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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一位出租车司机

时间:2022-01-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然而这却是1990年代初首都北京一个中午,在商店在街头的真实情景。协和医院毕竟是协和医院,医疗水平高超,医生服务更显一流。出租车顺利到达指定地点,出租费用也只是起价费。我们又不约而同走出招待所,着急的面色不亚于在协和医院等出租车,司机是给了一张发票,可早不知扔哪儿去了。

大姨姐暑期北京出差,在王府井大街逛北京工艺美术商店,天热难挨骤犯眩晕,下楼时不慎一脚踏空,骨碌两个之后昏迷不醒(多年之后我猜想:美术商店的艺术作品肯定也把大姨姐感染熏陶得够呛),吓坏了同逛商店的其他人。周边男女手脚忙乱一阵呼救抢救,陪同大姨姐的丈夫颠颠冲到近前,不容分说,背起大姨姐直奔就近的协和医院,跟前还前呼后拥着几个好心人,其忙碌场面绝对是现在电视剧里的一组组镜头。然而这却是1990年代初首都北京一个中午,在商店在街头的真实情景。其实我还省略了笔墨,比如有人给大姨姐扇扇子,有人往大姨姐的嘴里滴水,还有的人急得直跺脚:快掐人中!

到了协和医院,急诊室的护士医生们更是马不停蹄,在询问了相关情况之后,血压体温、CT(当时协和医院已经有此设备)检查立刻接二连三,然后电话脑外科的专家,一起会诊。这时静脉注射的药滴已经潺潺地贯通了大姨姐的全身,从医生们的表情来看,危险似乎不大。这是在接到电报以后,我和妻子、内弟连夜乘火车于第二天早晨赶到北京,听姐夫复述才知晓的。当时根本顾不上挂号、押金、签字之类,医院一路绿灯。

两小时以后,大姨姐醒了,醒得很沉静,她看见面前站着的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人,在吃惊了片刻之后,眼睛大睁,突然惊骇:我在医院?然后就是寂静,令人放心却也揪心的寂静。放心的是患者醒了,揪心的是不知患者还会发生什么。现在一旦茶余饭后回想此事,我们和大姨姐总有些惶惶然的后怕。

协和医院毕竟是协和医院,医疗水平高超,医生服务更显一流。到了晚上,诊断结果基本确定:轻微脑震荡,但需要住院观察两天。在医院床位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一个干净的双人间,便在大姨姐生命复苏的过程中献出了令人温馨令人感动的两个晚上。房间的空调还属于是内置式的,噪音很大,然而,姐夫靠坐在病床的一边,睡得竟是那样香甜。再看看床上的大姨姐,面色红润,呼吸均匀,或许还有轻微的鼾声(被空调的动静遮蔽了)。

远在河南开封中原制药厂的一对职工,在炎热八月,在首都北京,在生命遭遇危险之际,经历了一场不是家庭胜似家庭、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情感颠覆活动。我不会轻易流泪,但在听了第一次讲述之后,眼眶还是有湿润的感觉。若干年后姐夫多次后悔不迭,怎么那时候连句感谢的话都没说啊!

事情还没有结束。在观察了两天之后,医生说病人已无大碍,开点药回去吃,可以出院,但不要剧烈活动,最好找个地方再休息几天。于是在医生的建议下,也是为避暑热,我们在傍晚时分,走出了协和医院,前往团中央招待所。

我们在医院门前等着,有几辆出租车似乎没有看见我们招手,也许是看我们人多,大包小裹,并没有停下。因为急于把病人送到招待所休息,我们有些焦急了,不停地朝来往出租车招手。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丰田皇冠(至今我仍然记着)出租车“刷”的一声停在了我们旁边,七手八脚把大姨姐扶到后排座,没料想出租司机也下了车,细心地指点我们把病人安排稳妥,我们再一次面临感动。出租车顺利到达指定地点,出租费用也只是起价费。我们频频向出租司机摆手表示感谢,我也记住了他的面容,四十岁左右,文质彬彬,一副书生的样子。

办理好住宿等相关事宜,我们如释重负,各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而,几乎是在同时,我们面面相觑,大姨姐躺在床上很舒服,可她要吃药啊,药呢?包呢?翻了一通,病历、化验单、CT片等也没有找到(还有妻子的一顶凉帽)。大姨姐夫倒是沉得住气,略想了一下说,是落在出租车里了。我们又不约而同走出招待所,着急的面色不亚于在协和医院等出租车,司机是给了一张发票,可早不知扔哪儿去了。

就在我们没有章法,在原地团团转的时候,一辆黑色出租车又“刷”地停在我们面前,我喜出望外,就是刚才送我们来这里的出租车!只见那位司机走下车,打开后车门:是你们落下的吧?快拿走吧,你们肯定急坏了!我们也急忙取出,东西一件不少。大姨姐夫赶紧掏出五十元钱,一边感谢,一边说是给你的往返车费。司机连连摆手,抬腿跨进车,并没再多说一句话,一溜烟把车开走了。我记住了车,可没记住车牌号,我们怔怔地站在那里,想说什么都不足以表达内心的感情。

出租车开走了,开远了,消失在夜晚的北京前门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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