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及清明可到家

犹及清明可到家

书愤

陆游

早岁那知世事艰，

中原北望气如山。

楼船夜雪瓜洲渡，

铁马秋风大散关。

塞上长城空自许，

镜中衰鬓已先斑。

出师一表真名世，

千载谁堪伯仲间。

临安春雨初霁

陆游

世味年来薄似纱，

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

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

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

犹及清明可到家。

这两首七律均为近版高中新课程第三册教材所选录的陆游赋闲六年、并已六十二岁的同年之作。

《书愤》与《夜游宫》、《示儿诗》等从正面充分地表现了其立志报国、收复失地的激昂之情，真谓脍炙人口，忠烈可鉴。而《临安春雨初霁》则为奉旨进京，宋宗任其为严州的地方长官。诗人从另一角度入意，在表达强烈爱国激情的同时，也对当时的主和派予以了辛辣的揭露和声讨。两诗可说是相得亦彰的姐妹篇，但从诗歌所包含的内容上来说，后者意义则更深更广。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首联作者就揭示了当时主和派的甚嚣尘上。因此在这样的气氛中，即使强敌压境，蒙受国耻的南宋却没有一点励精图治、洗雪国辱的决心，举国上下是一派和平安乐的景象。“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中我们看到，上至王公士人，下至贫民花童，他们不是积极备战同仇敌忾，没有如越国勾践卧薪尝胆般的奋斗精神，而是你种花卖花赚钱以糊口，我吟诗作画品茗而逍遥;而作为主战派的陆游，对此心痛不已，但想到自己被启用，又感到有一线希望，因而“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则是表明了作者一如既往的坚定决心。“素衣”是作者的自谓。据史记载，诗人曾为科举第一，准备钦点状元，但秦桧从中阻梗，最终使状元头衔归于其孙儿埙。“莫起风尘叹”是诗人自勉，指别受世风影响。“犹及清明可到家”，在诗人的心中自始至终清醒地保持着坚定执著明智的抗敌决心，最终可以实现保卫祖国的愿望——虽然现在的国家已不成为一个国家，只及古代士大夫之族的封地那么大了(注:历史上就有“三家分晋”之说，以后演变为魏、赵、韩三国)。这个“家”字可以说是包含了多么大的沉痛及讽喻意义。

目前，有些人把此诗说成“诙谐”之作:“小楼一夜听春雨”是久羁思家;颈联是诗人在临安不去巴结权贵，闲极无聊，以“作草”、“分茶”来打发时光;尾联则是劝告家人别担心他会在外受风尘影响，到清明时节尚可回一趟家。可我认为这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联系作者的经历和当时境况及临终前仍吟出“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的诗句，我觉得“诙谐意味”的说法过于浅淡无聊了，故作此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