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文老师印象
张大文老师无疑是复旦附中最多产的语文老师之一，自从与他相识，他不断地给我寄送著作，这不，今天又收到了《高中文言文赏析与测试》一书。橱窗里比较集中摆放的张老师的书中，那本橙色封面的《文如泥土画似景》[1]的复印版甚是醒目，它是我介绍张老师时必然会谈及的。张老师曾先后在四个学校工作过，奉贤中学、钱桥中学、曙光中学、复旦附中。在他从教45年时，他的学生建议他把关于教学感受的120篇短文配上插图，集结成册，于是有了这本170页的书。可惜当时张老师所剩样书仅一册，便专门复印了一本送给我学习。仔细读过这本少则百多字，多也不过千把字的短文集，张老师严谨、细致、诚恳、钻研的印象不禁出现在我眼前。一如前不久发生的那件事，当时我斗胆呈拙作《旅途印迹》请大文老师指教。不料，张老师竟在短短一周内，认真阅读并做细致点评，还指出了书中的20多个错别字。其严谨的学风与渊博的学问，实在令我感佩。
今年79岁高龄的张大文老师，虽然鹤发苍苍，但是神采奕奕，声如洪钟。不时听到有人说，他在各地演讲时，偌大的教室里，数百位学员聚精会神地聆听他讲课，都是鸦雀无声的。而在课堂上，他总是情绪激昂、面红耳赤地说、教、争……还真有点“书生意气，挥斥方遒”之味。我深知，这是他最幸福的时刻。
张老师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他耿直的性格，以及不多但切中要害的言语。他的眼中闪烁着坚毅和睿智，他专注于语文教学，心无旁骛！
曾听人说，他在“文化大革命”之初即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不懂事的红卫兵批斗他，甚至施以拳脚，令其下跪，给他戴上高帽，高喊“打倒张大文”。但他誓死不跪，誓死不从，因而吃足了苦头……第二天，趁着课间操时间，他竟然一跃跳上领操台，激昂地演说：“今天，我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联播节目里听到了《人民日报》社论《要文斗，不要武斗》。武斗只能触及皮肉，不能触及灵魂……”他的神情、言辞一如当年闻一多的最后一次讲演！从此，再无人敢惹他！
张老师是在20世纪90年代评上特级教师的，曾任全国中语会副会长，华东师大、华中师大兼职教授。21世纪初，他退而不休，还在复旦附中上课。他几十年如一日，孜孜不倦地钻研和探索，寻找语文教学的科学规律，并以文字归纳、总结、提升。那100斤退稿，正是他的尝试和探索的一部分。而《中学语文教学体系创新》《语感教学新论》《文体沟通》等见诸报纸杂志的六七百万字的作品，则是他的丰硕成果。他的语文教学理论，是有突破和创新的。他在作品《中学语文教学体系创新》中提出，语文教学就应研究：这样的语言文字表达了怎样的思想感情；这样的思想感情为何要用这样的语言文字，而不用那样的语言文字来表达，即“语言—思想—语言”。这在国内是率先总结提出的语文教学理念，在东南亚还被誉为“张氏教学律”。在此语文教学规律指导下，最有成效的是语感训练，可使学生获得快速而有效的语言感悟。
阅读中也可知，“张氏教学律”来之不易，正如张老师攀登泰山一般。张老师登泰山，与其说是去游览，不如说是考察。“一跨一级，逢十扳一指，逢百画一笔”，一丝不苟得出结论：登泰山至岱宗坊，连同去经石峪的石级，一共6926级。从而对清人姚鼐在《登泰山记》里所说的泰山石级“七千有余”的含糊结论，做出了明确说明。这是学者的顶真，专家的坚韧！
张老师从教50多年，学习50多年。为收集《鲁迅全集》，他利用寒暑假，淘旧书摊；他甚至冒着炎热，穿着“防蚊靴”，埋头抄写《鲁迅全集》中尚未收集到的作品；他为自己立下规矩：一个月读好一本书，并且写好笔记。50多年教书下来，他对教材该是烂熟于心、得心应手了吧？但他并不以为然，只要上课，就认认真真地写新教案。他说，人一天天老去，教案却始终是一个个新生婴儿。正是在这种不停顿的“否定之否定”中，他的教学水平不断地螺旋式上升。
在张老师的字里行间，我们也可以发现他是有“坏”脾气的。若见到学生的不负责任、弄虚作假……他会不顾脸面甚至不讲方式地予以训斥，有时还会让人感到委屈。然而，他还是称学生为同学，与同学交朋友。在寒暑假，他带领学生过语文生活，师生互相通信。寒假一封，暑假两封，皆手写。这样的朋友，至今仍保持联系的，数以百计。
张老师执教的1993、1996、1999三届高中毕业生，高考成绩连续取得全市第一。那时，有一个他教的“委托班”（高中录取分数低于正常录取分数线），语文平均分竟然超过一个正式班的平均分。学生走出考场，竟毫无顾忌地高呼：“张大文万岁！”而这些学生中，就有当年被他“骂”过的。张老师知道后，十分淡然地说：“这无非是我们对语文的理解符合了语文学习的规律，平时思考在点子上，而且化成了操作的能力。”
写到此处，我突然明白了这两个数字的含义：这100斤退稿为张老师创建宏伟的教学学说奠定了扎实基础，而泰山6926级台阶就是张老师教学苦旅的坚实步履。
2014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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