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各遂其愿

28．人各遂其愿

人各遂其愿。年轻人不懂这个道理，因为他们徒有愿望，只知道等待神粮^〔1〕从天而降。神粮不会从天而降。人们愿望的东西像一座座山等着我们前往，它们不会挪动位置的。不过我们需要出力爬山。我见过的那些出发时满怀信心的野心家，他们没有一个不达目的地的，甚至速度比我预料的要快得多。凡是需要走的门路，他们毫不迟疑，立即去走。他们定期拜访对他们有用的人，而用不着的人即使可爱，他们决不与之来往。需要讨好的对象，他们一定曲意逢迎。我毫无谴责他们的意思，人各有志嘛！不过如果你竟敢冒犯一个可以为你开辟道路的人，你最好别说你想借光走过去。你总不能既要当部长，又想甩开众多的求情者，不受任何请托。我认识许多懒人，他们常说：“人家会来找我的，用不着我动一下指头。”事实上他们宁可人家不来打扰他们，人家当然也就让他们安安静静呆下去。所以他们并不如他们自以为的那样不幸。笨人突然会像猛禽扑向猎物一样，在两天内去走十个门路。这类缺乏事先准备的行动不会成功的。我见过一些颇有才具的人也这样鲁莽行事，这好比用手指甲去抠开保险箱。因为所求不能如愿，人们有时便说社会太不公平，其实这么说倒是不公平的。对于什么也不要求的人，社会什么也不给他们。我指的是坚持不懈的要求。能这样要求已经相当不错了，因为知识和能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有的人精通政治，但是他们什么事情也不去做，借此表明他们厌恶政治家的卑劣手段，其实任何一种职业都不那么清高。如果他们不爱这一行，他们的知识和判断能力又有什么用呢？巴莱斯^〔2〕接见来访者，批阅文件，想起他许下的诺言。我不知道他是否适合搞高级政治，但是他必定喜爱这一行。

我等于说所有愿意发财的人都能达到目的。这话对所有那些做梦也想发财，却又一文不名的人肯定不中听。他们望着面前的大山，山等着他们，可他们就是不去。金钱和别的好处一样，必须对它忠贞不渝才能得到它。许多人以为自己只是因为需要花钱才想赚钱。但是金钱躲开那些仅出于需要才去寻找它的人。发了财的人当初想的是在每件事情上都赚一笔。有的人想做轻松的生意，希望他与顾客相处如同朋友，随心所欲地经营，从不锱铢必较，甚至不妨削价相让。这种人连本钱都会赔光，就像雨水在晒热的路面上迅速蒸发掉一样。真想发财就得不讲情面，得有勇气，还要像古代的骑士接受考验那样，经得起打击。对于每天、每小时结算账目的商人，赢利之艰难也不亚于水银与黄金结合。但是三心二意的情郎一眼就被看透。只想花钱的人赚不到钱。这也公平，因为他想的本是花钱，不是赚钱。我认识一位朋友出于兴趣，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身体健康，才去经营农业。他只希望收支相抵，但是连年亏本，后来他因此破产。有的老人，甚至有的乞丐也爱财如命，这是一种怪癖，不过商人的吝啬与他们的职业有关。一个人既愿意赚钱，就要掌握赚钱的手段，就是说孜孜以求蝇头微利，积少成多，否则他就好比爬山时不看脚底下踩的是什么。并非每块石头都长得很牢靠，而地心吸力片刻也不放过我们。亏损像地心吸力一样拽住商人，把他往下拉。谁不留神，就爬不上山。

1924年9月21日

注释

〔1〕　圣经故事，希伯来人在摩西率领下横穿沙漠时绝粮，上帝降下神粮供他们果腹。

〔2〕　莫里斯·巴莱斯（1862—1923），法国作家，政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