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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郭沫若与齐白石一事

时间:2022-01-1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画家通过这一形象,暴露了国民党反动统治下社会底层人民生活的阴影。这次“和大”物色他绘屈原像,应当说是适当的人选。于是我们抱着一试的心情驱车直奔齐白石大师的画室。

记郭沫若与齐白石一事

/>年,世界和平大会理事会在莫斯科纪念四大文化名人:中国的屈原、波兰的哥白尼、法国的拉伯雷、古巴的马蒂。纪念大会虽然是在莫斯科举行,但是有关屈原的介绍和画像一切筹备工作都由我国负责,亲自过问此事的是中国保卫世界和平委员会(简称和大)主席郭沫若同志。

就在纪念四大文化名人大会开会的前几天,有一天文怀沙兄特地坐了小汽车来找我,说世界和大开会时,要挂屈原的画像,本来是请蒋兆和教授画好了的,那时蒋兆和在苏联是有些名气的。大约是1950年前后,我国第一次在苏联举行国画展览,蒋兆和教授画的一幅《流浪儿》获得苏联观众很高的评价。画家怀着人道主义激情,画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国少年乞讨的形象,还题了这样的词句:“说什么心肝与宝贝,流浪的穷小子不值钱!”画家通过这一形象,暴露了国民党反动统治下社会底层人民生活的阴影。这次“和大”物色他绘屈原像,应当说是适当的人选。怀沙告诉我:“蒋兆和这次画的屈原像,郭老一再审阅,认为不够理想,打算重新物色一位国画家来完成,最后考虑到驰誉国际艺坛的齐白石大师,我就向郭老推荐你,请你出面和我一道去找齐白石。”原来怀沙以为我和齐翁很熟识,其实也只是一般的关系。但是齐翁的画并不难求,可以说有求必应;问题是近几年来,我从未看他画人物,这是我的顾虑。怀沙听了我的陈述以后就说,那又何妨一试。于是我们抱着一试的心情驱车直奔齐白石大师的画室。

这时已接近晌午,大师刚刚用过午饭。我们说明来意后,怀沙还把自己画的一幅屈原立轴打开来请他批评指教,画上有郭老题的一首七言绝句,内容是歌颂屈原的。大师饶有兴味地读了郭老题画的诗,又听说我们此次造访是受了郭的嘱托,就操着湖南湘潭口音说:“郭沫若是个角色哩!”大师惺惺惜惺惺的心情也引起我们的敬意和快慰。

白石大师这一年是93岁,每天还在画画,他这几年作画的题材涉及翎毛花卉的众多物相。过去我没有见到他画鸽子,他的早年作品我所接触过的也没有。北京解放那年,他正进入90高龄,因为受了举世人民争取和平这一时代思潮的影响,也画起鸽子来了;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在文学上有“为时而著,为时而作”的主张,白石大师到了垂暮之年画鸽子也是为时而作。记得有一次我陪萧凤同志去看大师,还带了毕加索画的和平鸽复印品去,请他接受这个题材,准备制版在报上发表。大师听说它的重大政治意义,欣然应允画和平鸽,并立即展纸挥毫,画完第一幅以后,他不满意,再画,似乎还不满意;又接连画了好几幅,直到自己认为满意,题上“和平万岁”四个字,才放下画笔。他作画时那样认真严肃的态度,不止是使我们感动,简直为之吃惊了!就在这一间画室里,我多次看到大师对客挥毫,援笔立就。那是指他画得最熟的荷花、牵牛花、大白菜、小鸡、虾蟹之类的题材。陈钦源兄与潘德模、黄裳兄与朱光耀结婚,我都请白石大师作画作为贺礼相赠。将近30年的世事变化,我所收藏的大师的作品都已荡然无存,钦源兄那幅双鸳鸯戏水图居然还完好无损悬挂在家。黄裳兄的那幅重彩荷花下一对鸳鸯立轴连同数以百计的名家字画,都在十年“文革”中被抄走,至今仍未发还。

屈原像是人物画,不同于花鸟题材。白石大师老年画的人物画我们是见过的,85岁那年还画过题为“老当益壮”的人像,画面上是一位身披褐色衣服的老人,双目炯炯注视右前方,须眉如雪,左手握杖,臂膀平伸,显得刚强有力。人物造型笔墨寥寥可数,却神采飞扬,生动极了。但是这一天大师却说,他已多年不画人物画,恐怕屈原像画不好,所以不画了。他开始坐着和我们交谈,后来躺倒在藤椅上谈话,最后竟闭上眼睛朦胧睡去。怀沙和我面对这一情况,想到大师年逾九旬,我们也不敢仿效“程门立雪”的故事,等大师醒来再次商请。因为任何苛求,对于我们爱敬的大师、长者,都是不可饶恕的过失。话虽如此,我们还是感到遗憾的,因为想到离开白石大师的画室以后,就要去见郭老复命了。他的失望情绪肯定要超过我们。

郭老的寓所也在西城一所中式平房里,通过前厅,我们径直来到后面的会客室。最令人注目的是前厅正中墙上挂着徐悲鸿大师的一幅彩绘的黄菊国画巨幛,足有一丈见方,气势壮观,可惜没有时间仔细观赏。当时徐大师还健在,但他的作品流传不多,像这样的巨幛更是难得一见。走进会客室,迎面就看到齐白石大师的画高悬正面墙上,联想到刚才齐翁赞誉郭老“是个角色”的话,我直觉地感到郭老对齐翁同样是惺惺惜惺惺,两人的肝胆相照莫逆于心,是毋须用语言文字解释的。我们被引进会客室刚刚坐定,郭老也从“和大”开会回来,这时已经过午,夫人于立群同志陪着郭老接见我们。

我认识郭老是1940年春天在重庆,那是一群年轻的新闻工作者走向战地工作岗位的前夕,郭老给我们作了一次“战时宣传工作”的专题讲话,强调抗日战争宣传工作的重大意义。那次讲话内容给我印象很深。郭老在我国文史领域里有着多方面的宏伟业绩,我在少年时代就心仪已久,是我仰慕爱敬的文坛伟人;现在能够“识荆”,并能亲聆他的教诲,而且专题讲演内容又是那样生动有趣富有教益,我感到极大的兴奋。建国以后,我在首都很多场合又有机会看到他和听到他的讲话,但是像这次坐在他家里对面谈话和倾听他的娓娓清谈,还是第一次。

当郭老听到我们向白石大师求画的愿望落空的陈述以后,显现出焦急的神色。他说,世界和平大会理事会纪念四大名人的活动很快就要开始,大会催我们在几天内把屈原的画像送去,时间太紧迫了;齐白石不肯画,再找适当的人选也不容易,特别是时间太紧,你们看该怎么办?我们当即提了几个画家的名字请他考虑,郭老似乎不以为然地轻轻地摇了摇头,随着沉吟片刻,就对坐在一旁的夫人于立群说,把蒋兆和画的屈原像取来研究一下看看。

于立群同志转身到里面一间厢房里拿了一幅画来,这就是蒋兆和教授画的屈原像,是一张长方形的国画,还没有经过装裱,于立群同志为了方便观看,就用图钉把它固定在墙上。画面上是宽袍博带面貌清癯的屈原,既忧形于色,又飘逸不群。郭老问我们对这幅画有什么意见,我们明知郭老有不满意的理由,但实在看不出它有什么不好,我倒觉得画家已经把屈原的性格表现了出来。

我们明知自己的看法至少是很片面的,但说给郭老听,也无非为了抛砖引玉。郭老听完怀沙和我的意见之后,笑了一笑说,蒋兆和画了不少好的作品,这次请他画屈原,他也尽了很大的努力,画了好多幅供我们挑选,这一幅就是挑选出来的。他画出了人物的思想感情,有可取之处。这幅画最大的缺点是在屈原的手臂上,从人体解剖角度来看,上肢和躯干的比例经不起推敲。郭老向我们讲解时,还借助一根木棍指点给我们看,就像医学老师站在课堂上给学生上课一样。郭老于1914年曾在日本医科大学学习过,所以讲起人体解剖学如数家珍。郭老还着重说明,屈原像要出国的,国际观瞻所系,关系到民族国家荣誉,所以要格外慎重。运用人体解剖学眼光欣赏国画人物,这对我真是大开茅塞,也使我为之一震。欣赏美术人物是否要用人体解剖尺度,特别是对一幅写意笔法的中国画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值得美术工作者考虑的问题。但是郭老这次谈话所包含的深刻内容和严肃认真的态度使我肃然。据说世界名画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就是运用人体解剖学绘制的。现在有些工艺美术作品,在人物造型上似乎不大注意人体各部位的比例是否匀称协调,我觉得郭老那次对屈原画像的品评还有借鉴意义。

郭老那时已是年过花甲的老人,在政府部门担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员、国务院副总理、中国科学院院长等重要职务。在人民团体中还担任全国文联主席以及“和大”主席。他在和我们说话过程中,于立群同志除提醒我们郭老还没有吃午饭,下午还有一个重要会议必须参加外,她自始至终都保持沉默,唯恐自己加入谈话延长了分秒时间。后来,她还背着郭老向我们摇手示意,我们当然心领神会,尽可能不说话和少说话,但是富有诗人气质的郭老却滔滔不绝地讲个没完。于立群同志急切之中,只得正面干预说:“下午还要开会,没有时间了,就谈到这里吧。”郭老也急着向她挥动手臂:“你别管!”然后继续谈论下去。

能够听到学识渊博的郭老富有教益的谈话是很幸福的;但是想到郭老的高龄和工作的辛劳,我们完全理解于立群同志爱护郭老的一片至诚心意。于是我们也站在于立群同志一边,一再劝他早些休息;等到我们离开他的客厅,已经是下午一点有零。本来那天谈话的结论是由我去请蒋兆和教授到郭老家里来当面商量,请他把屈原画像修改了作为定稿日内送往莫斯科。蒋的住宅和郭老的家相距很近,汽车往返也不过一刻钟,我到他家,不巧他去中央美院上课未回,否则,郭老那天的谈话时间还要延长。事隔30年,每当想起郭老这种不知疲倦的工作精神,就不禁神驰感奋。

郭老为了维护和平事业做了很多工作,纪念屈原所付出的辛勤劳动只是一个侧面。他是享有国际声誉的和平战士。我国先后有三位杰出的人物获得过列宁加强国际和平奖金,那就是:宋庆龄、郭沫若和齐白石。

198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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