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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冯元飈

时间:2022-01-2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冯元飈官补广东省澄海县令。没想到,来到山顶的县令冯元飈却大骂神祇,供台上几个神像被一一骂遍,声称“不顾民众之神明不足祭祀”。县令冯元飈在民众心中的地位大大提高了。30岁的慈溪文人冯元飈有何能力出奇制胜?冯元飈先派快马向潮州府报告匪情,当晚又与所有县衙职员召开了一次会议,说出他深思熟虑的多种以少胜多的抗敌方法。冯元飈宣布:将库存税存银暂移他用,作为奖赏,杀贼一名,赏银20两。

引 子

慈溪清道观山门下,天光未亮。一个年轻秀才背着包袱脚步匆匆地从旁边走过。山门边有一座牌坊,晨曦初现的时候,几束阳光把这座高高的牌坊先照亮了,牌坊上显出苍劲有力的四个石刻大字“江山会秀”。这座牌坊从黑暗的沉寂中,一下子显出了气势雄伟、工艺俊美的本像来。秀才的目光停在这座牌坊上,晨曦下的牌坊,宛如镀上了一层薄金,平添了几分贵态。秀才将要去参加乡试,如果考取了功名,未来将走怎么样的路?他静静地看着这个七十年前由尚书赵文华所建的牌坊。这位秀才年方二十三岁,容貌英俊,博学多才。赵文华是他的同乡,赵文华的事迹他从小就听老人讲过了。赵文华曾是一个贫不移志的正气书生,也曾容貌英俊,也曾博学多才。进京赶考从千千万万的考生中脱颖而出,中得进士,后来做官一直做到工部尚书,乡里赞声隆隆,可谓风光无限。但后来贪赃枉法,最终财产充公,革职还乡,名誉扫地。年轻的秀才凝神看着这个牌坊,谁也想不到他将来会做出一个什么样的乾坤来。

这个年轻人叫冯元飈,字尔弢,慈溪(今慈城)人,果然才华出众,进省城赶考中得举人,又于次年(天启二年)三月进京赶考高中进士,双喜临门。冯元飈官补广东省澄海县令。四年之后又任广东揭阳县令。故事就从他任揭阳县令开始了。

斥 神

崇祯元年,二十九岁的揭阳县令冯元飈遇到了一个难题。这一年揭阳发生大旱,数月不下雨,田园失去灌溉,河流干涸。眼见庄稼收成难以保证,民间就自发地组织起来向天神求雨。拜神求雨是当地的一个民俗。一开始是少数人去寺庙敬香进灯油,以馒头为贡品,天还是旱;于是人们组织起来将自己家中值钱的猪羊杀了作为牲祭贡品,天还是旱;百姓组织起更大的求雨队伍,牲祭更为丰富,数千名百姓从家中出发,抬着贡品,纷纷去县城边上的黄岐山向天求雨,队伍壮观,声势浩大,连续九天,祷声未断,滴雨未下。有人甚至要将农耕用的耕牛宰了作为祭品。耕牛是农民最重要的生产工具,如果没了耕牛,未来的农业生产都难以保证。但是虔诚求雨的人们认为:如果不下雨,庄稼都要枯死了,百姓会面临饥渴,耕牛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呢?当地的民间风俗以为:当官的都是天上的星星下凡间,有文曲星,有武曲星等,皇帝自称天子,他们都跟上天有某种联系。如果持续发生自然灾害,很可能是因为官员不是天上的星星,上天不再眷顾天子。这也成为东汉以来民间造反的理由。在冯元飈的面前摆着一个严峻的问题,如果干旱持续下去,庄稼没有收成,会不会引发抢劫和动乱?黄岐山上有数千名求雨拜神的民众,这股力量就会难以控制。这些还是预测中的事,现实中,县衙内的捕头马安正在抓捕一名海盗。广东沿海那几年海盗猖獗,他们甚至曾经进入旁边的永乐县抢劫县城。而且今年的大旱,使海盗的队伍大有强大起来的趋向。一个海盗在逃跑中,混入百姓祭神的队伍里,如果到祭神的队伍里一个人一个人地查,势必阻碍民间求雨行为,也容易引起虔诚的求雨者的敌对情绪。上天不下雨的原因,就会全怪在县衙头上了。

真难啊,冯元飈整天想着如何解决这件事,黄岐山上的百姓焦急地求雨,县衙书房内的冯元飈也焦急地走来走去。夜里,黄岐山上点着的篝火,照亮了祭台上敬着的龙王、雨神、雷神、风神、电神几个神像。几名虔诚的求雨者整夜跪在祭台下;县衙内的冯元飈点着一支小小蜡烛,冥思苦想。他做出了一个冒险的想法。

第二天,也就是百姓连续求雨的第十天,天依然干旱无雨。冯元飚与几名衙役来到黄岐山上。苦于干旱而前来求雨的数千个百姓的心中都有一份怨气。冯元飈从山脚走到山顶,来到祭台下面,虔诚的求雨的人们以为县令也要来求雨了。

没想到,来到山顶的县令冯元飈却大骂神祇,供台上几个神像被一一骂遍,声称“不顾民众之神明不足祭祀”。然后,他几步走到黄岐山最高处,向天疾呼:上天可降罪于县令,不应让田园干旱,否则他将敲碎神像、毁坏神庙。求雨的人吓了一跳,这县令哪是来帮忙的?儒生冯元飈心中几时信过拜神了?迷信的人或者又会想:县令冯元飈就是天上的文曲星啊,你看他一一骂了神祇,也没有哪个神敢回骂的。

这事也凑巧,当天午夜,居然雷声大作,大雨倾注。大地久旱,逢此甘露,禾苗为之舒展,人民为之欢庆。县令冯元飈在民众心中的地位大大提高了。

冯元飚却高兴不起来,捕头马安抓住了那个海盗,那个海盗供出一件惊人的大事。500名海盗准备在十月份到揭阳县城来抢劫,声称家家户户包括县衙官府挨个儿都要抢遍。

退 贼

崇祯元年戊辰十月,500名海盗在广东澄海县沿海烧杀抢掠之后,奔向揭阳县城而来。海盗还没到揭阳县城,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海盗们要攻破县城,将县城内的富户平民、县衙官府全部抢掠。

听到海盗要来攻城的消息,人心惶惶。城里的人要逃到乡下去躲避,而许多乡下人却逃到城里来,海盗已经在揭阳县境内的棉湖劫掠了。揭阳县内正规兵力仅有县令冯元飈手下皂隶27名[1],年轻的县官冯元飈却主张关闭城门抵抗海盗。

30岁的慈溪文人冯元飈有何能力出奇制胜?派人向巡抚求救?一来一去,时间等不及!海盗也许已经掠城而走了。仅仅依靠县内正堂排列的左右二班27名皂隶?但若将县内所有内务、后勤人员组织起来,人数将大大增加。粮衙有皂隶6名、匠衙6名、屯衙6名、捕衙4名;礼房、吏房、刑房、马房、承发司等县衙12房有书办16名;马夫有6名;门子有6名;柴薪皂隶,正堂配有4名,二名县丞、一名主簿各配有2名,典史配有一名,共11名。加上都头、捕头、牢头前前后后能用的人员有100名。即便是人数大大增加,也仅是100人,比不过海盗的500人。关键是太平日久,这些人包括文弱的书办、看门的门子,他们都愿拿命去抵抗海盗吗?

冯元飈先派快马向潮州府报告匪情,当晚又与所有县衙职员召开了一次会议,说出他深思熟虑的多种以少胜多的抗敌方法。众人看着这位来自慈溪县的年轻人滔滔不绝,临危不乱,看到他眼神中旺盛的自信心和坚定的意念。冯元飈宣布:将库存税存银暂移他用,作为奖赏,杀贼一名,赏银20两。20两是多少钱?20两银子可以买40石大米[2]。按明朝科普书《天工开物[3]的换算法,一石是160斤 (明朝),相当于现在188.8斤[4],也就是7520斤大米。这奖赏也可以算丰厚了。要是打不退海盗,自己家也会被抢掠,要打死一个海盗,还能有相当于当地普通百姓一年收入的奖赏——20两白银。众人有的被冯县令的正气感鼓舞,有的被重赏所打动,退敌动员大会后,纷纷要求守城杀敌。

第二天下午,海盗500名临城。揭阳县城门紧闭,城墙上空荡荡的仅有几个哨兵。海盗气势汹汹地架起云梯就攻城。十架云梯搭上城墙,海盗纷纷爬梯而上。这时城墙上忽然涌出几十名衙役,用带绳套和长钩的长竹竿来套云梯架子,绳子套住云梯,长钩挂住梯杆。两三名衙役把已经爬上十来名海盗的云梯推离城墙,梯子立在空中,海盗进不能进,退不能退。云梯被长钩钩住不能重复使用,海盗缺乏攻城的器具爬不上城墙,只能干着急。城墙上的衙役用火铳向城下射击,一把火铳能装30多颗铁弹,每响一枪,这30多颗铁弹一起飞蹦出去,中者无不头破血流。虽然临时拼凑的县城守兵瞄得不准,但是让来攻城的海盗人人自危。海盗们又失了云梯,消了一半锐气。海盗们改变策略,用弓箭掩护、用盾牌遮挡,集中人手用巨木冲击城门。但这时城墙上倒下烧热的熟油,攻城的海盗被淋得皮开肉绽,抛矛跳脚。城墙上又扔下许多火把,火上浇油,烧得几名攻城的海盗焦头烂额,攻城的巨木也着了火,谁也抱不住了。海盗们攻不下县城,只能退出一箭之地,在城门外另想办法。眼见县城难破,又恐时间耗久了明朝的大兵到来,于是海盗在城郊掠夺一番,席卷而去。留下言语:改日再来。但是数月之后,海盗也没有再到揭阳县来。冯元飈仅以百余人取得了对抗五百海盗的大胜利。

揭阳先是遇到大旱,后是遇到匪盗,民心不稳。如何才能安定民心呢?县令冯元飈听说揭阳县玉宫村受海盗劫掠很厉害,有个陈姓的男子因为海盗劫掠受惊而死,留下老父、妻子。冯元飈决定往玉宫村慰问灾民,还在陈姓人家吊唁一番,使陈家人大为感动。70多岁的陈老汉(名陈少浦,寿至93岁)拜倒在地“恸泣不起”,孀妇不得不从内屋奔出,扶起公公。冯县令见孀妇也很伤心,忙用好言安慰:“你家有数亩田园,足可供养公公了,尊夫留下很多书籍,也足以教读子女,何必这么伤心呢?”[5]冯元飈这样的做法,是希望能安抚受匪灾的百姓尽快投入到日常的生产中去。他的所作所为也得到了当地百姓的拥护。

但是海盗并没有打算放弃抢遍揭阳县城金银财富的愿望,他们将组织规模更大的抢劫,大到要让这个七品芝麻官无法想象。

建 功

崇祯三年庚午正月。春节的喜庆气氛还很浓,揭阳县的百姓正准备挂红灯闹元宵。捕头马安向揭阳县令冯元飈报告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海盗贼魁叶阿婆、张文斌等啸聚海盗5000余人,分乘80艘海盗船,带着佛朗机大炮,已将周边乡镇洗掠,正朝揭阳县而来。5000多人,这简直是一支军队了。海盗所带的佛朗机大炮是当时欧洲海上强国所用的大炮。明朝也有这种大炮,威力强大,称为红衣大将军。不过小小县令冯元飈手上没有这种大炮,仓库里能找到的仅有兵部临时库存的大铳86门。大铳长3尺,外径3寸,内径1寸,是一种小炮。

兵力空虚的揭阳县,若要等明朝的正规军队集结并调动过来,最快也要十几天。面对5000多名有佛朗机大炮的强大的海盗队伍,仅靠100多名县衙差役和职员是不够的。在海盗眼里冯元飈县令这次是不是该明智一点——弃城逃跑?或者带着百姓一起逃跑?冯元飈这时候却是铁定心:百姓不能受劫掠,县城也不能遭烧杀。他准备在3天里招到足够的兵力来守城。但是招兵的钱从哪里来?揭阳县的税银早在年前就押解了,仅靠县内存银,不足一千两。

他首先想到可以团结本地乡绅,因为他们有钱,最怕财产被海盗劫掠了。事实上坏消息总是传得最快,乡绅们反而先急着来找县令了。其中有一位叫郭之奇的乡绅有胆有谋,他力主各乡绅联合起来出钱出力共同抵御海盗的进攻。经过几次海盗劫掠的洗礼,乡绅们对海盗靠刀枪做的无本生意也领略过了,捐款不过是损失部分钱财,海盗则让自己破产甚至家破人亡。冯元飈组织全县乡绅会谈,从中看到了希望,招兵所需银两和杀敌所需的备用赏金有可靠来源了。至于兵力,全县七十四厂,有青壮年数千名。如果他们愿意保卫县城抵抗海盗,那将是一支有生力量。于是,县令冯元飈用乡绅的捐资在城内急急募兵,得壮士148名,并贴出赏金告示,“杀贼一名给赏银20两”。3天之内,在乡绅和商户帮助之下,2000多人加入抗敌守军的队伍,前后招募2200余名兵力——这是一群没有经过军事训练的老百姓。冯元飈对这批人进行保卫家园建立功勋的号召,让衙内现有的哨官对他们进行短暂的军事训练。同时郭之奇等本地乡绅主动提出为县令建造防御设备,县内现有的工厂日夜赶造刀枪、弓箭、护甲、盾牌等物品。

正月十八日,5000多名海盗推着佛朗机大炮逼近揭阳县城。城门上冯县令新招募的守兵,正等待人生的第一场战斗。海盗的佛朗机大炮的炮声巨响,震动了城楼上的瓦片。一番炮击之后,海盗开始攻城。海盗前锋分成几十队,穿着重甲,挎着腰刀,每队扛着一架云梯,喊杀着冲向城墙。此时城墙上县令冯元飈部署的86门大铳怒吼了。海盗的佛朗机大炮虽然射程远,威力大,但是数量少,往往不是打在城墙上就是从城墙上面穿越而过。而城墙上的守兵用大铳这种小炮,数量多,便于瞄准,又便于转移,轮番射击。海盗军队损兵折将却难以攻上城墙。第二日,海盗用大炮和一部分部队佯攻南门,吸引住了大铳的火力,主力突然进攻西门。留守西门的是县衙学院里的生员黄梦选与哨官练总王胜、郑权等人,他们在西门守了一上午,一直听着南门的炮声和喊杀声,听说南门守军打退了海盗数次进攻,都很激动。现在海盗主力转而蜂拥来攻西门,海盗的云梯队冒着飞矢开始抢城。生员黄梦选和绝大多数守城的乡勇一样是第一次打仗,他大喊:“大丈夫建功立业当在今日。”竟然打开城门冲了出去。其后王胜、郑权等人也带着300名士兵紧跟而出。海盗本来是抢架云梯来攻城的,被黄梦选的300人一冲,反而乱了阵脚。黄梦选等人大杀一阵,逼退海盗云梯队前锋。但海盗仗着人数多,很快对黄梦选等人进行了包围,冲出城门的守军士兵300人,中刀的中刀,中枪的中枪,多数阵亡。但是海盗佯攻南门抢攻西门的算盘最后落了空,冯元飈迅速把主力从南门调到西门,大铳小铳轮番放炮,另派一军接引黄梦选等人回城。黄梦选出城一战虽然损失200多人,却让海盗也付出损失200多人的代价,而且出其不意,主动出城,避免西门被攻陷,同时打击了海盗的士气,为主力的支援提供了时间。

第三天,海盗做出了最大的一次攻击,轮番架云梯抢攻城门,佛朗机大炮轰鸣不断,城墙几次被海盗冲锋队登上。守城官兵不断全力扑救,一次次把海盗赶了下去。冯元飈以86门大铳轮番攻打至四百余次,大铳铁管发烫了,就用水冷却再打。城上一日射出弓箭一万多支。冯元飈乘海盗全力攻击县城的时候,派乡绅郭之奇乘夜出北门带乡勇去烧海盗停在江边的船。海盗船上仅有看船的少数留守人员,半夜里见到官军把浅水处几艘船烧着了,惊慌中不知是否是明朝正规部队来到了,也不知来了多少人马,其余80艘船纷纷离开浅水逃走。海盗连攻三日,每次攻城都被冯元飈守兵击退,第三天攻得最强,损失也最大,损失了1000多名海盗。已经在揭阳县打了三天,如果明朝的正规军援兵过来,那岂不糟糕?这群海盗是啸聚之众,分成数个团伙,为了利益才聚在一起。眼看抢劫发财不成,还死了那么多人,内部就萌生了撤退之心。

第四天早上刚开战,80艘海盗船逃走了的消息传到前线,海盗开始纷纷溃退,一片混乱。贼兵找不到自己的头目,头目找不到自己的贼兵。冯元飈看敌方旗帜无章,队伍散乱,想必建制已经散了,立即带领城中守兵出城追赶。海盗们丢盔卸甲,弃了旗子,抛下辎重,只想逃得快一点保命,全无恋战之心。冯元飈追赶海盗一直到蓝田之上洋村,追上了海盗的溃兵主力,略一交战,海盗又溃,直追到长乐县。溃败的海盗多数不是被杀就是被乡勇捉拿。

这一仗冯元飈打出了威名,不但四周受到海盗侵扰的百姓纷纷赞扬,就连明朝的兵部也对冯元飈的功绩大为赞赏,内阁称这位县令为“东南健令”。这场临危应变组织的抵抗又是一次以少胜多的战争的胜利,成了日后冯元飈升任明朝兵部尚书[6]的一个重要原因。

但当县官冯元飈在军事上建树颇丰的时候,他遇上了一件让自己很悲伤的事情。

月 容

“独留荒冢夕阳西,云鬓花钿化作泥。玉骨千秋留揭岭,香魂一缕梦慈溪。”

这首诗讲的是明代一位年轻聪明又美丽可人的女子。她安葬在风景秀丽的黄岐山,一处叫竺岗岩的地方,旁边有座侣云寺,供着她的塑像。许多年轻的未婚女子,纷纷来到她的塑像前拜祭,以求婚后多福。每年正月十六,当地人都会自发地去她的坟前祭拜,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地朝墓中人顶礼膜拜。这个墓中人是谁?为何值得人们如此敬重?

她是冯元飈的小妾,名叫黄月容,人们称她为月容夫人。明朝到现今,悠悠数百年,一个小妾如何至今还受人顶礼膜拜?人们尊敬她?人们迷信她?或者她死后变成了厉鬼,人们害怕她?还是别的什么?我在写冯元飈时,就对这位传说中十分聪明美丽的——冯元飈的小妾,产生了兴趣。经过资料调查,我发现原因有多个版本:其一,有人说:冯元飈在揭阳任职期间,平贼寇,使百姓安家乐业;平冤狱,破奇案;修城池,建涵元塔、君子堂、五贤祠、射圃、进贤门等,为当地人民办了不少好事、实事。人民敬重他,爱屋及乌,对他的遗爱,也同样敬重。这会是黄月容至今不为人所忘的原因吗?其二,明代郭之奇《月容传》记载黄月容“颇谙刀笔,与参案牍多合律”,就是说她很聪明,能帮县令冯元飈破案,冯元飈破过许多奇案,为百姓申冤,黄月容可能为夫君做了“破案助理”的角色。民间相传明朝冯元飈在揭阳当县令的时候,遇到了一桩奇案。故事中说:有妇女哭着向县衙告状,她的丈夫死在厕所里了,喉咙上流着血。现场查看时,发现这个男人喉咙有刀割的痕迹,嘴里塞着毛巾,是流血而死。问该妇女,得知死者既无冤家也无仇人更无钱财。如何就死在厕所里了?看厕所墙壁上,有用火炭写的字,字迹七倒八歪。看完后更惊讶了,写的是:“你差我错,灯盏装在袋角。我叫天上飞,名叫猪屎壳。若欲报此仇,除非马生角。”这莫名其妙的话,叫人如何破案?冯元飈为破此案大伤脑筋,小妾黄月容要帮夫君排忧虑解难题,思索周全,她轻启香唇说道:“根据墙上的文字,是杀人者误认布袋的灯盏为银元而动杀机。”“姓在天上飞”指“鹰”(应)或“翁”;名“猪屎壳”可能是猪粪便的“糠”(农民常往猪食中掺入米糠),粗糠不易消化常附猪粪外层;最后两句是说无人能破此案。黄月容检查尸体口里的毛巾,发现沾着许多短小毛发,推断凶手可能是理发匠,而用火炭题诗,恰好是理发匠烧热水用的。黄月容断定凶手是理发匠,姓名可能叫翁阿糠。冯县令根据月容判断,终于将凶手缉获。原来有一个理发匠看见一个背着一袋金属灯盏的汉子,到大树下理发,误以为布袋里装的是白银,趁汉子打瞌睡时,用面巾塞住其口割断其喉管后,扔到厕池里。这个人自恃聪明,用火炭在粪池墙上写“诗”。结果画蛇添足,反被聪明的黄月容破了案。民间称黄月容“明辨是非,多才善断,释疑难,破了许多无头公案,为蒙冤者洗仇雪恨”。这是当地人怀念她、感谢她的原因吗?似乎也可以说得过去,但是年轻的未婚女子为什么纷纷来拜祭求福呢?难道只是因为黄月容她聪明能破案吗?

这似乎又说不过去了,其实这位冯元飈小妾的故事远远没有终结,其结局让人意想不到。也许下篇中的那种恐惧才是人们膜拜她的真正原因。

剪 脸

冯元飈任揭阳县令时,平贼寇,平冤狱,营建设,使百姓安居乐业。他的小妾黄月容帮助丈夫屡破奇案,为百姓洗仇雪恨,深得潮汕人民的爱戴与尊敬。民间流传着许多冯元飈与黄月容恩爱的故事。

传说28岁的冯元飈以进士之身任揭阳县令。年轻得志,春风满面,任职途中经过苏州,在城中一家药店邂逅了美丽可人的药店店主女儿黄月容小姐。冯元飈长得眉清目秀,虽然穿着平民布衣,却是新任县令,脸上英气勃发,颇得黄月容的喜欢。双方产生感情,冯元飈遂向黄父提亲,黄父想考考这位“布衣”的学问,提出要冯元飈对句,对出了才同意将女儿许配给他。黄父不知冯元飈满腹学问是进士出身,一一对句之后,对这位年轻人的才学很赏识,于是将女儿许配给了冯元飈。黄月容自小聪明伶俐,跟着冯元飈来到揭阳之后,帮助冯元飈处理公务,断奇案,更得冯元飈疼爱。海贼多次攻打揭阳县城时,黄月容与冯元飈患难与共,最终以弱胜强取得胜利,两人更加恩爱了。

黄月容死后,冯元飈凄切哀婉,缠绵悱恻,将黄月容葬于黄岐山上,在一旁筑侣云庵,公务忙完就来为黄月容守墓。冯元飈写下了纪念黄月容的诗句,铸在大钟之上,悬钟于侣云庵里,日日撞响,以作思念,铭曰:

扬州黄氏,名曰月容。度岭相随,四岁而殁。

自生及死,方十八年。此十八年,如梦如影。

无男可婚,无女可嫁。无善可赞,无恶可忏。

生天入地,两俱茫茫。葬于黄岐,竺岗之麓。

有庵一楹,题以侣云。有田一区,岁供丹荔。

任满将去,为铸斯钟。纪其姓名,及其岁月。

生死南北,呜呼已矣。情与铁坚,缘从响断。

千春万祀,观是钟者。知有冯生,尚其勿毁。

民间有许多记载黄月容的戏曲和故事,最出名的就是《剪月容》和《龙船案》。每当戏剧《剪月容》演到动人之处,当原配夫人苏氏拿着剪刀剪年轻美丽的黄月容的脸时,黄月容中毒无力反抗,呻吟声传,剪刀在黄月容的脸上剪出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伤口时,观众无不为之动容。故事中,黄月容与冯元飈恩爱日深,引起了冯元飈原配夫人苏氏的妒忌。她趁冯元飈去潮州府外出办公的时候,以宴请月容妹妹为由,用毒酒加害之,在黄月容中毒无力反抗时,用锋利的裁衣刀将黄月容美丽动人的脸庞剪碎,黄月容悲惨地死去。当文字读到这里,当说书人说到这里,当戏剧演到这里,无不触动人们的感情。

一个女子,做到聪明又美丽已经很不容易,而且善良可人,集贤德聪明于一身,得到了如意郎君的爱和赏识。这也许是人们所盼望的大团圆的结局,但是这样的好女人却没有一个好的结果,能不令人叹息?苏氏事发之后,一说以杀人罪死于狱中,一说落水沉于江底,人们都希望她不得善报。如今未婚的女子们纷纷到侣云寺和月容墓前拜祭,也许是希望这位惨死的聪明美丽的女性能保佑她们未来夫妻恩爱,不受人妒忌,不受这种“剪月容”的无妄之灾吧。

九 谏

崇祯四年,被内阁称为“东南健令”的冯元飈以“才能出众”,调任京师。朝廷授予冯元飈户科给事中之职。冯元飈从一名边疆小官调任京师,虽然品级仍然是七品,但是可以参与“廷议”与“廷推”,参与朝廷大政方针的制定,监督其执行,无疑是一个官小而任重的要职。廷议与廷推是什么?就是对大臣、内阁甚至皇帝的提议或做法有推论和否定的权力。

上任第一年,冯元飈首先反对了皇帝的一个提议。这里有必要先说一下明末的皇帝与朝廷环境。崇祯皇帝并不是一个庸君,史书记载他勤勉持政。传说他常常整天批阅文件,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天启年间魏忠贤阉党祸国,使国家政体凌乱。他继任皇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动声色地铲除了阉党。但是明朝末年世界性气候进入了寒冷异常的小冰川时期,明朝国内大的天灾人祸不断。北方发生大面积的旱灾和蝗灾,南方发生大面积的水灾,全国各地地震不断。数起地震的规模等于甚至远远大于2008年四川汶川地震的规模,以至于镇江城地裂,清江城被陷;秦州两条山脉相合,百万人被埋(据《明史·五行·地震》)。国内由此发生严重动乱,形成许多土匪与造反的农民军。崇祯四年,保安失陷,合水失陷,庆阳被围,延绥民饥。在东北,满族人的后金国(清)虎视眈眈。以农业税为主要财政来源的大明王朝在寒冷的小冰川时期,处在了财政匮乏、军队缺饷、强敌四起的内忧外患之中。国内流贼叛乱越剿越多,崇祯怀疑大臣办事不力,想恢复明朝以前中官(太监)监军监政的制度。这种制度也有些利处,但搞不好就成了天启年间魏忠贤阉党那样祸国殃民。冯元飈极力反对皇帝派太监监军监政。阉党之乱祸国已深,人人所恨,才消灭四年,再用这种制度不得民心。冯元飈当廷反对皇帝的建议。他的兄长冯元飏时任都水主事,也与他一起反对皇帝的提议。皇帝不置可否,既不反对也不赞成。

此时,年仅38岁的周延儒升任为明朝的内阁首辅,相当于首相的级别。崇祯二年,36岁的周延儒就拜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崇祯三年改为文渊阁大学士加封太子太保,到了崇祯四年可谓权倾朝野。冯元飈却以为周延儒喜清誉、缺大略又任用私人,不能胜任国家重任,向皇帝提出他的观点。七品小官批评一品大臣,皇帝会信任哪一个?其结果是冯元飈被崇祯皇帝严厉地批了一顿。同年冯元飈批评周延儒任用下的刘宇烈,认为刘宇烈招抚农民军的政策最终会被农民军所利用,对他们补充物资之后,农民军将会复叛。又上书认为王应熊无臣体宜罢免;认为姚希孟虽然性情孤僻,但是忠正独立,朝廷不应该罢他讲官的职位;认为科臣赵东曦正词谠论,不应妨碍言路。小小七品官,管得可不少,但冯元飈的这些建议,皇帝和内阁都没有采纳。

同年,王应熊希望能从礼部右侍郎(官阶三品)改任吏部侍郎。冯元飈又提反对意见,直言王应熊贪污。王应熊与温体仁政见相合。崇祯正欲用温体仁为首辅,而王应熊虽有小贪之嫌疑,但认定忠诚可信。于是皇帝再次批评和指责了冯元飈。

冯元飈连续七次上谏,皇帝和内阁都没有采纳,还在朝廷中受到一连串的批评。在京城一年多的时间,让冯元飈有了太多的官场感慨。失望的冯元飈选择了离开京城回老家慈溪县城,于是向皇帝告假乞休。崇祯皇帝批准了这位与时政多不合,又退贼有功的“东南健令”。这一批准,就让冯元飈在家清闲了三年。

就在这三年里,明朝政坛发生了一次又一次的风云变化。崇祯五年,叛将李九成带兵攻陷登州,这是首辅周延儒任用侍郎刘宇烈的失误。刘宇烈下狱。给事中孙三杰、李春旺,御史余应桂、卫景瑗、尹明翼、路振飞、吴执御、王道纯、王象云等,屡次弹劾周延儒。余应桂指证周延儒受贿。周延儒疏辩,崇祯表面慰留,心里也为之所动。此时的崇祯皇帝也许回想到冯元飈这位七品官当初多次坚决的反对意见了。此后崇祯开始重用温体仁、王应熊等人。温体仁在崇祯三年入阁。温体仁外表恭谨,深通权谋,希望能洗刷朝中结党营私的气氛,但他的作为引发朝内外许多不满与批评,在他主政之下明朝国内形势也一直没有好转。

崇祯八年,崇祯皇帝召请冯元飈回京任职。冯元飈回京不多久,明朝发生了一件大事:张献忠的农民造反军队攻下了凤阳县。这个张献忠杀人如麻,还把明朝的皇陵给掘了,再放一把火,把崇祯皇帝的祖宗从皇陵里拉出来给烧了。崇祯气得发高烧,发了一道罪己诏。皇帝都罪己了,管理国政的内阁成员自然也少不了干系。大臣交相议论温体仁、王应熊“朋比误国”。冯元飈又上书反对票拟制度的弊端。明朝制度,国家大事由内阁票拟,皇帝批红才能贯彻执行,内阁不票拟或皇帝不批红都无法执行,所以话也不是皇帝说了算,比如万历皇帝想立福王为太子,跟群臣争论十五年,最后还是不能通过。这种制度虽然有效运用集体智慧,制约了独裁,但也可以造成责任的推诿、内阁首辅的暗中独裁。冯元飈说内阁没有宰相之名却有宰相之实,平时养威自重,一遇到天下有事,就推诿责任,说是没有宰相之名,只提供票拟。票拟是礼、吏、户、兵、刑、工六部提议的,内阁集体投票决定的,皇帝批准的,所以谁都没有责任了。但实际上一两位内阁大臣,大权在握,其他大臣言听计行,权大莫过如今,票拟和皇帝的朱批都成了走过场的形式。这一番大论将国家动乱失救的原因直指向最高政府领导——内阁首辅了。冯元飈可谓识高胆大,从周延儒到温体仁两位首辅他都敢批。吏部改任冯元飈为礼科右给事中,再迁刑科左给事中。在刑部,冯元飈为许多囚犯开脱,希望朝廷都能从轻发落,皇帝采纳了他的意见,并开始赏识冯元飈的才能。不久皇帝请冯元飈担任东宫讲官,冯元飈成了太子的老师。此时温体仁已经走下首辅的位置,张至发为首辅,他与左谕德黄道周政见不合,于是排挤黄道周。黄道周为人刚直不阿,敢言直谏,曾连奏三疏被朝廷连降三级,黄道周以国事为重,不计个人得失,降级之后还一封一封地上书30多道。冯元飈上书:“道周至清无徒,忠足以动人主,惟不能得执政欢。”意思说黄道周刚直忠正没有后台,不被执政者喜欢。现任首辅张至发听得直发怒,连上两疏参劾冯元飈。崇祯皇帝当作没看见。也许因为替刚正不阿、最终削职落狱的黄道周说了实话,冯元飚升了官,由刑科左给事中擢升太常少卿(正五品),改南京太仆卿,就迁通政使(正四品)。

冯元飈九次进谏从郁郁不得志擢升到四品通政使。这条道路充满了政治风险,明朝末年时局的不断变化,验证了冯元飈的思想;而为黄道周进行辩护,成就了冯元飈的连升三级。这也说明了明朝自由论政的强烈气氛。但是这种自由,也造成了内忧外患中明末政府的决策层领导变动过快。

兵 部

崇祯十四年,李自成兵围洛阳,捉住大明朝福王朱常洵。朱常洵体胖,李自成将福王与五只鹿一起用大鼎烹煮,称为“福禄宴”,分给5000兵卒分食。这一举动,让远在北京的皇帝朱由检寝食难安,皇帝的叔叔给5000多人吃掉了。这不仅让崇祯帝在精神上难以忍受,在政治上也对明朝政权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

明朝的国防部也就是兵部首先逃脱不了责任。兵部尚书陈新甲又因为家僮将国家密件当作《塘报》分发,引发关外明军与清兵的军事危机,陈新甲被问责下狱。此时兵部人选将是哪些人?崇祯皇帝遍阅朝中诸臣,想到了在广东揭阳数次以少胜多击退贼寇的县令冯元飈。于是向吏部提议,拟将冯元飈从通政使(正四品)升为兵部右侍郎(三品)。崇祯十五年六月,冯元飈升任大明兵部右侍郎不久就以才干转为兵部左侍郎。

明朝国内形势忧患重重,一日,崇祯皇帝为了给大臣们打气,他宴请大臣们到皇宫西宛游玩。在游玩的过程中,他将各种刚研发出来的新式武器以及许多良马给众位大臣们看。崇祯帝特意将一种内制火箭交给冯元飈请他来看看,冯元飈分辨后,说这就是所谓的“良楛”啊。两人讨论火器方面的话题,冯元飈一一为之分辨优劣,皇帝听了很赞同。与诸大臣游园,皇帝拉着冯元飈的手说:“大司马缺久,无逾卿者。”意思是说国防部长已经缺了好长时间了,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选了。冯元飈以自己多病缠身为由,辞谢了这个邀请。于是崇祯皇帝与吏部选用张国维为兵部尚书。这一年的五月和七月,山西和两广地震。

崇祯十五年八月,此时李自成兵围开封已经三个月。开封城死守待援。军情十万火急,张国维与崇祯帝拟请在关中的孙传庭带兵火速增援。在兵部的内部讨论中,冯元飈首先反对,认为孙传庭兵马刚招募不久,训练不足,没有经过战阵,不但不能打击敌人,反而容易被敌人趁机消灭,要当心李自成“围城打援”围住开封,伏击援兵啊。孙传庭经营的是大明未来的主力,现在军队还没有训练好,此军若失,西面门户大开,未来将没有能阻挡李自成进京的军队了,此军不能轻易丧失啊。但是张国维与兵部其他官员,反驳冯元飚说,如果不出战救援开封,不跟李自成在开封决战,那么敌人就将更加猖狂,士兵久不出战,容易变得懦弱。崇祯皇帝也与张国维站在一起,认为应该主动出战,打算给孙传庭下命令。此时的冯元飚激昂陈词,反对出援兵。他在皇帝与他的领导兵部尚书张国维面前相争:“请先下臣狱,俟一战而胜,斩臣谢之。”换句话说就是,你们要出兵,就先把我关进监狱,如果孙传庭能战胜,就斩我的头以谢之。同时冯元飈写信给孙传庭请他“切毋轻斗”。

孙传庭是明朝的大将,是明朝的中流砥柱。他治兵有方,曾俘杀闯王高迎祥,后来在潼关南原又以伏兵使李自成大军全军覆没,李自成仅以十八骑出逃。孙传庭因与当时的内阁首辅杨嗣昌政见不同,入狱三年。如今刚以兵部右侍郎之职重新上任,即招兵训练,他深知不宜出战,接到左侍郎冯元飈的信后,他即上疏说:“兵新募,不堪用。”以反对兵部的意见。但是开封城兵围日久,城内将要缺粮,兵部的多数大臣与崇祯皇帝都救援心切,于是内阁票拟通过,皇帝批准。命令孙传庭带领新兵与李自成相战,解救开封。九月,孙传庭到达潼关,李自成掘开黄河,水淹开封,然后与罗汝才合兵在郏县伏击孙传庭新招募的军队。孙传庭果然战败,明朝在军事上又受到了一次重大的打击。这一次的沉痛失败,冯元飈有先见之明,他的意见却未被兵部和皇帝采纳。经过这件事,皇帝更加重视冯元飈了。

崇祯十六年,中国北方发生大面积的瘟疫,大量百姓死亡。连北京城也发生了重大的瘟疫,“崇祯十六年癸未七月大疫,名曰疙疽病,比屋传染,有阖家丧亡竟无收敛者”“一人染疫,传及阖家,两月丧亡,至今转炽,城外遍地皆然,而城中尤甚,以致棺蒿充途,哀号满路”,北京城实际已是一座恐怖的疫城,天天有大量的人死去。这场瘟疫几乎是对明王朝最后致命的一击。这一年四月,李自成、张献忠同时与明朝激战不断。清兵又趁机攻入畿辅,兵部尚书张国维檄书让张光忭守螺山,结果八镇兵马全面溃败。御史言抵张国维,张国维解职。皇帝二请冯元飈担任兵部尚书之职,冯元飈又以病辞之。皇帝再三请之并以孙传庭同为兵部尚书互相佐助。冯元飈虽然抱病在身,却也无法推辞了。崇祯十六年五月,冯元飈升任大明朝兵部尚书(正二品)。此时河南、湖广两地尽陷于敌,清兵在关、宁两地频频进逼。

冯、孙两位尚书,一个在内,一个在外。孙传庭坚守潼关,表达了宁死疆场的决心。两位尚书联手,将清兵挡在山海关外;孙传庭治兵关中,牵制李自成;用左良玉坚壁襄阳,专办张献忠。在关内,明军在汝州、灵宝、唐县(今河南泌阳)、郏县连胜农民军,但襄城一战明军遭到惨败。此时的冯元飈也感染了瘟疫,病情也越来越严重,到了无法起床理政的地步。这个岗位如此重要,冯元飈又不能理政,于是冯元飈以病剧乞休,向皇帝告假了。

崇祯无奈之中,批准了冯元飈的请求。临行之前,冯元飈向皇帝推荐了两个人,一个叫李邦华,另一个叫史可法,称此二人皆社稷之臣,他们的才华可以代替自己。冯元飈离开京城,此时的北京城及其周边各县一片瘟疫,许多家庭全家死绝,无人收葬,暴尸城郊。

后 记

冯元飈回到慈溪老家不久就听到李自成攻入潼关,孙传庭被李自成所杀的消息。

孙传庭一死,大明朝的西面战场完全打开,李自成大军东向,直逼京城,明朝再没有强有力的抵抗。崇祯十七年,北京再次发生大的瘟疫,史载:“京师瘟疫大作,死亡枕藉,十室九空,甚至户丁尽绝,无人收敛者。”这一年三月,李自成强攻北京。此时的北京城墙,城堞起伏,共有十五万四千余堞,而城内士兵,虽称二十万,实际上“京营兵疫,登陴诀羸弱五六万人”,还能拿着武器站立在城墙上的士兵仅五六万而已。平均三个城堞才有一个羸弱的士兵守卫。冯元飈的哥哥冯元飏,正担任天津巡抚,他向崇祯帝建议“臣督劲旅五千驰赴通郊,躬候圣驾航海行幸留都”,他准备好了海船两百艘,想用五千兵力接送崇祯帝从海路撤退到南京。这么说保卫皇上只用五千人?其他染疫区士兵,走不动或打不了仗。但崇祯皇帝认为:京师有天下最坚固的城防,尚有精兵二十万守卫,就像崇祯二年击败后金对北京城的大举进攻一样,一定能再打一次胜利的战役,京军感染瘟疫战斗力差,李自成的兵也会感染瘟疫,战斗力也会下降。皇上不想退往南京,而希望在艰难的条件下留守京师稳定士气。城内粮多,只要守住两个月,李自成军粮尽,各地勤王之师纷纷赶来,国内形势就会大变。如果自己离开京师,必然导致士气低弱,军政两衰。此时的崇祯以“君王死社稷”之心一意留守北京城,不肯听从冯元飏南下去往南京的建议。不久冯元飏也感觉身体越来越差有感染瘟疫的症状,以病告休,请求回家养病。皇帝批准了他。

冯元飈推荐给崇祯皇帝的两位大臣李邦华、史可法,都被崇祯帝用在了兵部,但是两人都放在南京,崇祯帝还是给南京配备了一套班子,以防万一。京城兵部大缺人手,兵科给事中张缙彦(七品官)升任兵部尚书。这个错误的人事调用,给明朝的灭亡埋下了重大的一笔。北京城虽然城防坚固,但明朝已经不是崇祯二年的明朝了,当年舍身保卫京师以5000明兵与10万清军血战的满桂将军已经英勇就义了。崇祯十七年,北京瘟疫再次横行,哪怕是皇家精锐军队也抵不住瘟疫的打击。虽然各种新制的火器被运用到战场上,但是那个新任兵部尚书张缙彦在李自成强攻北京一个月后的危急关头,竟然打开城门放敌兵进入京城,跟李自成搞了一个里应外合。崇祯这才想到为什么明朝的军事机密老是会泄露,原来是兵部里面有内奸。

李自成杀入北京城,崇祯皇帝在景山上吊自杀。正带兵赶往京师勤王的李邦华听到这个国破君亡的消息,悲哀自杀。

李自成进入北京建立大顺政权,自称皇帝。同年张献忠在四川建立大西政权,也称皇帝。此时明朝在南京的另一套班子正式启动,因为皇太子在北京下落不明,史可法与马士英等人,请福王之子小福王朱由崧担任监国,以建立南明王朝。一个月后,李自成的军队在北京受瘟疫打击,战斗力大减。清兵趁机引诱和利用吴三桂部队,吴三桂部队十多万大军驻在山海关,是崇祯政府用来防备清兵的精锐部队,就在李自成围攻京师时崇祯都舍不得调用。此时清廷与吴三桂精锐部队联合,大举南下,打败李自成,攻入北京城。

崇祯自杀,明朝灭亡的消息传到慈溪冯元飈的家里。正在养病调息的冯元飏听完之后,悲伤郁闷,在同年抱病身亡。此时冯元飈的病也更加严重,国事已经如此,病体无力回天,他不吃不喝,数日之后,口不能言,手指指向北面,病死在床上,年仅47岁。身任明朝要职的冯氏两兄弟同年同月病死,冯元飈这种国防部部长级别的人物,尽管有能力得到良医的调治,但也仅仅只是多活了一年而已,可见1643年、1644年北京瘟疫流行的严酷程度。

再说一下冯元飈生前推荐的另一位人选——史可法。清兵在取得北京城之后,运用联合和反奸之计在第二年四月大举南下。此时南明刚经过与左良玉的战斗,史可法和黄得功等人以10万招聚之兵,打败左良玉40万大军。双方损伤都很重,左良玉吐血死,其手下剩余的30万兵多数被清廷以计招降。然后清兵趁机南下进攻联盟中的南明。

史可法将仓促组合的明朝数万军队投入了反击清廷十多万大军的战斗中,在保卫扬州城战斗里,双方激战八日,扬州城被清兵用大炮攻破。史可法被捕之后,喉破不屈,视死如归,英勇就义。清兵对扬州百姓进行了十天的屠杀,共80万人遇难,史称“扬州十日”。扬州的战役失败了,南明一时之间无法组织新的兵力,接连败退。江阴、昆山、嘉兴、常熟等地相继被清兵屠城。满城百姓无幸免,其中嘉定县百姓在顺治二年(即崇祯帝亡后的第二年)六月反对剃发易服,被连屠三遍,老幼无存。

冯元飈的三弟冯元飂,在告慰两兄弟亡灵之后,献出全部家产作为军饷,参与了浙东抗清斗争。此后冯元飈的侄子冯京第,也成了可歌可泣的抗击清廷初期恐怖政权的重要人物。

【注释】

[1]参考明代《宛署杂记》。

[2]引自《明史·食货志》。

[3]明代《天工开物·攻麦》磨麦去皮去杂物,“凡佳者每石(麦)得面一百二十斤,劣者损三分之一也”。磨麦佳者即损失1/4,得120斤面。一石麦重160斤(明代)。

[4]明代一斤16两,1两为36.87克,一斤则重589.92克。一石160斤计94387.2克,合188.8斤(现代)。

[5]引自《潮汕陈氏族谱》。

[6]相当于国防部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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