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留在海滩的贝壳

遗留在海滩的贝壳

儿子早已长大成人，储币罐却一直摆放在儿子的床头柜上。

儿子的储币罐是一只塑料小猪，白白的胖身子，肥大的黑耳朵，小巧的樱桃嘴，憨厚笨拙的样子，煞是可爱。小猪肥胖的肚子里装满儿子小时候塞进去的硬币，沉甸甸的。

记不清儿子几岁时，妻子为他买了这个储币罐，总之很小吧。当年妻子为儿子买回储币罐，与其说是引导儿子勤俭节约，启示儿子积少成多的道理，倒不如说是看到许多小孩都有储币罐，所以也给儿子买了一个，以满足他的一种童趣。

其实，人年幼时对于金钱的理解十分简单和纯洁。小孩子仅仅知道，买吃的或玩的东西，是要给钱的，否则买不到。他并不知道，拥有钱的多少决定了占有社会财富的份额；他更不知道，钱是可以流通增值的，还可以权钱交易，可以不择手段地将本不属于自己的钱据为己有，赃钱可以洗成干净钱，在国内不安全可以存到国外去。总之，钱在孩子眼里，失去了很多重要价值，失去了经济学、政治学和社会学的意义，更失去了灰黑与肮脏。孩子们把零钱存进储币罐，仅仅出于一种童趣，却无意中完成了一件大人都无法做到的事情，那就是，取消钱流通增值的属性，堵塞钱通天的本事，让钱远离市井嘈杂，拒绝肮脏与罪恶，在小小的储币罐里成为金钱的另类和叛逆者。

我们这个家族似乎缺乏经营赚钱的基因。父亲做了一辈子中学教师，只知道把学生教好，完全靠菲薄的工资养家糊口。我在老家当了多年的中层干部，算得上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儿子从小听话，读本科和研究生已有六年了，用钱一直十分节省。有的家长限制在外读书的孩子用钱，我和妻子却总是劝儿子别太节省。同时，他与我一样，缺乏经商搞实业的天赋和本领，对于钱似乎不怎么感兴趣，很少谈论这方面的话题。

依稀记得儿子小时候把硬币放进储币罐时的情景。他总是站在椅子上，小小的身子趴在写字台上，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稚嫩的小脸上，他天真的笑容显得更加灿烂；照在储币罐上，“小猪”显得更加憨态可掬；照在一枚枚硬币上，反射出银色的光。儿子用他那稚嫩的小手将一枚枚硬币装进储币罐，与玩变形金刚、电动小车、电动手枪、积木一样，充满天真单纯的童趣和欢乐。

属于每个人的时光似水东流，不舍昼夜，我们只能效仿两千多年前的孔子站在岸边，心生“逝者如斯”的感叹。然而，时光的流水总会留下某些引人回忆和念想的痕迹，它们犹如海潮退后留在海滩的美丽贝壳。静静地躺在儿子储币罐里的硬币，仿佛正是这样一枚枚美丽发光的贝壳……

2008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