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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四十里铺

时间:2022-01-1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下午三点半晡礼后,我和母亲准备吃午饭。因为禁寺,因为天房,朝觐的人都没有规律的生活秩序,像我和母亲这样半疗养方式的朝觐者也有,但不会太多。“比起您在四十里铺带我们搭车的情况,我背的还嫌少了呢。”甚至用仅有的一点点面粉和杂粮,做成花色各异的面食,野生的乌龙头、苦苦菜、圆根等,都会变成令我们欣喜若狂的美味佳肴。乌龙头、苦苦菜,今天已经摇身变成了餐桌上价格昂贵的山珍,圆根则是制作泡菜的珍贵原料。

记忆中的四十里铺

下午三点半晡礼后,我和母亲准备吃午饭。在麦加,在朝觐季节里,除了正常的礼拜时间,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完全是随意的。因为禁寺,因为天房,朝觐的人都没有规律的生活秩序,像我和母亲这样半疗养方式的朝觐者也有,但不会太多。

因为清闲,因为我处于生理休息日,我和母亲拉家常的时间多了起来。母亲时不时地用手摸摸我的背和肩膀,又开始唠叨我在中川机场和麦地那机场背的行李太重了,担心我的腰累出毛病,担心我的肺累出毛病。“比起您在四十里铺带我们搭车的情况,我背的还嫌少了呢。”听我这么说,母亲这才点点头说:“唉!那个时候,没办法啊!”

20世纪60年代末,因为父母特殊的政治成分,全家被迁移到了南阳山四十里铺萨玛朗沟,城镇户口变成了农村户口。生产队帮着父母在一座孤零零的山坡上盖了三间土房,周围没有一户人家。两年后父母有了我,在我三岁时又有了妹妹。我们在相隔四十里路程的农村和父母原先生活的城镇之间游移着。政策松动的时候,多半时间在城里生活,风声一紧,就又返回农村。农村的乡亲们总是根据我们家烟囱里冒出的烟来判断城里的动向,一些好心的人,还在我们回到城里时帮我们照料庄稼,或者在我们回到农村时,给我们送来玉米和土豆。那个时候,我们是有名的村里的城里人,城里的农村倒流户。

大姐和哥哥初中毕业后在离家很远的地方当了工人。母亲一个人带着我们四个孩子,最大的十岁,最小的一岁,在孤零零的山头存活着。而从小养尊处优的母亲,并没有被那时的艰难打垮,依然在苦难中为我们设计着多彩的生活,给我们教信仰知识、教清真言、教苏勒、教礼拜、教封斋,给我们讲故事、教唱歌。甚至用仅有的一点点面粉和杂粮,做成花色各异的面食,野生的乌龙头、苦苦菜、圆根等,都会变成令我们欣喜若狂的美味佳肴。

很多时候,当我坐在豪华的餐厅里,看着餐桌上所谓的山珍野菜时,总是想起我们在农村的那些日子。乌龙头、苦苦菜,今天已经摇身变成了餐桌上价格昂贵的山珍,圆根则是制作泡菜的珍贵原料。而当年,吃这些只是为充饥罢了!

我们的屋子后面,是我们的自留地。每当夕阳西下,二姐姐总是带着我们三个小妹妹,坐在自留地的土坡上唱歌。多少年来,我始终记得当年二姐姐唱的那首西藏民歌《南飞的大雁》——

南飞的大雁

请你快快飞

捎个信儿到远方

献给我想念的亲人亲人……

从城里返回农村,是我们最痛苦的事情,而从农村回城,则是我们当年最幸福和喜悦的事情。我们房子东边的墙壁上,有一个正方形的小窗户,打开窗户,就能看见远处的公路和公路上驰过的汽车。每当母亲站在土炕上礼晌礼的时候,我总喜欢跪在炕上,打开小窗户,看着远处公路上偶尔出现的汽车,三四岁的我大喊着:“阿妈,三点的班车过了!”

每次决定回城里,母亲都会准备好几天。每次出门的时候,总是鼓鼓囊囊的两个大提包,母亲用布带子把两个提包串起来,一前一后搭在肩上,手里还领着妹妹,二姐领着三姐和我。一路上碰到有小河时,母亲总是先放下行李,帮着二姐过河,然后抱着妹妹过去,让二姐照看妹妹,再回来将三姐和我扶过河,最后自己回去背上行李后再和我们会合。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有好几次,我都是掉到河里湿了双脚。而那些画面总是出现在我多年的梦里,浸湿我的双眼!

到了四十里铺的公路,母亲把行李连同我们四个孩子安放到四十里铺商店门口——白色墙壁绿色门窗的那一带唯一的一个商店,然后独自站在路边招手挡过路的汽车。母亲一边喊着“师傅,停一下”,一边跑着追赶汽车,那些绿色的卡车总是绝尘而去,留下母亲继续喊,继续追。好不容易,碰到好心的司机,一看见母亲和我们四个孩子,早早地停车,帮着母亲把我们一个一个抱上卡车的后车厢。上车后的母亲从容地整理好自己的盖头,低声赞念一句,“艾力罕木都令俩黑,知感真主”。坚定的信仰,支撑着母亲平静地面对了世事变迁的坎坎坷坷。

多年来,每当我回临夏路过四十里铺时,总是情不自禁地看看马路右边的商店,商店依旧是白色墙面、绿色门窗,一如三十多年前的那样。我不知道,商店还能存在多久,但是那些日子却永远藏在了我记忆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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