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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佛寺里访卧龙

时间:2022-01-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互通姓名后,才知我这位贴邻,便是大名鼎鼎的台湾武侠小说作家卧龙生。在卧佛寺的晨钟声中,我们促膝长谈。而“卧龙生”这三个字,真可谓妇孺皆知。原来,伴随老人几十年创作生涯的“卧龙生”这三个字,饱蘸着浓浓的乡情!他患心脏衰竭症多年,发病时气喘不能言。

下得火车,又是一个多小时的“面的”,午夜时分总算找到卧佛寺饭店。

古树婆娑的暗影里,一簇矮矮的平房。因为停电,昏黄的一支小烛,引我们进了一间小门楼,又拐过一个深院,然后进了一间平房。这是首届中华武侠文学大奖授奖大会的代表下榻地。海峡两岸,华人世界中家喻户晓的大侠们都云集此地,金庸因病不能与会,而卧龙生、柳残阳、于东楼、温瑞安等人都从台北飞来,会议组织者选择这样一个环境——远离尘嚣,荒僻幽静,似乎是武侠小说中描写的强人出没、刀客横行的去处,倒也是别出心裁。

旅途的疲劳使我再也睁不开眼,正要沉沉入睡,忽听得隔壁有悉悉响动,似有一个老人在喘在咳,还有女孩在絮絮说话,端茶递水走动。这便是《聊斋》的意境了。管他,闭上眼,人事不知。

叽叽啾啾的鸟声将我吵醒,旭日已经临窗。往窗外一看,竟是如此一个清幽的去处。雕梁画栋的两进平房,围成不大不小的四合院,院内四角四棵老槐,一丛绿竹,几棵杂树,生机盎然又带着初秋的清寂。在融融的清辉中,一位小个儿老人,静坐阶前的椅上,享受黎明时的温馨。

老人头发斑白,白衬衣上套件西服背心,大花领带,右手撑根手杖,潇洒而意态安详。互通姓名后,才知我这位贴邻,便是大名鼎鼎的台湾武侠小说作家卧龙生。他是特地从台北飞来参加盛会的,因路途劳顿,昨夜心脏病犯了,随同来的编辑小崔姑娘,急得手忙脚乱服侍他。此刻,老人完全好了,神定气清,在朝晖下安详微笑。

我握住老人的手,连道久仰久仰,老人谦恭起身让座,古铜色的脸膛,笑成一朵金丝菊。望着眼前老人慈祥形象,怎么也不能将他笔下刀光剑影的武侠世界联系起来。在卧佛寺的晨钟声中,我们促膝长谈。

老人本名牛鹤亭,祖籍河南镇庭,于抗战后期从戎,随军到台湾。1957年在台南《成功报》上连载处女作《风尘侠隐》而步入武林,从此一发而不可收,写下《飞燕惊龙》、《玉钗盟》等作品,成为台湾武侠泰斗,与古龙、司马翎、诸葛青云并称“台湾武侠四大家”。漫长的创作生涯中,他对武侠小说的创作颇有追求。八十年代初,武侠小说式微,许多作家都想“退隐江湖”,他却有意开拓新路,创作了《袁紫烟》等“古装推理小说”。他的“武林九大门派”之说,“江湖大一统”的构想,均有独到之处,对同辈作家有深广的影响,在港台颇享盛誉。

“卧龙先生,您本是一名军人,怎么写起武侠小说来了?”我们相聚时短,却相见恨晚,十分投缘,已是无话不谈了。他笑了起来,满脸又是一朵金丝菊:“‘孙立人事件’发生后,我这个当学生的,在军队不可能再有前途。‘连副’到了顶,便决心脱离军职。但一时又无法脱身。连长是我的朋友,给我出了个主意:贪污。我不沾经济的边,到哪里去贪污?便主动去管连队的伙食,半年下来,账上亏空几千台币,军事法庭判决:离开军队。”

“部队是脱离了,到哪里去吃饭?弄了辆黄鱼车来踩。踩黄鱼车很吃力很危险。正是小说里说的:天无绝人之路。正在囊中空空、求告无门时,《成功报》一个朋友要我试笔写连载小说,便开始写《风尘侠隐》,居然受欢迎,每天连载,报社派人立等,差役不拿走稿子不离开书桌。给的稿费又高,满天的乌云散了,就这样写了下来……”

老人说得很轻松,脸上现出顽皮、狡黠的神色,搓弄手中的拐杖,望着我笑。我却无论如何轻松不起来:写得最多时,6种报刊连载,6部书6条线索,每天7000到10000字,天天如此。这是多么辛苦的笔耕生涯。

我问:“20多年,3000万字,38部作品,哪一部是最满意的……”老人不等我说完便抢过话头:“没有什么最满意的!写作的时候辛苦异常,写完了欣慰无比,出版后诸多遗憾。你的写作感受,不也是如此?所以对自己的作品,没有什么最满意的!”他将手杖搓了又搓,脸上现出奕奕神彩,“当然,有风光得不得了的时候。《玉钗盟》在《中央日报》连载3年,拍成4集电影,台北红楼戏院座无虚席,那真叫火爆!《玉钗盟》也不是最满意的……”孩子似的,老人的眉眼笑成了弯月。

我忽然想到,大陆出版物,署“卧龙生”三字的作品有数百部之多,有许多是冒名伪作。而“卧龙生”这三个字,真可谓妇孺皆知。他为什么用了这样的一个笔名?

老人没有回答我的提问,却顾左右而言他:“你听你听,这卧佛寺的钟声,是108记吧?那卧佛是由7000工役,费时一年多,用11个铸炉,化铜50万斤铸成的,释迦牟尼临终给12弟子交代后事的情景,栩栩如生。他老兄在此地卧了上千年了。你看那殿旁的千年银杏,又叫公孙树……我们中华文化是这样灿烂,这样源远流长!”他沉思片刻,“我河南老家有座卧龙书院,你知道吗?”老人脸上没有了笑容,眯着的眼睁开来,炯炯地闪着眷恋思念的光亮。原来,伴随老人几十年创作生涯的“卧龙生”这三个字,饱蘸着浓浓的乡情!

白发是风霜,皱纹是坎坷,微驼的背上是生活的重压。这位在武林世界呼风唤雨,悠游20载无往而不胜的大侠,在现实生活中却是处处败北。如台湾大多数文化人一样,他也想搞“多种经营”,但他买船船沉,种果园遇台风,投资假发业无人订货关门大吉……他在武侠世界里写尽悲欢离合,看透世态炎凉,倒把成败得失,名利荣辱看得淡了,一切都随缘。而今,与老人同时出道的小说家,大多数已经作古,他却拄着拐杖,在创作的艰辛之途踽踽而行。他患心脏衰竭症多年,发病时气喘不能言。医生曾预言他只能活五年,他却顽强地走过来了。每次病一过,他又微笑着拿起笔,孜孜不倦地耕作。他说,大陆一家出版社已买下他的全部版权;他说,他正在创作的新小说,背景是明代,女捕头科学办案,除尽奸邪,快意恩仇,大获全胜……

卧佛寺的钟声又响起来了,沉雄而悠远,是108记。卧龙老人静默倾听,随笔给我写下了两句话:

文章结知己,相逢总是缘。

长沙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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