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中的大草原

孩童时代读《敕勒歌》的诗：“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当时，真的被诗中的意境感动了。这么美的地方，何时能去看一眼？从此，对草原产生一种挥之不去的情结，甚至梦中也出现草原情景。可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总圆不了这个梦。去年我痛下决心，跟着一个大型旅游团去了内蒙古，才了却自己的夙愿。

我去的地方不是阴山脚下，是呼伦贝尔大草原。这个以“呼伦”和“贝尔”两个湖泊命名的草原，在内蒙古的东北部，它有两个山东省面积那么大，为世界著名的三大草原之一。我们乘坐的几辆旅游大巴就在这横无边际的草原上鱼贯行驶着。忽见从天边的地平线上冒出一个个的小白点来，小白点渐渐地变大了，原来是一座座搭建在湖边的蒙古包，它是呼伦贝尔大草原的接待处，土名叫呼和诺贝尔。

汽车在一个用石块垒成的敖包前停下来。穿着红色、蓝色旗袍的年轻姑娘已在那里等候，她们手捧酒壶和杯子，给每个来自远方的客人敬上一小杯马奶酒。马奶酒用草原上的新鲜牛奶通过发酵酿制而成，据说这是热情好客的蒙古族人民招待客人的传统风俗。我们百来个浙江去的游客排着队依次接受这份厚礼。给我敬酒的是位十分俊美的姑娘，她的行为举止显得非常优雅。倒入我杯中的美酒，白色透亮，散发着阵阵清香，我一口喝下，舌上感到绵甘纯正，齿颊留香，确是草原上特有的佳酿。

喝过了醇美的马奶酒，几个蒙古族青年，穿着马靴，戴着帅气的马帽，牵着四五匹棕色、黑色、白色的骏马，来到我们的跟前，作赛马表演。小伙子们英俊威武，个个都像出征的将士，他们利索地跨上马背，向我们抱拳致敬后，一声呼哨，向前冲去。粗壮的马蹄似鼓点般敲打着大地，不时腾空跃起，在空中画出一道道弧线。骏马在草原上风驰电掣，你追我赶，鬃毛和马尾在空中飞舞。跑了一个大圈，回来的路上，骑在最前面的那个愣小子突然从马背上弯下身去，从地上拾起事先放在那里的红旗，成为冠军。他一手牵着缰绳，一手高举呼啦啦飘扬的旗帜，直奔到敖包前。这种勇往直前、争强好胜的精神，让我联想起当年成吉思汗统率千军万马横征世界的历史背影。至今，在他们身上仍流淌着先祖们的血液，强悍的性格一代代传承下去，展示了马背民族的英武之美。

相比赛马，我倒更喜欢欣赏蒙古族的歌舞。作为演出背景，舞台上插着一支支古代的兵器华戟，放着一个个木制的战车轮子。姑娘们穿戴着蔚蓝色飘逸的服饰，手持长长的红绸，头上戴着一种奇特的头冠，在笛子和马头琴的伴奏下，翩翩起舞。她们如同一只只艳丽的彩蝶，时而在空中振翅飞舞，时而在花丛里嘤嘤细语。她们轻挪莲步，舒展广袖，飘摆罗裙，舞姿曼妙，节奏明快。她们边跳边唱，唱的是那首《呼伦贝尔大草原》：“我的心爱在天边/天边有一片辽阔的大草原/草原茫茫天地间/洁白的蒙古包撒落在河边/我的心爱在高山/高山深处是巍巍的大兴安/林海茫茫云雾间/矫健的雄鹰俯瞰着草原——呼伦贝尔大草原，白云朵朵飘在飘在我心间……”美妙的歌声表达了蒙古族人民对家乡、对生活的热爱。歌声如天籁，令人神清气爽。

高远的天空显得特别明净，朵朵白云也在分外悠闲地飘荡着，它们不仅把自己美丽的身影留在湖底，而且还与地上移动的“白云”（羊群）相互辉映。

不远处的蒙古包是草原上一道独特的景观，它是蒙古族人民悠长的游牧历史和独特的自然环境相结合的智慧结晶。蒙古包也叫毡房。夏日，毡房的顶部开着天窗，吸纳着从远处吹来的天风，夜间室内清凉如秋；冬日，零下二十多摄氏度的气温，外面奇冷无比，人们用羊皮、兽皮把毡房包围起来，再用干燥的马粪、牛粪生起火坑，室内温暖如春。远看，蒙古包像一颗颗镶嵌在绿毯上洁白的珍珠，十分亮丽抢眼。近看，沿着毡房的周边，纳着莲花瓣和云头花，花纹清晰绚丽。走进包内，佛龛、桌子、箱子、竖柜无不彩绘着刀马人物、花卉翎毛、野鹿山狍之类的图案，栩栩如生，精美绝伦；墙上还挂着细长弯曲的梅花鹿角、弓箭及各种兽皮。驻足蒙古包内，仿佛看到蒙古族人民的生活。

令人高兴的是中餐就安排在包内，这是我人生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机会。端菜的，拿酒的，人来人往，像办喜酒一般热闹。桌与桌之间，虽互不相识，但大家济济一堂，互相谦让，互相致礼，和和美美地边吃着草原上的特色土菜，边听着德德玛唱的草原牧歌，心里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快活。啊！草原，天堂般的草原，你终于让我尝到了人生的殊宴。

中午的草原骄阳如火，特别的炎热，一走出毡房外，强烈的阳光照得人头晕目眩。此时，不知来自何处的一位老者对他的同伴说，别以为现在天气这样好，说不定过会儿就会变哩，草原的天如同孩子的脸，一天十八变呵！我对这位老人的话将信将疑。这么晴朗的天，怎么可能说变就变呢？可在去满洲里的路上，老者的话却应了验，老天爷真的和我们翻了脸。狂风，突然怒吼；乌云，霎时满天。拇指大小的冰雹如砂石般掷下来，砸到大巴的玻璃窗上，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响声。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长空，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雷声。随即，瓢泼的大雨夹带着冰雹迅猛袭来，天色如同夜幕光临一般黑暗。电光不停地闪烁，炸雷在头上轰隆隆滚动。大巴继续前行，趁着闪电，我不经意向外张望了一下，只见远处的羊群仍安然无恙地在款步移动；近处，黑白相间的牛儿，吃草的依然在埋头吃草，溜达的仍然在悠闲溜达，它们表现得异常安详、静谧和自在，仿佛闲庭信步，一点儿未被狂风、暴雨、冰雹及雷公雷婆所震慑。其中一头小牛犊，表现得更令人叫绝，那张清秀洁白的脸儿，掬着粉红的嘴唇，显现出一种幼稚、天真、纯朴的表情，多可爱的一头牛犊呀！竟然在此时此刻跑到公路边，向我们哞哞地叫了几声，似向我们表示送行，真令我激动。

一忽儿，雨过天晴，上下天光，一碧万顷。司机把车停下来，让我们到外边吸吸新鲜空气。雨后的草原，好像一个天然大氧吧，充满负氧离子，又夹带草原特有的清香味，让你吸上一口就感到透心的舒坦。经过风雨洗涤的草原显得格外鲜嫩和翠绿，微风轻轻一吹，掀起了层层涟漪，激起了滔滔的绿波，绿波中露出点点牛羊，真的让我见到了梦中的大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