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的遮羞墙

中国是个农业国，农民的故事格外的多。神话故事，民间故事，主角多是农民，即便神仙，也是穿仙服的农民。中国的帝王将相故事，也或多或少包含农民的本质。至于流民史、饥馑史、农民战争史，更是农民故事的集大成。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中国最叫得响的，是大寨的故事，陈永贵的故事，是铁姑娘战斗的故事“改天换地”的故事，当然也有不少农民拿介绍信要饭的故事。七十年代末，中国开始进行改革开放，强加在农民身上的超经济强制被逐渐取消，包产到户，使农民渐渐温饱起来。朱元璋家乡安徽凤阳小岗村村干部写下类似血书遗书的文书，置自己于死地，然后带领村民偷偷进行包产到户，拉开中国改革开放序幕的故事，在中国乃至世界，着实感动了不少人。

说来可怜，因为中国社会的发展历来较为缓慢，工农差距极为巨大，农民的故事以丑角以悲剧为多。这些年经久不衰，给中国人带来无数笑声的小品，主角大多也是农民。就连“大忽悠”赵本山，以及他的那帮兄弟姐妹，几乎也是比较标准的农民。农民惨啊！

农民的悲剧故事最近又添了新内容：甘肃永靖县逼农民出资，修建遮羞墙。当然，当地干部不这么看，他们以为那叫美化墙、宣传墙、致富墙、改革开放墙、小康墙。永靖县是个穷县，它位于黄河上游区，当年修建刘家峡水库，整个县城都被淹进了库底。永靖的许多农民包括公路沿线的一些农民，仍然住在黄土坡上掏出的土窑洞里，村庄破败，破土墙、烂窑洞、柴火垛、泥土路、乱跑的鸡猪牛羊，满地的草屑粪便，这情景，实在是丑啊。特别让永靖的干部们感到丑陋不堪。如果这丑在深山里，过往的行人看不见，上级领导、外省领导、中央领导看不见，也就罢了，问题是，放在路边，谁都能看见。解决这个丑的问题，一种办法是帮助、带领农民致富，建设新农村，使农村美起来靓丽起来，另一种办法则是遮起来藏起来包起来。前一种办法做起来比较难，要花许多精力许多钱，而且见效慢，这不符合政绩原则，也难以让当地干部在短期内令上峰满意、赏识，难以很快升官晋级。容易做的，只能是后者，遮丑。怎么遮？你不可能把农民从地球上赶走，也不可能把脏乱差的农庄农院农舍用橡皮从图画上擦掉。办法呢，便是修墙。修墙也需要钱呐，可怜的是永靖县的县官乡官们，居然连修墙的银子也拿不出，估计向上要，省财政中央财政也不会给。于是乎，他们坚持羊毛出在羊身上的原则，从贫困农民的身上刮。

为了让农民不得不掏钱，为了求得领导的支持，媒体的谅解，永靖县的干部祭起了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之旗。谁不掏钱，那就是不贯彻中央精神，就是破坏啊。

在永靖县干部的辛勤“努力”下，高高厚厚白白长长的墙，花花绿绿的墙，写满了爱农支农扶农标语的墙终于在公路沿线立了起来。一堵一堵，连成一线，煞是好看。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呀！

事与愿违啊，遮丑遮羞墙不但未遮住丑，未给永靖县的干部带来美丽带来好运，却让人们从反面看到了他们心灵与灵魂的丑陋。经过媒体的曝光，经过国人的议论嘲笑谴责，相信他们的上峰也不可能有马上提拔他们的好心情了。是否被降级了？被摘掉乌纱了？不得而知。我们知道的是，糊弄舆论，压榨百姓的人和事，是无人喝彩的。不管你打着什么漂亮的旗号，编什么动听的理由，找什么煽情的借口，都逃不脱被讨伐的命运。

中国在很长的一段历史时期里，还将是一个以农民为主体的国家。农民的故事不会少。现在是十三亿人口，八亿农民。今后的发展，农民会相对少一些，但相对于其他国家，数量不会少。但愿今后喜剧性的故事多一些而悲剧性的故事少一些。对于农民，我们的社会真的应当予以重视了。

2004.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