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的优劣

文化的优劣

和国内的年轻人谈天，我有时会发现，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对西方文化相当地钦佩，认为西方人比较文明，比较人道。即使是西方的进口产品，质量也往往优于同类的中国产品，说白了，就是带了点崇洋的倾向。当我和西方人打交道的时候，我却发现了一个相反的倾向，他们在不经意间，常常流露出对本国文化的骄傲，认为自己国家的文化优于世界上很多的文化，西方人的行为处事方法是正确的方法。

这是对待文化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第一种态度把自己的文化与其他文化相比较，用其他文化的尺度来评判自己的文化，从而得出了自己的文化不如其他文化的结论，这是一种“自我文化低下”的态度（xenocentrism）。第二种态度也是把自己的文化与其他文化相比较，但却是用自己的文化作为尺度来评判其他的文化，认为其他文化都不如自己的文化，这是一种“自我文化优胜”的态度（ethnocentrism）。

“自我文化低下”和“自我文化优胜”这两种态度都有偏颇之处。这是因为，作为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传统，作为这个民族、这个国家行为处事的方法、道德理念和价值观念的总和，文化是不适合进行一对一的逐项比较的，即使一定要比较，也是无法分出优胜劣败的。中国在几千年的文明史中，产生了老子、孔子、孟子、荀子、墨子、韩非子等诸多的思想家，而希腊在两千多年前，也产生了亚里斯多德、柏拉图和苏哥拉底等诸多的哲学名家，难道我们能够说我们祖先的哲学思想高于古希腊的哲学思想？或者，古希腊哲学先贤的理论优于我们的祖先之道？这两类哲学思想都有它们产生的历史、社会和人文的背景，我们只能比较它们的异同，而不能为它们分个优胜劣败。

中国的文字基于笔画和方块字型，而西方的文字基于字母和它们的排列组合。尽管形态和语法规则各不相同，但两种文字都很好地实现了传输信息的主要功能，要分个高低上下也是不可能的。

我们还可以举其他的例子。中国和法国的美食都是世界驰名，但是，由于我们的肠胃都经历了自己民族饮食的秘方调教，我们往往只对自己国家的美食情有独钟。比如，我们不一定喜欢法式的蜗牛，法国人也不一定喜欢中国的回锅肉。蜗牛和回锅肉孰优孰劣，看法完全因人的文化背景而异。

可见，文化优劣之比较，实质上是观点的比较，而观点的比较是永远无法分出个青红皂白的。曾经有人做过这样的实验，把中国人认为很帅很漂亮的男女演员的相片交给西方人去评判，结果，西方人眼中的帅和漂亮与中国人的标准大相径庭。我们眼中的靓男美女在西方人的眼中不过尔尔，而我们眼中貌不出众的人物却让他们大为赞赏。可见，美与丑没有绝对的标准。文化也是一样，优和劣没有绝对的标准，有的只是立场和观点的差别。

因此，我们大可不必贬抑自己的文化，崇尚别人的文化。西方人的圣诞节并不比我们的旧历新年更加温馨，公历2月14日的西方情人节也并不比我们七七之夕的鹊桥相会更为浪漫。

如果一定要就文化分个高低上下的话，真正的比较实际在于年轻一代的比较。文化传承是一根历史的长链，每一个环节的过渡都要靠年轻一代的努力来实现，年轻一代承担着对本国文化进行去芜存菁的时代重任。如果我们的年轻人对自己的文化已然失去信心，那么，文化的优劣已然无需比较，我们的文化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