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固，我的精神高地

西海固，我的精神高地

李振娟

在从事文学创作之前，西海固，我去过几次了。但总体印象除了满目的山塬，就是沟沟坎坎；这儿那儿到处是山沟。山沟与山沟的区别主要是绿色的多少和沟的深浅。反正见不到水，穷。山里人的日子真是苦，我暗自庆幸自己没出生在这里。

从事文学创作后，我对西海固的认识完全变了。我开始敬畏这片土地。西海固盛产作家呀。宁夏文学、宁夏艺术的核心力量大多都在西海固。谈文论艺，还是西海固人厉害，不得不服膺。这时我开始抱憾自己没有出生在西海固，不然我说不准也成为大作家了。

因此，二〇〇八年十一月十四日，我应邀参加《六盘山》评刊会，再次踏上去往固原的路，心情已经完全两样了。十一月的宁南天空明澈如镜，风中已有些寒意，但丝毫没有减弱我的热情。我怀着朝圣的心情，奔向西海固大地。火车驶入西海固腹地——宁夏文学的心脏，我的心由于过分激动开始震颤。

进入固原，开阔的马路，开阔的远山，开阔的视野，心情也随之开阔了。固原上空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有一种灵幻气象。这种灵幻气象让我很着迷。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想，这应该就是西海固大自然意义上的文学气场。人杰地灵，地灵人杰，盛产杰出才子的土地是有灵气的。这是我踏上西海固大地的真切感受。

刚下火车，《六盘山》编辑部就派老师来接站。这是他们的惯例。杨风军老师还是那么真诚厚道稳妥可靠，李方老师还是那么热情豪爽大气潇洒，单永珍老师还是那么桀骜不驯真挚浪漫，李敏老师还是那么美丽娴静秀外慧中。在固原，我找到了做人的感觉。被人尊重是很受用的。跟随《六盘山》各位东道主进入《六盘山》评刊会会场，一张张熟悉的面容，一个个很有分量的名字，叩击着我的心。我愿意直呼他们的名字，声音大大地与他们交谈，真实地感受他们的气息、个性、才情。我很快活很得意——平时只在报刊杂志上与他们的文章相遇，今天，我可以面对面与钦佩已久的老师们交流了。

与西海固的作家们在一起，我仿佛回到了前世温暖的家，亲切、温暖、自在。心情完全放开了。我们在会场上踊跃发言，争相讨论，无拘无束。散了会，我们在餐桌上唱歌、说笑、斗嘴、猜拳、嬉笑。我们都回到了童年，我们都是上帝的宠儿。

李方醉了，才情迸发，说了一大堆有关亲情爱情友情的肺腑之言，感伤又怅惘。王怀凌醉了，唱着走调的歌，声情并茂，无比投入。杨建虎憨憨的，拿真诚的大眼睛瞅瞅这个，望望那个，有一肚子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单永珍八两酒下肚，癫狂了，又是狂笑，又是大讲传奇，妙语连珠，头不停地向后仰去。朱世忠老师则一直在笑，喝了很多但没醉，得意地看着他的这些弟子乐，很快又唱起“宁夏花儿”——“走哩走哩/走远了/越走哈越远了/眼泪的花儿把心淹了/走哩走哩/走远了/越走哈越远了/褡裢里的锅盔者轻哈了/心上的惆怅就重哈了——”朱老师唱着笑着，与众弟子回忆着往昔的趣事。我们从中午一直快乐到下午。忘了时间，忘了一切。我被包围在无边的温暖中。餐厅里的灯光也洋溢着真纯和欢畅。

在西海固，我与我的文学同道在一起。我们本质上是一样的人：单纯、丰富、感性、热情、奔放、真挚、浪漫。我们在一起，就如同与众多的自己在一起，就如同与自己的灵魂在一起，如何不熨帖？

西海固的生存环境是苦烈的。这么多年，我接触了那么多人，数西海固人热爱生活，感恩生活。就一种荞麦面则能做十几种花样，就一种土豆也能摆出一桌上好的宴席。西海固人爱笑，大人小孩脸上总是漾溢着满足的笑容。西海固男人很注重发型，不论大街上、山道里见到的男人，头发都是有型有样的。西海固女人很注重服饰，尤其爱穿红戴绿，图个热情喜气。“人的幸福感与物质和金钱从来无关。”这是西海固人那一张张安然、满足的笑脸告诉我的。

“心灵的宁静，是人类幸福的根基。”（叔本华）地处塞上高原的西海固，远离喧嚣，远离物质浪潮。西海固人的物质是匮乏的，但他们的物质欲望很低，他们追求的是精神财富。而精神财富是关乎心灵和思想的。物质的匮乏物质欲望的无所追求，使他们获得了心灵的宁静，使他们的精神之树得以葳蕤成长枝繁叶茂。他们也因此接近了上帝，获得了幸福的本源。

当然，仅凭我以上的认识评析在全国已成气候的“西海固文学现象”显然是浅薄的。“西海固文学现象”是西海固作家在文学道路上的苦苦求索艰辛备尝以及他们的天赋、机遇、生存环境等多种因素造就的，不深究其里是说不透的。这有待于我在今后长长的文学道路上，用心去认知、体悟、学习。我相信追随西海固的大作家们久了，我也就变成一个像样的作家了。不管怎样，我对西海固大地的致敬，对西海固作家的致敬是发自肺腑的。

真的，到西海固大地上来过一次，我的灵魂就接受一次洗礼，我对文学的信念就更加坚定，对理想的信仰就更加虔诚。

西海固，是我永远朝拜的精神高地。一有时间，我就会来到这里接受灵魂的洗礼和心灵的滋养。让西海固的文学同道和西海固文学精神一路伴我走得更宽更畅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