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杨飞（代序）

记杨飞（代序）

陆　明

杨飞兄有侠气与狷气。

侠气：仗义，助人无吝色，重然诺必以气节为本，路见不平则拔刀，等等；狷气：孤洁，有所为有所不为，耿直但亦偏激。

把这两种品质搁一块，是很难调和好的。

我认识杨飞从他供职嘉兴报社起，迄今已忽忽二十年。

二十年，初交即倾盖，我不可谓不知杨飞也。

譬如，有人赠书于他，倘作者是他不屑一顾的，他会连带送书人和书，一并拒之门外，且脸色峻急，完全拂了别人的一番心意。

他读书亦犹如此。周作人和张爱玲的文章，尽管公认一流，他不看，原因周和张气节有亏。这样的评判对周尚可，而张，至多是“眷属”罢了。

因人废文，兰艾同焚，乃致于此。这该如何说好呢？

某年秋，朋友几位假座运河边一小酒楼聚饮。开酒前，闲扯扯起鲁迅早年在北京的绍兴会馆抄古碑，无眷相伴，很沉闷，于是，先生无聊赖时也曾去青楼叫局、吃一杯花酒的。

瞎聊，都是戏言。风吹过耳耳。但，杨飞终不忍听，争辩，见无人附和他，“嚯”的起立，戟指抗声道：“我和你们无共同语言！”扭头蹭蹭蹭急步下楼，楼也震动。

众人紧相随，把他从马路上拽回来。

我静坐。把酒叹息：秉性呀秉性！而其时，兄长庚在文学史上的光芒，有些被弟启明所掩。杨飞像是在为鲁迅先生两肋插刀了。

杨飞好杂文，学鲁迅。

他容不得对鲁迅先生有毫末的不敬。

杨飞作杂文，爱憎立判，犀利泼辣。他多年前撰擿发文坛某老作家敌伪时曾为贰臣一文，《南方周末》和《中国青年报》迅即刊登，一时舆论大快。如这般文风，倾向性自然是极其鲜豁的。这一点，从他的新著《远逝的禾风》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

《远逝的禾风》一总九十篇，十二万字。取材自历代笔记、正史中有涉嘉兴一地所发生的故事、传说、人物，时间跨度由先秦两汉、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而至宋元明清，洋洋乎两千数百年的陈迹宿古，都经过钩沉梳理。取舍毋庸多说。我粗略估算一下，九十篇，记叙忠臣、清官、侠义之士的有四十余篇，人物五十多位；一般人感兴趣的、也是笔记最拿手的烟粉灵怪之事，则不足十篇。

九十篇每篇缀以“评说”，数百言，识见不俗，自出机杼；文字亦俊朗，可诵读。

陆晓勤兄绘图四十余帧，精美，可称力作。

今世滚滚红尘，文人蝇营狗苟者岂止少半？孰谓清，孰谓污，持见也多模棱。而杨飞兄于忠臣、清官、侠士之情有独钟，除了人品跟文品一致，还有紧要的是他著作本书的有所寄托。

读者亮察，阅竟或也有鄙人似的一快罢，虽然鄙人溷在红尘麻木失智亦已久了也。

癸巳清明前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