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之握”与西海固——从朱镕基总理握住马永顺的手说起（下）
回顾“失误在山”的教训，我们的确并不那么轻松，因为我们曾坐失了一次次良机。早在20世纪80年代初，中央领导同志在视察包括宁夏西海固在内的西北地区时，就提出了大西北要种草种树，发展畜牧业，改造山河，治穷致富的重大战略方针，胡耀邦同志形象地概括为“反弹琵琵”。邓小平同志先后就此专门作过多次重要指示：1980年1、2月份做出关于“在西北各省区和黄土高原播种沙打旺牧草”的批示；同年5月又做出“西北地区应下决心以种草为主，发展畜牧业”的指示；1983年他再次指出西北种草种树要搞20年。这一战略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中央在农业战略上对过去“以粮为纲”的单一农业模式的纠正。应该说，这些指示在西海固都曾变成了干部群众的实际行动，令人遗憾的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随后的滥垦草山、毁林作薪遂使我们功亏一篑。我们痛心地看到，多年营造的许多堪称全国样板林、水土保持工程遭到毁灭性破坏，如受国务院表彰的海原牌路山“绿色明珠”工程，“园河小流域治理样板”工程，被联合国粮农组织官员誉为“世界上最好的人工林”的西吉防护林工程等。1986年海原县有林面积46万亩，到1990年被区政府“亮黄牌”时，全县有林面积下降到17.8万亩，道旁林仅存为贾埫王埫至郑旗老鸦不足2里路段的400余株老柳树。森林覆盖面积急剧下降，土地垦种面积骤增到原来的3倍，多年来依赖于土地面积宽广的优势失去了，畜牧大县的自豪没有了。一个时期外界对我们的造林形成一个印象：“光植树不见林”。群众形象地说：“春天栽树秋天拔，冬天熬了灌灌茶”。在90年代初大旱中，历来水质好水源相对有保证的海原中部7个乡及县城被严重的水荒困扰，90%的河溪干涸，45%的泉水断流，37%的机井枯竭。全县除去固海扬水工程受益区3乡镇外，其余21乡镇，人畜饮水困难，刚脱贫的群众又返贫。10年后的今天，海原仍是西海固地区贫困人口基数较大，比例最高，攻坚任务最艰巨的贫困县。因此，政策上的缘木求鱼及执行政策的不稳定、不连续、不坚定仍让我们有较多的理由担忧机遇会从我们的手指缝中逝去。
治穷之本在于水，活水之道在于林。西海固第一个即将告别贫困的彭阳县的经验又从正面做出注解。1983年10月建县时，彭阳是西海固最贫困落后的县之一，建县以来，历届县委、政府正视县情，科学决策，锲而不舍，艰苦创业。他们数十年坚持综合治理不放松，走生态农业的路子。按照“山顶沙棘、柠条、山桃戴帽，山坡地埂两杏缠腰，庭院四旁广种核桃、花椒，河谷山台规模发展苹果、梨、桃，杨、柳、椿、槐下滩进沟上道路，土石山区封造结合、针阔混交”的治理方针，全县动员，全民动手，区域布局，规模营造，大办林业。在全地区率先推出了“拍卖治理四荒地”和“88542”工程造林整地经验。逐步走出了“以小流域为单元，农田先行，林业、水保配套，工程措施、生态措施齐上，山、水、田、林、路、草综合治理”的控制水土流失，建设生态林业的路子。彭阳率先脱贫，他们收获了骄人的成绩。人们在问：为什么在主要经济指标方面最靠后、建县最晚的彭阳却走在了前面？一样的天、一样的地、一样的人、一样的大政策背景。怨天尤人是没有道理的。答案只有一个，咬定青山不放松，磨刀不误砍柴工。行文至此，我想到了黑龙江省延寿县决策者们的所为所语。财政收入不足5000万元的延寿县却以年均1000万元的巨资为代价治山治水数年了。有记者想以“生态农业使延寿县尝到甜头”为主题宣传一下，想不到县委书记却不同意，他说：“哪有那么快！成林需3年，恢复植被要5年。实现良好的农业生态环境需10年。”10年后，这届班子还在任吗？他回答说：“多数都退休了。”必须指出，治山治水还得许多决策者首先要去虚务实。从这个角度看，彭阳经验最可贵的地方还在于一届接着一届干，一届干给一届看，不跑龙套，不踩高跷。
我们真切地感知到了“失误在山”，已经开始投身到“再造成秀美山河”的伟大实践中。但是我们毕竟欠大山的账太多了！就在“世纪之握”不久，笔者陪来访的一位少数民族作家（《民族文学》副主编艾克拜尔·米吉提）去初秋的田野采风，站在初秋的高地上，我们谈到这里的生态难民问题，谈到这里的扶贫攻坚问题，也谈起总理和劳模的握手事情。彼此都有许多忧伤、忧患和兴奋。平旷、裸露的大塬上，只有几块橙黄的谷子、绛红的糜子及失去了生机的马铃薯。山峦是秃的，河谷已经干涸了若干年，一条柏油路从大塬的腹部穿过，一排排输电线路，还有那些标有光缆的水泥柱显得格外惹眼，远处是拔地而起的一组楼宇。贫困山峦和现代城镇是那么的不和谐。大风从旷野上像野草一样升起，旋卷起一个个高摩天穹的黄土柱。任何人都会从这干燥的空气中感知一种苍凉和忧伤。我们不得不郑重地指出：我们欠生养我们这块土地的太多了。
我们激动于这瞬间的握手，因为这确是把握我们生存发展之命运的一握。我们欢欣于这瞬间的握手，因为它确是为我们创造一次重要的历史机遇。
（原载《固原日报》1998年1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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