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著名诗人辛笛

追忆著名诗人辛笛

孙琴安

今年初，德高望重、成就卓越的著名诗人辛笛撒手人间，终年九十二岁。

辛笛是中国现代著名诗人，“九叶诗派”之首。早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外语系，上世纪三十年代赴英国爱丁堡大学留学时，就已进行诗歌创作与诗歌活动，与美国诗人、《荒原》作者艾略特及其后辈史本德、刘易士等时相往来。早在上世纪三十年代，他就写过不少优美的印象派诗，如《航》《再见，蓝马店》《门外》等都有相当影响。四十年代，诗风有些转变，如《手掌》《布谷》《逻辑》《风景》等诗，都为读者所称道，被译为英、法、德、日等多国文字。其倡导的“九叶诗派”，不仅拥有查良铮、陈敬容、郑敏等一批极优秀的诗人，而且在中国现代诗歌史上占有不可忽视的重要地位。

除了出版新诗集《手掌集》《珠贝集》等书以外，辛笛也擅长旧体诗，晚年出版了旧诗集《听水吟集》。诗风苍劲老成，雅致密丽，就连不轻易许人的钱锺书，与他唱和之后，也不得不以“羡君老笔气秋横”的诗句加以叹服。

辛笛诗品甚高，人品亦高。诗人中脾气乖戾或性格孤傲的现象还是很有一些的。辛笛诗名早著，随着艾青等人去世，他的诗歌地位愈见重要，在上海诗坛稳坐第一把交椅。但他从不摆老资格，而是尊重别人，平易随和，不论同龄人或青年辈，他都一视同仁。我有时路过南京西路，顺便登门拜访，他都热情接待，与我谈诗论文，津津有味。他与香港文坛甚熟，有时我在香港报上发表了文章，自己还不知道，他已经把剪报寄我了。《新民晚报》专刊部编辑托我约辛笛谈谈读书，我把采访他的文章请他过目，不料他修改后又端端正正地重新誊抄了一遍。其认真态度，令我难忘。

有一次，我到辛笛家，照例与他谈诗，这时他已动了大手术，输尿管系在腰间，但照样谈笑风生，乐此不疲。谈了一半，我忽而拿出相机，要给他拍照。他开怀大笑，调侃似的对我说：“孙琴安啊，你这个学者怎么也干起这种事来了？”

我一时有点不好意思，只得微红着脸解释道：“现在报纸向我要文章，往往希望配点照片，我总拿不出，所以也就照起相来了。”

他一听，又大笑。然后又微笑着点点头，表示理解，就配合着让我拍照，又大声喊他女儿圣思来为我俩拍合影照。当时情景，仿如昨日。

大约过了一年多，我去诗人于之家中谈诗。谈到辛笛时，他忽然对我说，“好久没见辛笛了，不知近况如何，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和黎焕颐等一起去看看他。”

以后又说过几次，总因人不齐而未去。去年初冬召开辛笛诗歌研讨会，屠岸、牛汉、邵燕祥等都来了。辛笛上午到会，可惜我因有事而在下午到会，竟未遇上。会上的发言却被录音，据说要带给辛笛听，不知他听后会有何感觉。

记得辛笛爱妻去世时，辛笛曾在《新民晚报》上刊出过一首悼亡诗，不意数月之后，他也随爱妻仙逝，不知何人能为其作挽诗。不过他在哀悼丈人徐森玉去世时曾有两句诗：“百年终是匆匆客，一例龙华道上人。”正可移用于此。

辛笛追悼会之前的两三天，诗人吴钧陶在电话中对我说：“辛笛在建国之初的经济困难时期，曾把私人家产十五万美元，无偿地捐献给国家。他是一位真正的诗人！”

《澳门日报》　2004年7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