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吃豆腐滋味长

常吃豆腐滋味长

前些年,去国外招商访问,从一本经济杂志上看到一篇文章,说时下最成功又最有市场潜力的,并非汽车、电子产品,而是中国的豆腐。难怪,无论在美国、澳大利亚,抑或在韩国、日本、新加坡,总能在餐桌上看到“豆腐系列”。于是乎,在国外逗留期间,只要友人论及豆腐,我颇以自己为中国人而充满自豪感。

豆腐,堪称“国宝”。明朝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上说:“豆腐之法,始于汉淮南刘安。”相传,公元前二世纪,汉高祖刘邦之孙、淮南王刘安建都寿春(今安徽寿县),为求得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在淮安八公山下征集了一批门客,用黄豆和盐卤进行试验,结果制成了细嫩雪白的豆腐。朱熹曾有诗云:“种豆豆苗稀,力竭心已腐。早知淮王术,安坐获泉布。”诗的下面注曰:“世传豆腐本淮南王术。”

豆腐,为帝王造亦自为帝王好。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小时以讨饭为生,一天他讨到一块“镶豆腐”,吃得极香,念念不忘。后来当了皇帝,便把家乡的厨师招集进宫,为他做此菜。因为朱元璋年号“洪武”,所以人们都叫这道菜为“朱洪武豆腐”。

慈禧太后年幼时,曾与一家豆腐坊为邻,因而常吃炒麻豆腐。当了太后,山珍海味吃得腻了,一日忽然想吃麻豆腐,便传话御膳房制备献上。虽然御厨们皆是高师名手,可不知麻豆腐为何物,于是跑到宫外豆腐坊请教。在反复琢磨的基础上,他们改进配料方法和烹制工艺,终获成功。于是,当这道“色泽嫩红、翠绿、金黄,深褐与淡灰相间,宛如玉盘盛玛瑙,吃口酸辣中带甜,鲜嫩适口,堪称五味俱全”的麻豆腐端上慈禧餐桌请其品尝时,自令其口为爽、神为快,当下传令赏银。此后每至冬季,她便常常点食这道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豆腐,以其物美价廉、制作方便,随后也渐渐地流入民间,成为普通百姓餐桌上的一道家常菜。其实,朱元璋爱吃的“镶豆腐”和慈禧喜欢的“麻豆腐”,不就是从民间传入的么?

豆腐,曾被孙中山先生誉为“实素食之良者”。是啊,豆腐的营养价值极高,其所含蛋白质高达百分之四十五以上,且是良性蛋白质,消化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豆腐的氨基酸含量与牛肉不相上下,没有胆固醇。这般功效,自令豆腐成了人见人爱之物。

忆起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一家六口为生活拮据所迫,豆腐便成了我家一年四季的当家菜。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然而,父母硬是把豆腐做成了一道道精美的小菜,什么豆腐煮霉干菜啦,菠菜烧豆腐啦,豆豉闷豆腐啦,豆腐鱼头汤啦,等等。然而,最令人难忘的是葱花拌豆腐了。用刀将豆腐切割成网状,洒几粒盐花,浇半匙麻油,品之,是那样的清香爽口,有时将碎皮蛋和之,那便成了奢侈之菜。每当一家人吃得正欢之时,父亲总是情不自禁地吟诵起清朝张劭的《豆腐》诗:“漉珠磨雪湿霏霏,炼作琼浆起素衣。出匣宁愁方璧碎,忧羹常见白云飞。蔬盘惯杂同羊酪,象箸难挑比髓肥。却笑北平思食乳,霜刀不切粉酥归。”一边品尝豆腐,一边欣赏诗词,其情其味,诚非旁人所能体会矣!

一块普普通通的豆腐,吃出了全家人真真切切的万般况味和欢欢喜喜的天伦乐韵。长年吃豆腐,不免令餐食多了一些单调,令生活添了一份清苦,然而,谁也没叫一声苦。有时姐妹几个相视结实的身体,便会发出宽慰的笑语:还是吃豆腐好!当年,我就读于享有“北南开,南春晖”盛誉的春晖中学之时,虽家庭经济条件已经较为宽裕,且父母也叮嘱我小菜要吃得好一些,可我舍不得。有时,一天的小菜就是一块豆腐。“安贫才能乐学”,我觉得只有耐得住清苦,才能砥砺自我勤奋好学。毕业那年,当学校沉寂多年的铅球记录被我一举打破之时,高考以后,当大学录取通知书抵达之时,我对吃豆腐更是融进了一番特别的领悟。

然而,亦毋庸讳言,进入八十年代以后,因为经济条件的迅速改善和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豆腐这道菜曾经一度淡出,自然亦包括其他的诸如青菜、萝卜等等所谓的粗菜。粗菜的淡出,意味着的便是富贵病的增加,而今血脂高、血压高、胆固醇高者众,何以跟少了粗菜淡饭无关?这不,前些年我亦被查出患了高血压。怎么治?医生说,除了锻炼外,要多吃粗菜淡饭,特别是要多吃点豆腐。原来,豆腐还含有不饱和脂肪酸,可以促进人体新陈代谢,并且可以消除器官里的胆固醇,降低血压,对高血压症具有很好的疗效。于是,看似平常而又平常的豆腐,与青菜、萝卜等一起,终于又回到了我的餐桌上,可又何以不进入千家万户?

豆腐,集四野之精华,赐万物以祥瑞。它那清灵甘爽、香甜润腑的美味,总让我久久回味;它所蕴含的拙朴醇厚的风情,则令我难以忘怀。常吃豆腐滋味长,此乃豆腐本性使然,本真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