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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怀天津大学程作渭教授

时间:2022-01-1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我平阳中学六十多年以前的同窗好友,天津大学建工学院土建系教授程作渭,溘然长逝即将三周年。事后,天津大学的领导和同事知晓,都深表惊讶。他们纷纷前往向作渭的家属慰问致哀。作渭1925年8月出生于平阳鳌江。1952年全国高校院系调整,到天津大学土建系工作。1969年,天津大学的全体教师,被下放郊县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工作需要,作渭被召回讲授“地下建筑”、“高层建筑”等课。

缅怀天津大学程作渭教授

我平阳中学六十多年以前的同窗好友,天津大学建工学院土建系教授程作渭,溘然长逝即将三周年。他是2001年3月1日上午撒手人寰的。大概是3月6日,他夫人李国杭女士从天津打来长途电话,我拿起话筒,首先听到的是她悲伤的啜泣声,心知有变。噩耗传来,仿佛晴天霹雳,使我不胜哀痛。我纳闷不解的是,为什么不给我发个讣告?经过国杭女士的解释,我才疑团顿释。原来,作渭在自己的弥留之际,郑重嘱咐夫人和女儿,后事从简,不但不开追悼会,不举行遗体告别仪式,而且不出讣告,不接受花圈。3月3日,他的遗体在家人的护送下,静悄悄地走了。事后,天津大学的领导和同事知晓,都深表惊讶。他们纷纷前往向作渭的家属慰问致哀。作渭在其生命的最后时刻,还这样真诚地为别人着想,考虑到朋友和同事们都很,而且不少已年迈沉暮,在颐养天年之中,不必去打扰大家了。

作渭1925年8月出生于平阳鳌江。父亲程崇式,是温州地区享有盛誉的一个爱国企业家。他长期经营平阳矾山的矾矿,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艰难日子里,虽然几经挫折,但他随机应变,矢志不渝,始终为发展桑梓的矿产事业,殚精竭虑,作出重大贡献。从50年代中期到1973年逝世为止。他连续四届任浙江省人大代表。他是平阳县工商联的负责人,也是温州地区工商界的积极分子。

作渭是平阳一中首届学生(1939年1月到1942年1月)。1940年2月,我从温州中学读了一年之后,转学来到平中。和他在坡南半山庵同班一年半。我最后一个学期没有读,被迫离开,这是因为发生了“平中十学生事件”见《平阳文史资料》第五辑(1987年10月)。作渭禀赋聪颖,勤奋好学,善于独立思考,悉心钻研。他的学业成绩很好,尤其是数、理、化等理科课程,更是班级内引人瞩目的佼佼者。记得我们二年级第二个学期,有一天上午,数学老师林汝楫先生给我们讲解了一个几何定理。下午做习题时,碰到了一个难题,尽管也有一些同学做了出来,但只有作渭一个人是用最简便的方法,直接利用该几何定理进行解答。林老师充分肯定作渭的解答。

1942年春,作渭从平中毕业,这一年秋,考取了温州中学高中部。当时在东瓯,温高是一所唯一的省立高中,为各县初中毕业生所向往,竞争非常激烈。在平中首届毕业生中,考取的屈指可数,作渭即其中之一。1945年秋,他从温高毕业,进上海交通大学先修班学习,他对数学、物理、美术等课程。表现出浓厚的兴趣。1946年夏,考取交通大学,1951年夏毕业于北方交大建筑系。因品学兼优,被选择留校任助教。1952年全国高校院系调整,到天津大学土建系工作。

不久,系里决定,要他去清华大学苏联专家学习土木建筑,同时兼任助教工作。从此,对他以后的专业工作,带来了重大的转折性变化。

作渭多才多艺,善画,好雕刻,富有艺术欣赏能力。他原来的专业是建筑设计,具有艺术工业的特点,可以和他的艺术天赋紧密结合,相辅相成,充分发挥他的特长和志趣。但去清华大学从苏联专家学习的是建筑施工、现场施工等建筑具体操作中的技术问题。这无异于改弦易辙,抛弃自己原来专业,重起炉灶,从新学起。据说,原来系里是派一位专业对口的教师前去,后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临时变卦,来个移花接木,要作渭去充抵。尽管这是一个完全错误的决定,但作渭敦厚淳朴,不计较个人得失,无条件地服从组织分配。

在苏联专家的指导下,作渭刻苦学习,孜孜以求,工夫不负有心人,他以后终于成为天津大学土建系建筑施工专业的学科带头人,并在国内的建筑施工领域,贏得名声,受到同行的赏识。

作渭对自己的岗位工作认真负责,恪尽职守,勤勤恳恳,一丝不苟。他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学生很容易和他接近。他善于教书,也善于育人,对学生,既传授知识,也注意培育他们的德行,言传身教,关怀备至,不失为杏坛贤师。他开设过多门课程,备课认真,治学谨严,他讲课重点突出,脉络清晰,深入浅出,通俗易懂,深受学生欢迎。他长期在教学第一线,对本科生讲课,也致力于培养研究生。

作渭基础扎实,学养深厚。他长期从事建筑施工、建筑技术经济、混凝土新技术和高层建筑等方面的教学和研究,成果丰硕,卓有建树。曾发表论文二十余篇,主编过全国高等学校统编教材和科研专著多部。1980年在他主持下完成的建设部技术项目“混凝土真空脱水技术研究”,获部级科技进步二等奖。1990年,他主持下的“天津市高层建筑体系(住宅研究)”一文,被国家科委评为全国重大科研项目的优秀论文。他参加编写的“世界建设科技发展水平与趋势”,曾获国家教委颁发的荣誉证书

作渭有很强的事业心和责任感,他不畏艰苦,从不挑肥拣瘦。为了工作,他跋山涉水,四处奔波,到过我国大江南北的许多重大工程现场。黄河三门峡水利工程,上海黄浦江地下隧道,长江三峡大坝,都留下他的足迹和身影,我国这些重点工程的混凝土灌注,都凝结着他的血汗。在上个世纪60年代初的三年困难时期,校内外的重重任务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当时物资匮乏,生活非常艰苦,但他夜以继日,埋头苦干,几乎没有什么寒暑假,人也不断清瘦下去。作渭作古之后,他夫人国杭女士每与人谈起作渭这个时期的经历,常不免热泪盈眶,感慨系之。

作渭1956年提为讲师,根据他的业绩和水平,60年代可望晋升为副教授甚至教授。但1966年,史无前例的“文革”开始之后,我国的高等学校教育名存实亡。1969年,天津大学的全体教师,被下放郊县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以后,由于“工农兵学员”进大学。工作需要,作渭被召回讲授“地下建筑”、“高层建筑”等课。1976年唐山大地震波及天津,临时给作渭增加了很多工作量,作渭全力以赴,日夜操劳,备尝艰辛。为校内外许多高楼大厦的抗震加固,做了大量的检查和指导工作。这时他已患血压,他是在按时服药之下坚持工作的。

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拨乱反正,正本清源,也给广大知识分子带来新生。我国的知识分子不再是“臭老九”。而是“工人阶级一部分”,完全可以大胆放手地充分施展自己的聪明才智。作渭因而在上个世纪80年代先后晋升为副教授和教授。

作渭作风正派,爱憎分明,富有正义感。他情系中华,无限热爱祖国。解放前,他在交大求学期间,对国民党政府的贪污腐败,媚外卖国,发动内战,坚持独裁,迫害民主人士,镇压学生运动,是坚决反对,深恶痛绝的。他不但积极参加学生爱国民主运动,而且和一些进步同学往来频繁,友爱弥笃。因而1949年春,在上海交大宿舍,被警备司令部逮捕(时交大学生同时被捕的有十余人)。原来准备秘密杀害,因为上海解放的炮声,吓得那些刽子手们丧魂落魄,方始劫后余生。谁知道这一段爱国的苦难经历,竟成为他日后积极要求入党的拦路虎。

进入80年代。民主党派“九三学社”和作渭联系,希望他能加入“九三”,天津大学党委闻讯,才迫不及待,要立即发展作渭入党。后来经过审慎的权衡斟酌,认为还是先让他加入“九三”,以后再吸收他入党。作渭加入“九三”不久,被选为天津大学该学社的主任委员。在他届近花甲之年时,终于一偿夙愿,成为一名光荣的中共党员

作渭淡泊恬淡,不沉钓于虚名,是一位融和谦朴的学者。他严于律己,掬诚待人,对长者,恭之以礼,求之以学,对同事,热情真挚,宽怀以待。他很合群,易与人亲密共事,人际关系很好。他和同事共同撰写的论文,大多把第一作者的光环让给别人,他作为指导老师,和学生共同完成的论文,总认为这是指导老师应尽的义务。有时,在研究生的一再请求下,才肯写上自己的名字,但也是非常谦逊地把自己的名字放在学生后面。他受到人们的普遍敬重,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良师益友,认识他的人,对他的立身处世,道德风范,莫不交口赞誉。

作渭忠诚党的教育事业,几十年如一日,辛勤耕耘,培桃育李,把自己的一生无私奉献给高等教育,充分表现出一个共产党员的崇高品德。人固有一死,“死者长已矣”,但他的音容笑貌永远铭刻在我的记忆中,引发我的深情缅怀。

我1941年暑假离开平中之后,和作渭别远会稀。记忆所及,1944年暑假,我到鳌江探望小姑母,顺便走访晤面,在他的热情挽留下,我在他家过宿一夜。1945年我们都在温州考大学,他和陈立同住一个旅馆,重又见面。1950年初,我在温州专署民政科工作,有一天,李集津学兄来找我,并偕我同去看望作渭,时作渭刚与李国杭女士完婚,伉俪二人,殷殷款待,久别重逢,笑谈甚欢。其后三十年,他在天津,我在杭州,南北遥隔,天各一方,特别是在当时极“左”路线之下,我国一般知识分子皆诚惶诚恐,谨小慎微,但求相安无事,因此长期不通音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我们鱼雁互通,重又恢复了联系,相互知道对方的工作单位和住址。

1981年春,我因公北上,到天津时,住在南开大学,和天津大学毗邻,于是往作渭家访谒。等了两个小时,谁知道作渭回来后,始终辨认不出我是谁,对他讲家乡话,也无济于事。最后,当他知道我来自杭州大学,才恍然大悟,立即喊出我的名字。岁月如流,年华易老,暌违三十来年,我们都由当年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变成届近花甲的老人,鬓髮染霜,容颜大变,幸亏是在他家里,如果在街上,即使面对面碰到,也可能相见而不相识了。

1995年,作渭南来杭州,下榻他夫人内侄家。有一天打来电话,我不胜快慰,当即邀他前来一面,并讲好在他下车的地方接他,但我等了好几部车子,不见他的踪影,正在犹豫中,老伴告诉我,他已经到达我们家了。作渭离开之后,我老伴对我说:“你这位老同学,看来心、脑血管似有一定负担,我看他上四楼到我们家后,脸红气喘。显得很吃力。”

作渭回天津后,我怀恋反侧,即情兴感,写了一封信,附一首《欣逢程作渭学兄》寄给他:“旧雨相逢喜欲狂,惊看鬓髮尽沾霜。风烟骤起笼秋月,松菊犹存映夕阳。意向心驰遭白眼,星移物换笑黄浩如烟海粱。及时返璞归真去,无愧矜持晚节香。”他收到后,复信说:“承惠赠七律一章,弥足珍贵,它将永作纪念,愿我们的友谊像松柏一样,长绿常长。”作渭作古之后。他夫人告诉我,作渭不但一直珍藏我的信和诗,还特意用天津大学的信纸将该诗手抄一份。我收到国杭女士寄来的复印件,面对作渭手迹,睹物生情,缅怀旧友,不禁思绪缕缕,黯然神伤。

1997年夏,我偕老伴北上,游览了承德山海关北戴河等地后,在北京耽搁了两个月,住在中关村中科院宿舍。其间,曾约当年平中的三位同班同学武杰(中国船舶工业总公司第七所教授级高工)、郑世彬(第三军医大学教授,时在北京他女儿家小住)和作渭前来聚会。作渭收到我的信后,其夫人力促成行,伉俪二人,联袂从天津赶来。老友重逢,沧桑话长,浅酌慰问,畅叙胸怀,极一时言笑之欢,倍感亲切,堪为我们垂暮之年的罕有乐事。我们还约定,下一年是母校平中六十周年校庆,大家都回去参加庆典。在即将分手时,我询问作渭的血压和心脑血管情况,他平静地告诉我“正常”,我也放下心。孰谓这次和作渭握别,竟成永诀。

作渭对自己的母校平中和当年的同学,始终怀着深厚的情谊,事隔半个多世纪之后,他依然一往情深,关心母校,思念旧友。1996年,平中首届同学在平阳聚会,作渭虽然未能南下,但他千里迢迢,寄来贺信和照片,汇来数百元资助款。他的信,热情横溢,意切语挚,很使我们感动。

1998年平中六十周年校庆之前。在我的敦促下,作渭给母校寄去“个人简历”和照片。并写了一篇《忆姜子骥老师》。现在前者展放在母校校史陈列室,后者刊载在《平阳县第一中学校友回忆录》中,作渭并没有南归参加平中校庆,十月四日给我来信说:“今年入秋以来,健康情况有所变化,……血压、血粘度上升,不敢出门了。这次南行计划不能实现,十分遗憾。”接到他的手书,作渭的健康,经常在我脑际萦回。

2000年春的一天,不幸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国杭女士打来电话。谓作渭脑中风,半身瘫痪,正在诊治疗养中。我得知之后。立即写封信去,希望他能很好配合医师的医疗,除了用药,还要进行适当的锻炼。同时,要有信心,要用健康的心态和坚强的意志,去和病魔进行斗争,并战而胜之。

隔了半年,在金秋的一个傍晚,国杭女士打来电话,高兴地告诉我,说作渭的病情大有好转。已经能够下床活动了。最后,作渭接过话筒,说自己“好多了”,虽然只有简短的几句。但这是作渭的声音,它从千里之外,向老同学通报喜讯,当然难能可贵。也使我相信,以后一定会进一步好转,渐臻佳境。我将这个好消息转告了家乡的许多老同学,大家都为作渭高兴。

想不到过了几个月,作渭的病情急剧逆转,最后肾衰竭,肝癌变,终于回天乏术,离开了人世。

作渭有两个女儿,女儿、女婿都在天津大学和南开大学执教和工作。长女是会计师,次女是教授。一个大的外孙女在南开大学就读,作渭夫人国杭女士端庄贤惠,性行淑均,她几十年如一日,对作渭关怀体贴,无微不至,二人相濡以沫,老而弥笃。在作渭患病卧床的日子里,她悉心照顾,关爱备至,充分尽一个“老伴”的责任。作渭在最后即将瞑目时,曾握着她的手,满怀感激之情,倾吐心声,说:“家庭对我恩重如山,如有来生,我一定加倍报答。”

本来,严寒的冬天已经过去,温暖的春季行将来临,万物更苏,百花含苞,想不到作渭遽尔长逝。值此作渭作古即将三周年的日子,我翘首北望。不禁临风洒泪,遐想联翩,谨伸纸把笔,作此追忆文章,以表深切缅怀和无限悼念之情。

(原载《平阳文史资料》2003年第二十一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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