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父亲的思念是一首沉痛的悲歌

2009年12月11日（农历己丑年十月二十五）。

人生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晚9点半左右，罹患重病的父亲在猿年病痛折磨中榨干了眼中的最后一缕韶光，离开了人世。我赶到医院时，医生正在给父亲做急救，压迫心脏跳动，可一切还是太晚了，我在父亲身上看不到一丝生命流动的痕迹。

父亲去了哪里？我心里默默地想。前天我还去医院看望过父亲，虽然几天没进食，但父亲的思维仍很清晰，看见我来了，还下意识的挪动了一下身子。可今天呢？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肚子陷成了坑，面颊两侧陷成了坑，微弱的只剩下呼出的气流。我颤抖地走上前去，发现父亲嘴角残留一抹血迹，瞳孔放大、心跳微弱，那一刻，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了最爱的父亲。此时此刻任凭我怎样呼喊，都没有回应，他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孩子了。母亲说父亲走得很突然，先是呼吸出现了一两次的停顿，父亲舞动双手挣扎过，随后便是呼吸的衰竭，父亲的胳膊没有再动，死神已经侵占了他的整个躯体。一切抢救措施均无济于事，父亲一句遗言也没留下，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了。

父亲的病情是11月底恶化的，母亲打电话过来说父亲的身体开始发肿，随后于12月4日住进了中医院，从12月4日至11日，父亲在中医院度过了人生中的最后愿天，其间父亲只回过两次家。父亲一直在默默地与病魔作斗争，更多的时间，父亲都是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沉思，除非特别难受时，才发出几声轻微的呻吟。尽管他已感知自己的病情离大去之日不远，但在自己儿女面前却绝不轻易喊疼。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父亲的脏器开始逐个衰竭，那种疼痛可想而知，可父亲还坚持自己换粪袋，在最后一场大雪覆盖家园的夜晚，竟独自一人唱起了歌谣。母亲给我说这些的时候，我的心像被抽干而又抛起的气球，剧烈地抖动着。这就是我可爱而又可怜的父亲呀，而面对生命的逝去，我们却是那么的无助。

有时候，生离死别看起来是那样的遥远，但有时却近在咫尺，瞬间即来。在父亲骤然离世后，我才知道天人永隔的悲伤和绝望。大雪纷飞而至，山城依旧，歌谣依旧。当我们兄弟背着父亲尚存余温的躯体回家时，我哭得一塌糊涂。“大，我们兄弟带你回家，你一路走好。”我知道，天地无情，人间有爱。小的时候父亲背我们出行，今天轮到我们背送父亲最后一程了。望望天边的星辉，冰凉寂寞；摸摸父亲的肢体，真实完好。可怎么问父亲却不再回答，父亲在想什么呢？他准备去往哪里？那一刻，我们只想让父亲能早点回家，不再受外界打扰，留下一丝遗憾。回家的路那样熟悉，走了多少年了，可这次却不同，脚步沉重得令人心酸，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流了下来，连同黑夜一起涟漪成篇。父亲回到家时，胸口尚存温热，四肢并未僵硬。给父亲擦完身子、穿好寿衣“落草”后，父亲的身体才渐趋转凉。“落叶归根”，看来父亲在冥冥之中护佑着自己的孩子，他不愿把最后的麻烦让儿孙承担。

穿上寿衣的父亲，脸色紫黑，浑身冰冷僵直，陌生得就像个戏子。人生何尝不是一幕戏，只是父亲的戏已落幕。父亲的突然离去让我慨叹世事之无常，慨叹生之渺小、命之飘忽、人间之变化莫测，人世就如同一个磁场，每个人的生命历程似乎总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牵引，而不管你有多少金钱、多高地位、多少牵挂、多少不忍，最终陪伴自己的只有自己的灵魂和肉体。

父亲走了，走得那样匆忙，走得那么突然。在染病的这些年里，尽管我知道父亲终有一天会离我们而去，但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然而，梦终究还是破碎了。父亲的生命已化作了另一种形式，走遍漫漫天涯路，望断遥遥海角处，再看不到父亲的身影和听到父亲的言语了。

很想问问父亲在天国世界中，是不是活得很好？儿孙给你烧去的一摞摞纸钱是否收到？父亲离开已经有些时日了，但我每天都会想起慈爱的老父亲！想起父亲的模样，想起一起说过的话，想起对我们的种种爱护，心中不由得一阵阵酸楚。我知道再也没有了父亲，从此父亲的容颜只有在我的记忆中封存。此时，我只能静静地坐在黑夜的深处，轻敲键盘，哀思幽绵。然而，我只能用文字抒写对父亲的思念，一切文字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我不知道该用哪一个词汇来形容父亲的一生：耿直、清贫、苦难、坚强，还是与世无争……

父亲苦难的一生可以写一本书。父亲的辛劳、善良、淳朴、坚韧和睿智，以及对子女无声的爱，对朋友的宽容和帮助，影响着我的人生，一直激励着我的进取。我真心祈祷父亲一路走好，在天堂里没有任何痛苦。父亲一生清贫，以教书为业，是功底很深的小学教师。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同时还懂绘画。可是由于家境贫寒，他总是想尽办法去挣钱，他当过瓦工、养过猪、写过小说、卖过冰棍、做过小生意……生命是一团火，父亲在用生命之火来交换比生命更加久远的东西。我调动全部的思绪去解读父亲生命的意义，切身感受他慢慢地升向天空的力量和生命的终极意义。

农历十月二十八（2009年12月14日）清晨，在我们为父亲守灵3个晚上后要出殡了。黑色的帷幕拉起，天上飘起了雪花，在父亲入棺的前一刻，痛苦的我感到无比的绝望。当我看到父亲那被病魔折磨得消瘦青黑的脸，我没有一丝的惧怕和恐慌。我的眼睛中一直有雪花在飘落，举起的灵幡、奏响的哀乐、摔碎的瓦盆、送行的车队就这样把父亲从我的生活中带走，走得悄然声息，走得让我痛苦不已。大雪如幕，遮盖了家园，难道老天都为父亲感伤？思念之弦怎能不被再次拨动？

父亲的走，让我如梦初醒，真正明白——人总有一天会死去。假如父亲的离去发生在他年事已高、尽享富足快乐的晚年之后，我或许会有一丝的欣慰；假如父亲不是那样奔波操劳，呕心沥血乃至积劳成疾而过早离去的话，我也许不会那样痛心。父亲离开后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沉浸在沉痛的思念和无法自控的悲伤之中，而更多的是难过于父亲长眠于荒山的凄凉。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父亲带走了家庭的快乐，也带走了全部的眼泪，我无法一一描述那太多的感受，总之，在经历了生离死别、撕心裂肺的那一幕，我开始思考怎样在有限的时间里，充实而圆满地完成自己人生的目标和责任。珍惜每一天，快乐每一天，不虚度光阴，不枉留遗憾，该感谢就感谢，该问候就问候，该忘却就忘却。

2010年3月21日，春分，父亲百天祭日。在经意和不经意间，父亲的音容笑貌又在脑海闪现，勾起我串串回忆和思念之痛，那是只有我才可以进入的时光隧道。

“我眷恋的父亲啊！让我来生还做您的儿子，好吗？”这一切的一切，都遗留在我的记忆中，留给我的是诉不尽的哀思和永远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