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卷叶,艳桃吐芳,院门深锁,书斋静幽。今日没有会议,没有电话铃声,没有同事切磋交谈,没有意外的打扰。时序轮回,给我难得的一日之闲。在晨光曦微中,我早已如将军升帐,似老僧入定,肃肃然,寂寂然,在窗明几净的案头正襟危坐了。
老伴放轻脚步,捧来一杯清茶,絮语中半是爱抚,半是怨怼:“阳春假我以烟景,何不去郊外踏青?今天还是你那稿子稿子——真是呆子!”女儿在门口嬉戏:“看,爸爸的脑壳一抬一低,象蚕子吃桑叶!”
是的,文学编辑和作家的生活,就是这样艰辛莫名,甘苦参半。试想,一部几十万字的书稿在手,要一页一页审读,一字一字斟酌。一年到头,有多少个“几十万字”?而今天,正是时间集中精力效率最高的时光,哪有心思去作逍遥游?
文稿如山,字细如蚁,头晕脑胀,眼花脚麻。为改好一篇稿,编好一部书,冥思苦想,胡须拈断。“爬田字格”犹如登十八盘,每一步都要的是心血、毅力和汗水。多少个节假日,都是书斋独处,窗前枯坐,在文稿的山峦中寂寞跋涉……
当然也有快乐的时候。间或发现佳作,或与作者反复切磋修改之后,书稿发生了独有的光彩,其欣喜之状,恰如一心想发财的财迷子,于路边挖出一大缸金子,简直要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了!新书印出,置于案头,翊墨飘香,字行溢彩,自己总要反复翻阅,绵绵抚摸,这深情恰如耕者对于谷穗,产妇对于婴儿。间或文思奔涌,笔端欢畅,“田字格”变成绿色秧田,沙沙笔尖便是衔春的紫燕。时而金戈铁马,时而莺声燕语,时而崇山峻岭,时而小桥流水……此时,再也抑制不住兴奋,摘下眼镜,摸摸霜鬓,或欣欣然畅快欢笑,或嬉嬉然鼓腹而歌。老伴也分享快乐,凑趣笑骂:“疯子!疯子!”
黄昏将至,有老友探访,作家问讯,作者求教。书斋一改肃穆与沉寂。高朋满坐,侃佩论文,妙语如珠,朗笑盈室,不知日之将暮。
屋小乾坤大,楼闲好编书。“闲日”刚在“发呆”“发疯”的匆忙中度过,我又在盼下一个“闲日”了。
长沙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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