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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商贩的生存空间

时间:2022-01-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原来生活环境的习惯性文化,也不自觉地带到香港。我们在交谈的过程中得知,这对夫妇在这里出售被香港叫作“糖水”其实就是内地的各种粥,冷的热的,红豆绿豆皮蛋等。她说夫妻两个在这里卖糖水已经风风雨雨二十几个年头了。在小地方曾经完全依附于本地人所形成的交易圈,在香港也传承多年。她说,香港虽然是法制社会,也给这些人生存空间。

晚上10点左右回家,从太和站出来,下电梯,在街区与商场的入口处,总会看到一位长者,戴着一顶帽子,坐在一把木椅上,身边放着一台小型收音机,耳机塞在一个耳朵里,手里拿着一沓报纸。头几次见到,以为这位老人像内地有些自行车停车场一样,老人是专门看车的。原来生活环境的习惯性文化,也不自觉地带到香港。当我问一个香港朋友老人的情况,并把自己猜测的看车人的想法给他说,他瞪大眼睛哈哈大笑,香港没有坐在路边看自行车收钱的。他是卖东西的。我没有看到他身边放什么东西,更有些匪夷所思。他让我再多观察观察。

有一天回去,大概晚上11点了,老人还是坐在那里,借着路灯光看报纸。我走到跟前,打个招呼。老人立刻放下手中的报纸,问我要什么?我不是很会讲广东话,他普通话也讲不多,看来沟通有些困难。我试着用蹩脚的广东话给他说自己想与他交流,不知道从哪个地方走过来一位老太太,笑嘻嘻地问我,先生你要什么?普通话说的字正腔圆,我以为是内地来的老人,要帮我做翻译。她说,先生不懂普通话,来香港七十多年了,她年轻时在内地,来香港才学了广东话,所以讲普通话没有问题。

我们在交谈的过程中得知,这对夫妇在这里出售被香港叫作“糖水”其实就是内地的各种粥,冷的热的,红豆绿豆皮蛋等。以前在大埔墟的界面上喝过各种糖水,我也是有些了解。问价格,她说一盒十文(港币10元),我拿出十块钱硬币给她,要了一盒冻绿豆汤。当我想跟她进去拿时,她说别进去,我在这里等就可以了。出于买卖的规则,我没有再强求,只好继续用生硬的话跟老人交流。老人笑着,一口牙齿都已掉光,一脸祥和,很想和我交谈,但是又不易明白,他试图用比划的方式传递信息给我。不到一分钟,老太太脚步轻健地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有一个白色泡沫做的圆形小盒,上面放一个小勺子。

老太太说着感谢的话递给我。我在接过时问是否可以和我聊聊。老人欣然同意。她说夫妻两个在这里卖糖水已经风风雨雨二十几个年头了。他们以前曾在街市租房卖糖水,后来房价与日俱增,难以负担,而且他们这个小本生意也是薄利多销,实在难以支撑,就选择了这样一种营生。刚开始,他们在路边放一个牌子,推个小车停在路边,每每路人经过,有需要的都会过来买上一盒回去做夜宵。香港人白天工作忙碌,下午茶用过之后,就再没有时间吃饭,回来买一个糖水喝喝,也算一顿饭。以前在店里的生意,被他们搬出来反而有了活路,因为没有房租,他们比在店里卖的便宜,所以在外面感觉更有市场,比在店里还卖得快、赚得多。

说到这一点,老人有些为自己的创意感动骄傲的笑容。她说老公起初觉得丢不下脸面,怎么能在街上卖呢。他一万个不愿意。她给他开窍说,你就出来坐着,她来卖。于是就有了前面提到的方式,老人坐在路边看东西,她则推着小车,立个牌子,来人就卖,卖完回家。有时候快,不到11点就全部出售,有时候熬到一两点还要剩下几盒,就这样一卖就是二十几年。

有收获吗?我没有敢直接问她赚了多少钱。她说还行,以前他们住得比较远,后来申请到了公屋,日子就这样能过下去了,也帮助子女读书安家。现在他们都各自独立生活了。

那你们还不休息,不缺钱花,还费这个工夫。实话说,我这样提问,真的是不懂长者的生活理念和人在生活中养成的习惯。做惯了一件事,如果不去做而赋闲在家,那是很难受的。在我提出这个问题时,老人说,闲待在家里等死啊,子女也说不让干,但是我们在家里无所事事的,感觉像个没有用处的人,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们两个决定坚决不放弃,就把它当作我们的一个生活方式,而不是赚钱谋利的目的。

我不停地点着头,想起香港制度中,对于摆小摊做零售的禁止。在小地方曾经完全依附于本地人所形成的交易圈,在香港也传承多年。不过在全球化和市场垄断的竞争过程中,那些小商贩还是最后没有利润而关门倒闭。大超市琳琅满目的货品不仅选择多样,而且比私人小店的价格低,所以在强烈的市场竞争中,小店自然没有存在之力。

这对老人何以能够在此立住脚步?我继续问她。老人也不遮掩。她说刚刚走出来摆摊没多久就出了政策,不允许私自在外设点,抓住要重罚。他们就不再立牌子,听到有城管过来,他们则快速撤退。后来还是被城管抓到,见两位老人没有其他营生为计,就放过他们,让他们想办法找店挂牌经营。他们知道那是做不久的。他们想了一个变通的方式,就是现在这种,让老人在路边坐在椅子上作为信号,她则坐在对面,把糖水放到里面隐蔽的地方。有人要,就到里面去拿,没有人要,他们就坐着休息。万一遇到城管检查,他们则选择离开而不承认那是他们的东西,没有证据,找不到屋主,自然会不了了之。就用这种办法,他们一天天地经营着。周围住宅区的人知道这一点后,每次路过,见老人端坐,便知道还有夜宵糖水喝,走到跟前,递给老人十文,然后说要什么,对面老太太会意,进去拿出来,交易完成。

附近的住户都非常善良,老人说,他们都在帮这两位老人。有些人主动把报纸给他们,有时候还给他们一些礼物。他们总有感恩之心,可能有些人晚上不需要糖水,但是看到他们在,还是要一盒。那有没有真正被城管逮住过?我用一种曾经在内地了解的城管形象问她。

她说,香港虽然是法制社会,也给这些人生存空间。从刚开始的完全禁止到后来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这种交易的存在。我的脑子里出现了那些城管乘机揩油,虽然不抓,总会来吃几盒免费的糖水。老人摇摇头说,不会的,这些人从来没有那么做过。即使给,他们也不会要。而且他们也知道某个人的确是城管,但是返工回来,偶尔也会隐藏身份地买一盒回家当夜宵。香港就是这样。

我点了点头,还想再问几个问题,身后有几位下班回来的人等着买糖水。我不好再去打扰,说声再见。坐在椅子上的老人继续拿起报纸,他的太太也继续忙着给顾客拿糖水。

又一日回来,老太太见我过来,像老朋友一样打着招呼,问我工作累不累,几时回家等,我则问她生意如何,老人总是一脸满足地说不错不错。回家数月再回来,晚上经过,她很热情地走过来问我是不是回老家了,家人怎么样等。我则一一回答。和他们的交流,同时也让我想起另外一件事。民以食为天,我经常出入香港的百佳超市,也与收银员打了多次交道,不过从来没有结识到一位可以交流寒暄的人,感觉他们就像流水线的一个组成部分,没有温度,没有交流,尽管他们也说谢谢,欢迎下次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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