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遗编一读想风标”

“遗编一读想风标”

时间:2022-01-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说到孟子的风标,最显眼的是其政治抱负远大,高自期许,非常自负。孟子同样不以为然,并斥之为“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孟子出门后,齐王派人来探视,并带来了医生。也是在齐国,齐王馈赠百镒上好的黄金,孟子拒绝接受。孟子这样做,不只是维护一己的身份与尊严,而是代表了士这一阶层的群体自觉,体现着士的主体性。与此相对应,孟子适时而有针对性地倡导并坚守了一种以仁义为旨归的士君子文化。

宋代杰出的政治家、改革家、文学家王安石写过一首题为《孟子》的怀古诗:

沉魄浮魂不可招,遗编一读想风标。

何妨举世嫌迂阔,故有斯人慰寂寥。

孟子(前372—前289),名轲,邹人,战国时期伟大的政治家、思想家、教育家,被尊为“亚圣”。他是鲁国贵族孟孙氏的后裔;幼年家境贫困,父亲早丧,强毅而有卓识的母亲,“三迁择邻”、“断织劝学”,煞费苦心,将他抚养成人。孟子私淑孔子,为孔子之孙子思的再传弟子。《史记》本传称,他游说齐王,未能见用,转赴梁国,惠王认为他的主张“迂远而阔于事情”(远离实际,不合时用)。“当是之时,秦用商君,富国强兵;楚、魏用吴起,战胜弱敌;齐威王、宣王用孙子、田忌之徒,而诸侯东面朝齐。天下方务于合从(纵)连横,以攻伐为贤,而孟轲乃述唐、虞、三代之德,是以所如者不合。退而与万章之徒,序《诗》、《书》,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

对于孟子, 王安石是拳拳服膺、衷心景仰的。只是, “ 往事越千年”,斯人早已成了“沉魄浮魂”,无法“复其精神,延其年寿”(《楚辞·招魂》句),只能想望其风标(品格、风致)于《孟子》遗编了。“何妨”一句,道尽了孟子,也包括诗人自己雄豪自信、卓尔不群的气概与无所畏惧,“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坚定意志。诗人引孟子为知音与同道,最后以沉郁之语作结:毕竟还有这位前贤往哲足堪慰我寂寥!

说到孟子的风标,最显眼的是其政治抱负远大,高自期许,非常自负。他以孔子的继承人自任,指出:从尧、舜至于孔子以来,具有一条圣人、王者绵延相承的根脉;“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尧、舜至商汤,商汤至周文王,周文王至孔子,都是五百余年,“由周以来,七百有余岁矣,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接下来,他直白地挑明:上天若是不想让天下治平,那就罢了;“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

一次,门人公孙丑将他与管仲、晏婴相比。因为二人都是齐国著名的政治家,辅佐君主,富国强兵。孟子却大不以为然,说:你真是一个齐国人,只知道这个管、晏!当年曾子的儿子曾西,鉴于管仲得到齐桓公那么专一的信任,执政那么长久,功业却如此卑微,因而很不高兴同他相比。连曾西都不肯,你以为我就能愿意吗?其实,管仲辅佐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就常理而言,功业并不能说卑微,只是由于他只兴霸业而不施仁政,所以,不为儒学宗师所认可。在另外场合,孟子还曾说过:齐王如果用我,何止是齐国人民可以安享太平,“天下之民举安”。时人景春认为魏国的纵横家公孙衍、张仪是真正的大丈夫:“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兵戈止息)”。孟子同样不以为然,并斥之为“以顺为正(以顺从为正宗)者,妾妇之道也”。

孟子雄强善辩,傲岸不群,在君王、权贵面前,尤其注重自己的身份,不肯屈身俯就。一天,孟子准备去朝见齐王,恰巧,齐王派了一个人来跟孟子说:我本应该来看你,但是感冒了,不能吹风,如果你肯来朝,我便也临朝办公。孟子觉得齐王是摆架子,“感冒”云云,不过是托词。于是,他对使者说:请你回去跟君王讲,我也闹病了,不能前去朝廷。第二天,孟子要到东郭大夫家里吊丧。公孙丑提醒他,说:老师,昨天您托词有病,谢绝齐王的召见,今天又要出去吊丧,这大概不好吧?孟子说,那有啥!昨天患病,今天好了。孟子出门后,齐王派人来探视,并带来了医生。这将如何处置?跟着孟子学习的孟仲子只好出面应付,说:先生的病今天好了一点,已经上朝了,不晓得他是否已经到达。接着,孟仲子就派人在孟子回家的路上拦截,告诉他不要回家,赶紧上朝。孟子没有办法,只好躲到齐国大夫景丑家去借宿。

景丑便同他交谈,说:内则父子,外则君臣,这是重大的伦常关系。父子主恩,君臣主敬。可是,我只看见齐王对你很敬重,却没看见你怎么尊敬他。孟子说:在齐国人中,没有谁以仁义之道向齐王进言;他们并非认为仁义不好,而是觉得其王不足以谈仁义。这才是最大的不敬!我呢,不是尧舜之道不敢以之进言,所以,要说尊敬君王,没有谁能赶上我。景丑说:我指的不是这个。《礼》云:臣子听到君主召唤,应该立即动身,不能等待驾好车子再走。你本来准备上朝,一听说齐王召唤,反而不去了,这于礼不合吧?孟子引证曾子的话作答:晋、楚之富,不可及也。不过,他们凭的是富,我行的是仁;他们倚仗的是爵位,我抱持的是仁义。我为何会觉得欠缺什么?随之,孟子阐明:天下尊贵者有三:爵位、年齿、德行。在朝廷上,先论爵位;在乡里中,先论年齿;至于辅佐君王,当以德行为上。所以,大有作为的君主,一定有他不能召唤的大臣,遇有要事请教,应该亲自前去,以彰显其尊德敬贤之诚。

孟子清高自持,刚正不阿。齐国大夫公行子家里办丧事,右师(齐之贵臣,六卿之长)王往吊,一进门,就有人趋前与之交谈,入座后,还有人跑到他的旁边献殷勤。孟子当时也在场,他们原本相识,却“独不与言”。右师不悦,怪他有意简慢。孟子听了,说:《礼》云:“朝廷不历(跨)位而相与言,不逾(越)阶而相揖也。”我是依礼而行。也是在齐国,齐王馈赠百镒上好的黄金,孟子拒绝接受。弟子陈臻诘问,答曰:这笔钱送的没有理由。没有理由送钱,等于用贿赂收买我。哪里有君子可以拿钱收买的呢?

孟子这样做,不只是维护一己的身份与尊严,而是代表了士这一阶层的群体自觉,体现着士的主体性。当代著名学者牟钟鉴认为,孟子最大的贡献,是确立士人的独立品格,提升了他们的社会地位,也升华了士人的精神境界,为中国知识分子立身处世确立了一种较高的标准。在知识分子的操守、气节方面,孟子的影响似乎比先师孔子更大一些。

春秋战国时期,群雄竞起,列国纷争,为实现富强、完成霸业,不仅凭恃武力,还迫切需求智力的支撑,所谓“三寸之舌,强于百万之师;一人之辩,重于九鼎之宝”。这样,诸侯之间便竞相“养士”,为士的活跃与发展提供了强大推动力,也形成了剧烈的竞争态势,许多士人都趋之若鹜。士,作为道义的承担者、文化传承者,以才智用世;但是,本身却并不具备施政的权势,若要推行一己的主张,就必须解褐入仕,并取得君王的信任和倚重,而这种获得,却是以思想独立性、心灵自由度的丧失为其代价的。许多士人为致身富贵不惜出卖自己的人格,“无礼义而唯权势之嗜”(荀子语)。与此相对应,孟子适时而有针对性地倡导并坚守了一种以仁义为旨归的士君子文化。所谓士君子,也就是士阶层中那类重节操、讲道义、有风骨的优秀分子。

孟子像先师孔子一样,十分厌恶“乡原”,对这类八面玲珑、四方讨好、不讲是非与原则的欺世盗名之辈,斥之为“阉然媚于世也者”。他要求士人,“穷不失义,达不离道”;当生命与道义不可兼得时,要“舍生而取义”。“志士不忘在沟壑(不怕惨遭杀戮,弃尸山沟),勇士不忘丧其元(不怕丢掉脑袋)”,以成就其完美人格。在中国几千年的文明史上,为了社会进步、民族振兴而“成仁取义”的志士仁人,灿若群星,他们的思想都不同程度地接受了孟子的影响。

论及士人的独立品格,在封建时代,首要的是如何看待与处理君臣之间的关系。孟子强调“道尊于势”、“德重于位”;明君应“亲亲而仁民”、“贵德而尊士”。周游列国过程中,他常常不留情面地公开批评一些君主。在会见梁惠王时,当对方谈到“察邻国之政,无如寡人之用心者”,可是,国内民众却不见增多时,孟子一针见血地直戳要害,说:“狗彘(猪)食人食而不知检(制约);涂(途)有饿殍(饿死者)而不知发(指开仓救济);人死,则曰:‘非我也,岁(年成不好)也。’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凶器)也。’王无罪岁(不要归罪于年成不好),斯天下之民至焉。”这还觉得不够劲儿,接着,孟子又直面指斥梁惠王:“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殍。此率兽而食人也。”还有一次,他对弟子公孙丑说:“不仁哉,梁惠王也!”——为了争夺土地,驱使老百姓打仗,结果,尸横郊野,骨肉糜烂。

在齐国,尽管孟子出任那里的客卿,但是,对于齐宣王,他也毫不客气,竟然当面揭露其“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的虚假仁慈。他们还有这样一段对话:

孟子问齐宣王:如果您有一个臣子,他把妻子儿女托付给他的朋友照顾,自己出游楚国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妻子儿女在挨饿受冻。

您说:对待这样的朋友,应该怎么办呢?

齐宣王说:和他绝交!

孟子又问了:如果您的司法官不能管理他的下属,那应该怎么办呢?

齐宣王说:撤他的职!

孟子又问了:如果一个国家治理得很糟糕,那又该怎么办呢?

“王顾左右而言他”——齐宣王十分尴尬,只好左右张望,把话题扯到一边去。

在孟子看来,商汤流放夏桀、武王讨伐殷纣,都是合乎正义的。“君有大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易位(废弃他,改立别人)”。当齐宣王问:“臣弑其君,可乎?”他断然回答:“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独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他提倡“君臣有义”,反对“愚忠”,认为忠君是有条件的,要看值不值得为他尽忠,看他怎样对待臣下。孟子明确地说:“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他还说过:游说诸侯,要敢于藐视他,不要把他那一时的煊赫看得怎么了不起!他们的殿堂阶基几丈高,屋檐几尺宽;菜肴满桌;姬妾数百;饮酒作乐;驰驱田猎,跟随的车子上千辆。我如果得志,决不会这么做。他们所有的那些腐化享乐的事,都是我所不为的;我所做的都符合古代的规制。我为什么要畏惧他们呢?

他的这些肆无忌惮的言论、主张,遭致历代封建卫道者的口诛笔伐,刺孟、非孟、疑孟迭出,有的竟列出十七条罪状。宋代政治家司马光批评孟子,首要一项便是“不知君臣大义”。他说:“孔子,圣人也;定(公)、哀(公),庸君也。然定、哀召孔子,孔子不俟驾而行。”意思是,对于君主,哪怕他们是庸君,至圣先师孔子都是那样地毕恭毕敬,而你孟轲却架子十足,真是不成体统!不过,最厉害的还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他声言:“此老”(孟轲)要是活在今天,难免会遭受酷刑的。同时指出,孟子的不少言论“非臣子所宜言”,于是,对《孟子》原文进行删节,达八十五条之多;还下令将孟子逐出文庙,罢其配享。

孟子由坚守士人独立品格,进而发展为“民本”思想,为儒学理论树起了一面鲜明的旗帜——“政在得民”。他说:“得天下有道,得斯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民之)所欲,与之聚之,(民之)所恶,勿施尔也”;“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牟钟鉴《从孔子到孟子》一文中指出:在早期儒家代表人物中,没有哪一位比孟子更重视民众的社会作用和历史地位。孟子提出了一个超越同时代人的口号:“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个口号一经提出,便使社会震动,响彻了两千多年,成为批判君主专制的有力武器。“民贵君轻”之说,在先秦诸子中是极为罕见的,它肯定了民众是国家的主体,对于君权至上的制度具有很大的冲击力。按照孟子这一思想来设立政治体制,至少能发展出开明君主立宪制。这是孙中山提出民权主义的思想源头之一。

孟子十分重视心性修养、价值守护与精神砥砺,体现了士这一群体的主体自觉。

一是“养气”。宋代理学家程颐说过:“孟子有功于圣门,不可胜言”,“仲尼只说一个‘志’,孟子便说许多‘养气’出来。只此二字,其功甚多”。“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孟子指出,“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用正义去培养而不加损害),则(充)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就疲软了)。”这种气是由正义的经常积累而产生的,不能靠突击的正义行为来取得,更不能揠苗助长。

浩然之气就是人间正气,表现为优秀的心性修养、道德情操和高尚的人格理想、精神境界。南宋杰出的民族英雄文天祥的《正气歌》,把爱国主义精神发扬到极致,彰显了作者坚贞的民族气节和死生不渝的崇高信念,可说是对于孟子浩然之气的最佳诠释。诗中列举了十二位古人气贯山河、名垂竹帛的壮烈行迹,激情洋溢地歌颂了历史上为真理和正义而斗争的志士仁人,显现浩然正气所发挥的维系天柱、地维、人伦的巨大威力——“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正气歌》前面有个小序,特意标出孟子的“我善养吾浩然之气”;还说:“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气也。”就义之前,作为绝笔,他写了一个自赞,其文曰:“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除了生死关头,激励广大志士仁人,舍生取义,临难不苟;在日常生活中,“浩然之气”也曾发挥出巨大的精神能量。台湾著名学者傅佩荣讲过一则故事:20世纪50年代,台湾大学经济拮据,办学条件艰难,师生生活十分贫困。傅斯年校长向学生推荐了两本书,其中第一本就是《孟子》。时值寒冬,又冷又饿,于是,大家就念《孟子》的“我善养吾浩然之气”。诵读着,议论着,就不感到冷了,肚子也忘记饿了。后来从这里走出很多知名专家、学者,他们身在域外,还经常忆起大学时代读“浩然之气”的情景。

二是“尚志”(使自己志行高尚)。孟子反复强调“从其大体”——“养其小者为小人,养其大者为大人”;“无以小害大,无以贱害贵”;“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弗能夺也”。又说:“养心莫善于寡欲。”按照朱熹《集注》的解释:“贱而小者,口腹也;贵而大者,心志也。”可以引申为:大体,指道德修养、高尚人格,亦即居仁由义;小体,指声色货利、物质欲望。他把慕仁向义还是逞欲逐利看作是区分君子、小人的标志。当年子贡在谈到老师孔子的学问时,曾有“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之说,当与此同义。宋代理学家陆九渊,总是教人“先立乎其大”。结果有人讥讽他:除了“先立乎其大”一句,全无其他伎俩(本事)。他听了不以为忤,反而说:这个人真了解我。

三是“反求诸己”(反躬自责)。孟子传承、发展了孔门关于“自省”的圣训,进而强调:出了问题,要从自身查找原因。他说:“行有不得者,反求诸己”;“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后发;发而不中,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已矣”。又说:“反身而诚(反躬自问,一切都是诚实无欺的),乐莫大焉。”

四是历经艰苦磨炼。孟子指出:“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每一行为总是不能如意),所以动心忍性,曾(同增)益其所不能。”他特别强调忧患意识与危机感。“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这是他的名言。他还说过:人的德行、聪明、道术、才智,往往来自危险的处境,亦即种种灾患。只有那些孤立之臣、庶孽之子,“其操心也危,其虑患也深”,方能通晓事理,练达人情。

五是升华人生境界。孟子有言:“可欲之谓善,有诸己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这段话意蕴丰富,不太好懂,其实说的是人生的六种境界:第一层是善——值得喜欢,使人觉得可爱,这就是善(也就是好);第二层是信——好处实实在在,令人信服、信任;第三层是美——那些好处充满于他本身,当然美;第四层是大——不只充实,而且辉耀四方,发扬光大;第五层是圣——大而能化,融化贯通,是为化境;第六层是神——圣德到了神妙不可测量的高度,此乃至上境界。

孟子很看重士君子的社会责任,说:士人出来任职做官,为社会服务,就好像农夫从事耕作一样,这是他的职业。士之出仕,“天下有道,以道殉身(政治清明,道为己所运用);天下无道,以身殉道(政治黑暗,不惜为道献身)”;士君子应该“居天下之广居(仁),立天下之正位(礼),行天下之大道(义);得志,与民由之(偕同百姓循着大道前行),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与列国争霸、以攻伐为能事形成尖锐的对立,孟子坚持仁政学说、德治思想,把修身与为政、伦理与政治、仁政主张与民本思想结合起来,走“仁者爱人”、“以德服人”之路。倡导省刑罚,薄税敛,使民以时,取民有制;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推恩办法治民施政,这样才能得民心,无敌于天下。呼吁君王“贵德尊士”,“尊贤使能,俊杰在位,则天下之士皆悦,而愿立于其朝矣”。强调重教育,“觉斯民”,“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善政,民畏之;善教,民爱之。善政得民财,善教得民心”;他把“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奉为人生至乐。

为了推行自己的政见,建立理想型社会,孟子终其一生,宣扬教化,尚志笃行。学成之后,先是在邹国授徒设教;过了四十岁,开始其政治生涯,出邹、游齐、过宋、适梁、访滕、入薛、至鲁,为卿于齐,最后归邹。其间,他曾会见过齐威王、宋王偃、滕文公、邹穆公、鲁平公、梁惠王、梁襄王、齐宣王等多位君主。每至一国,都曾积极建言、热情论辩、肆意批评,但其政见、主张终竟未得施行,不免到处碰壁;最后,只好黯然归隐,二十多年致力于教育与著述。这一经历,与先师孔子相似,但二者相较,还是孔子的际遇差强一些,毕竟出任过中都宰、司空、大司寇,还曾代理过相职;而孟子只当过短期的客卿,空有壮志宏图,未曾得偿于百一。在致力于帮助各国诸侯结束战乱、实现统一、实施仁政,亦即推行其王道主义的理想政治方面,无疑他是彻底失败了。

当然,若从长远和根本上看,他同孔子一样,立德立言,垂范后世,功在千秋,又确是伟大的成功者。已故著名哲学家金岳霖先生说过:“一位杰出的儒家哲人,即便不在生前,至少在他死后,是无冕之王,或者是一位无任所大臣,因为是他陶铸了时代精神,使社会生活在不同程度上得到维系。”在讲学、著述中,孟子总结前代与当世治乱兴亡的规律,在如何对待人民这一根本性问题上,提出了“民贵君轻”、“保民而王”、以仁政与民本为核心的富有民主性精华的思想,首倡心性之学,确立士人独立品格,发展了孔子的思想、学说,为后世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

关于孟子思想的当代价值,著名哲学家陈来教授指出:在孟子那里,仁爱不仅仅是个人的道德,也是社会的价值。他把原来孔子重点放在个人道德、修身这方面的仁,扩大到整个社会。在社会的层次上来讲仁爱,这个就是仁政,就变成了治国理政的一个根本法则,变成一个社会的价值。最近,习近平总书记谈到,中华优秀文化的基本价值有六条,其中的第一条、第二条:讲仁爱,重民本,都跟孟子有特别直接的关系。就是说,孟子思想对于我们涵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能够提供一个最直接、最重要的源泉与基础。

(2015年)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