了许多英雄故事。

湘西到处景色瑰丽，如今的旅游胜地张家界，位于大庸县境内。当年我两度到大庸县，只访问水利工地，看天坑钻隧洞，无心游山玩水，但车过的地方，难免被美丽的风光吸引。陪同的屈桓春同志，还顺便带我们参观“不二门”等寺庙。有天乘乌蓬船顺酉水航行，入夜泊在一个渡口，月白风清，河水清彻，禁不住下水畅游一番。湘西各县均有特产，价格便宜。天麻一斤八元，杜仲一斤几角钱，主人盛情劝我们购买，我对中草药一窍不通，婉言辞谢。却在桑植品尝了娃娃鱼，在花桓吃了早熟的包谷，在永顺看了大鼓表演，在凤凰听了苗族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