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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和岳父谁该坐上席

时间:2022-01-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  父亲是1998年农历7月13日去世的,到2009年农历7月13日已经整整12年了。岳父对当初的情景记忆犹新,他们不但是同学,也是一同参军的战友。  父亲在1952年经他的好友、时任麟游县教育科长的李秉肇先生介绍,正式参加了工作,成为一名教师,直到1982年退休回到老家,这是我记忆最深最值得回味的父亲的人生历程。一份是1967年8月14日中共麟游县委发的《关于中小学教师集训会期间整群众的平反公告》;一份是给父亲的平反书。

  伟大的文学家鲁迅先生曾经说过:“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题记

  父亲是1998年农历713日去世的,到2009年农历713日已经整整12年了。对于父亲的记忆和怀念永远刻在了我的心里,流动在我的血液中。我曾经以诗歌《父亲的海》和散文《属于父亲的山梁》来纪念我的父亲。但是,我觉得那些诗文尽管以赤子般的情怀,像金子一样的闪亮,想象比喻的成分太多,远远不能表达我对父亲真实的回忆和怀念。由此,对父亲的崇敬和感恩之情如火山般地爆发出来。父亲去世的时候我42岁,如今我已经到了知天命之年,对于父亲的思念和牵肠挂肚、剖心沥胆的伤痛让我常常以泪洗面,我觉得欠父亲的恩情太多太多了。假如苍天有灵,时光倒转,我会加倍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可惜,没有假如。原以为给父亲立块碑子,让后世儿孙记住父亲,也能表示我怀念父亲的点滴心愿。不是我不想做,我的苦衷不能言说,我的心就像板结了的土地,只有我自己明白。我一直把这个愿望深深地埋在了内心深处,铁块一般的心就像锈蚀了那样的难受。我只好望着父亲的墓冢说,父亲,请理解原谅儿子吧,关于你的记忆,把我的肺腑之言,写成文章印在书里,立上我心灵的碑子,只要我的这本书流传下去,那么,你的音容笑貌就不会消失,这是儿子想了很久很久的打算。

  父亲是1921年农历721日出生的,活了77岁。他晚年得的是脑血管病,致使下肢瘫痪,其他脏腑和器官都没有什么大的毛病。以当时的医疗条件和水平,给父亲经常治疗,照顾好父亲,多活几年是不成问题的。父亲不吸烟,不喝茶,酒量少得有限。父亲过了一辈子穷日子,粗粮淡饭,从不嫌弃。父亲病重的那年,主要是下肢不能走路,我照顾他在医院住了15天,就能自己走路了;家里没人照顾,我送他到我姐夫家住了一个月,父亲一切都很正常,就是走路很慢。我实在不忍心把父亲抛在家里,又把他接到我的单位,住了不到3个月。那时没有家属楼,就住在单位分给我的一间办公室里,我领着两个孩子,爱人在乡下工作。后来我实在无力照顾父亲了,就把他送回老家,每周周末带些吃的东西,让父亲自理。过了几个月,父亲又瘫痪了,我就让哥哥照顾。我们分家时,父亲是随我生活的。哥哥农活繁重,加之他是个粗人,很不会照顾老人,就这样,父亲在土炕上瘫痪了一年多时间,永远告别了人世。

  父亲去世的那天,我因工作出差在乡下,电话打来,犹如晴天霹雳,我急匆匆地赶回去,父亲已被家人安置停放在床上。父亲临走的时候没给我留下一句话,我也没有和父亲做最后的告别,面对父亲的亡灵,我心如刀刮。

  父亲的灵柩停放了10多天才掩埋,因为农村里埋人要请阴阳选择墓穴和选时间,我们家里人手少,抢时间是来不及的,所以只好拖延到阴阳选择的最近最佳的吉日。民间有句话叫“亡人蹦土如蹦金”,这话一点不假,10多天的煎熬,找人打墓,筹办丧事,披麻戴孝,日夜守灵,往返奔波。好在12年前,由父亲的至交好友、远近闻名的风水高手武耀堂先生在我们家一块很开阔的塬地上选定了他的墓地。武老先生用他非常秀丽的蝇头小楷还给父亲留下了一份立穴图论单。面对这份择穴论单,我也非常感谢和怀念武老伯,给我父亲选择了这么好的风水宝地,假如上天有灵,我的后世子孙一定会得益于父亲的风水,如愿以偿。我至今十分珍贵地保存着父亲的这份墓穴论单,我想父亲的时候,就拿出来反复看看,感觉父亲一直在我身边。父亲一生的经历流动成我心中汹涌澎湃的大海,撑起了我人生的帆船。

  父亲是初中文化程度,但写得一手功夫极深的毛笔字,尤以小楷见长。他毕业时正是1944年(即民国33年),国民党向全国征集“10万青年大军”,要求必须有一定的文化程度,父亲和他的同学姚忠义(后来是我的岳父)、郭世俊、郑步孝等4名同学被强迫参军。他们4人入伍时在平凉照了一张照片;我没想到的是我的岳父把这张照片奇迹般地保存至今,已经67年了。那时候父亲23岁,我的岳父19岁。岳父今年已经86岁高龄,身体依然硬朗、健康。岳父对当初的情景记忆犹新,他们不但是同学,也是一同参军的战友。世上的事情竟然那么巧合,后来他们两个成了儿女亲家。我敬重我的岳父,感谢岳父留下了这张有特殊历史意义的珍贵照片。这不但是他们青年时期那段不平凡的经历的见证,也给我们留下了特别珍贵的纪念。父亲和他的同学参军后,他们亲眼目睹了国破山河碎、到处白骨寒的惨状,难以忍受国民党部队的军阀作风和残害百姓的暴力行为,父亲只待了三个月,就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在岳父和同乡的护送下,离开部队回了家。后来,岳父和同乡都陆续回到家里。父亲离开“10万青年大军”后,又在国民党的陕西蓝田县政府当文秘抄写员,因毛笔字写得特别出色,很受赏识,干了几年,又回家劳动。关于父亲青年时期的这些经历,在我很小的时候,只听父亲零星地说过,遗憾的是我年幼无知,没有详细搞清楚父亲是如何走过青年时期这段不平凡的路程的,若不是我的岳父告诉我,我何以得知?

  父亲在1952年经他的好友、时任麟游县教育科长的李秉肇先生介绍,正式参加了工作,成为一名教师,直到1982年退休回到老家,这是我记忆最深最值得回味的父亲的人生历程。在这期间,父亲亲身经历过十年“文革”浩劫和打击,他没有什么大的政治历史问题,只是一个很平凡很普通的小学教师,迫于当时的政治气候,父亲和他们的一些同事被组织决定全部下放回家劳动。在父亲的遗物里,我还发现了一份当时处理他的铅字油印文件,证实了父亲在“文革”中的处境。一份是1967814日中共麟游县委发的《关于中小学教师集训会期间整群众的平反公告》;一份是给父亲的平反书。上面都盖有中共麟游县委的大红印章。平反书是这样写的:

平反书

  去年“中小学教师集训会期间”,我们执行了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犯了方向性路线性的错误。现根据中央军委紧急指示和中共中央关于处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档案材料问题的补充规定,县委研究决定:对张芳中同志彻底平反,恢复工职,补发工资,材料当众全部焚毁。

中共麟游县委

一九六七年八月十五日

  父亲在1966年“文革”开始到平反,在家里劳动了不到一年时间。那时刚过夏收不久,我记得有两名组织派来的工作人员,来到我家里给父亲送来《平反书》的。那时父亲46岁,正值人生的鼎盛时期,面对组织派来的人,当面给他平反,父亲非常感激,显得很平静。父亲那时候每月领着28.5元的工资。当时我们村子里在外工作的人很少,和他同辈有5个在外面干国家事的。尽管父亲当时只是一个小学教师,但是村里人非常羡慕,“文革”被处理回家,村里幸灾乐祸的人也不少。这次因祸得福,自然在村子里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们议论不休。父亲的身体很健壮,从小做惯了庄稼活,回家后他什么农活都能干。父亲做庄稼活的精细程度和任劳任怨的精神,常常受到队长的称赞。所以,对于父亲来说,在当时干上国家事,固然荣耀,他觉得以他的年龄和身体他仍然是一个自食其力的农民,只是组织的决定,不能违背,便又重新开始了他的教书生涯。

  父亲教书的那些年月,正值国家国民经济困难时期,又赶上十年“文革”浩劫,许多人都在饥饿线上维持生活,我家10多口人,吃了上顿没下顿,全靠父亲每月的工资来接济。家乡和他所在的学校虽然为邻,但毕竟是陕甘两省,寒暑假期回家要走50多华里,最远的要走200多华里。那时汽车很少,没有班车,自行车父亲买不起,只有靠步行。我记得父亲除过寒暑假以外,很少回家。回来的时候,都背上他每学期节余的面粉和清油,东西多了,就用担子挑着。那时幼小的我总盼望父亲回家,父亲一回来,我们全家就能吃饱肚子,我根本不知道父亲挑着担子走了几天,走了多少路,一直到我跟随父亲上学,才知道那些山路的崎岖、陡峭和遥远,真正体会到了长途山路跋涉的艰辛啊!可能父亲晚年的下肢瘫痪,与他30年的长途跋涉有关。

  父亲一直是个小学教师,平凡的微不足道,凡工作过的地方都留下了很好的口碑。他教过的学生,有的成了专家、教授,有的官位显赫,有的当医生,有的当教师,还有的在家务农。我清楚地记得,在父亲去世5年之后,还有在我处打问他的学生,我每次回到麟游,常常有人和我说起父亲在麟游工作的情景,感念父亲的勤勉和敬业精神,我为有这样的好父亲感到由衷的高兴和自豪!

  1982年,父亲从事革命工作整整30年了,按政策规定,他退休了。组织把父亲的供给待遇转回老家的民政局,开始了他的晚年生活,父亲的身体依然硬朗。

  农民出身的父亲,退休后在家里一天都闲不住,我家里当时还有六七亩承包地,我和妻子在外面工作,家里所有的农活都留给了父亲,他除了做务庄稼之外,还买了10多只羊放牧,四五年以后,繁殖到了50多只,不算中途每年临时出售的肉羊。家里积存了好多羊毛,父亲叫来毡匠做了10多页毛毡,自己用不完,就送给亲戚和朋友,至今我的床上还铺着父亲留下的毛毡。父亲生活很简朴,一直保留着农民的本色,每月有国家定时发的退休金,他从不乱花一分钱,也从来不知道享受,我实在看不惯,经常和父亲说得面红耳赤。无奈,我只能利用回家的时候给父亲买点好吃的,在节假日里给父亲办好伙食,算是对父亲的回报。父亲一人在家里积攒了好多粮食,在我的反复动员下,卖掉了大部分,但每年都节余很多粮食。

  父亲和母亲结婚后,生下了我们姊妹五个,三个哥哥,一个姐姐,我最小。母亲因为上世纪60年代那个饥荒的年月,饥饿和疾病交加,加之,父亲在外地工作,10多口人的家庭,母亲成了一个累赘和负担,妯娌们的冷遇和歧视,使她疾病加重,加之无钱医治,30多岁就离开了人世。那时候父亲只有38岁,为了这个家,他一直没有再婚,我们姊妹五个,在叔父的关照下维持惨淡的生计。二哥结婚后有了三女一儿的家庭,由于不幸,在他人生36岁的时候就殇逝而去,妻离子散。三哥被过继给叔父,1966年初中毕业后,考上西安航空技校,但正值“文革”开始,学校“停课闹革命”,所有录取通知书作废,终究没有跨进学校大门。最后,由于诸多磨难的打击,导致精神崩溃,落了个精神残疾。这些命运多舛的家事,把我的心捣成了蒜泥,我从来不愿对人提起。“幼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的人生三大不幸,竟有两大不幸落在了父亲的身上,真是老天不公啊!你为何把人世间最大的灾难降临在我父亲的头上?

  父亲遭遇这些苦难的过程给我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常常让我魂不守舍,一桩桩一幕幕,让我忍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我想,人生来世只有一次,有些人荣华富贵,有些人大红大紫,一帆风顺,有些人在生命的边缘苦苦挣扎。父亲属于后者,难道这是上苍的不公和自己命中注定的吗?

  我确实不想回味人世间的荣辱兴衰,悲欢离合。只是关于父亲的一生真实而艰难,惨淡而悲哀,他是平凡的人里面最平凡最普通不过的人了,他为了撑起这个千疮百孔的家庭,付出了所有的心血和汗水,直到生命的最后。

  我12岁的时候,因为家庭的困难和无奈,跟随父亲上学。父亲的敬业精神,勤劳和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让我受益终生。他在工作上从来不向组织提出任何要求,工作调到哪里,他就干到那里,曾经多次被市上和县上评为“模范教师”。麟游山大沟深,交通不变,村落零散,他多数都在一个人的村学里或者在乡镇的学校里教书。在我上初中和高中的时候,他的同事建议他向组织要求调进县里或者离县城近的乡镇工作,便于我上学,但是父亲依然克服困难,从未向组织提出任何要求,只是在父亲临退休的前几年,组织才把他调进了县城的学校。

  父亲勤俭朴素的品质和兢兢业业的敬业精神影响了我的一生,父亲教我本本分分地做人,老老实实干事,我至今没有浪费和奢侈的坏习惯,干工作没有偷懒的毛病,最忌恨那些阳奉阴违、口是心非的人。那时候公家给父亲的口粮只有30斤,基本上是粗细粮各半,每月4两清油,他每年都能节省一部分留给家里人,我家每年过年的清油基本上都是父亲节余下的。我小时候的衣服基本上都是父亲亲手给我缝制的。像这些琐碎的生活细节哪能一一列举完呢!

  父亲简单平凡的一生就像千百万中国老百姓一样,渗透出了泥土的味道,就像五谷一样粒粒可辨。尽管一生坎坷,但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从来没有说过半句沮丧颓废的话。为了这个家,他要顽强地拼搏到底。当他耗尽了最后的气力,默默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岁月给予父亲的,只是奔忙和付出,没有一点安宁和清闲,也给我留下了许多惋惜和遗憾。从父亲的身上我看出了他的淳朴、勤劳、善良和忍辱负重的品格,这才是我们子孙做人的行为准则,足够我们受用终生。

  行文至此,我对于父亲要说的话,就像大海里的水,永远不能干枯,我板结了的心灵只能用思念的泪水来滋润。

  父亲,我魂牵梦绕的父亲,我心中盛水若海积土如山的父亲,如草根千丝万缕热恋土地的父亲,如高山积雪仰望蓝天白云的父亲。就是这些记忆,平淡如初的记忆,仿佛在我眼前积聚着涌动成火红的熔岩,迸发出我灵魂深处的震撼,我随即也在那灼热的喷发中升腾着燃烧着。大风当呼,长歌当哭,那岩浆最终在炽热和骤冷中铸成天地间一尊千世的巍峨,我则凝结成那高耸中的一块。举目望去,那巍峨的不倒不正是父亲生命的丰碑吗?于是我攀爬到那嶙峋的高处,饱蘸热泪和心血刻写成我永远的怀念和父亲的碑子,让后世子孙将父亲的含义永远仰思于心师化于行!

  父亲,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命运的挑战……

  父亲,所有的父亲,一个伟大的民族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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