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与乡村的距离

城市与乡村的距离

记得第一次到临平，是1964年初夏的一天。那时家乡还没有公路。家人一听我要到临平的县府去办事，隔夜就为我作准备。爷爷拿出1双新草鞋，用刀背将草鞋后跟敲得软软的，家人又为我备下4只粽子，用来途中充饥。我天蒙蒙亮动身，走20多里路来到南山村的大松树下，将带在身边的粽子消灭一半，然后再赶路。到了道古寺，好不容易盼来从塘栖始发的公交车，花6分钱坐车到临平西洋桥已过中午时分，去县府办完事赶回到家中，已日落西山、两脚起泡。过后不久的一天，公社通知我到临平西大街的县文化馆开会。有了上一次两脚走起泡的教训，这次我决意从沾桥俞泾渡乘轮船到塘栖，再从塘栖乘公交车去临平。谁知那天起了大雾，早上7点钟的那班轮船迟迟不来，硬着头皮坐在运河边的石头上等船来。殊不料，因轮船两班并作一班开，满客了，故不在俞泾渡停靠。于是我们只能再等，等到下午1点多，才乘上轮船。到了塘栖，再等汽车，赶到县文化馆已是下午4点多了，会议的主题报告早已结束。被人笑话之余，我自然是叫苦连天。

临平是余杭的经济、政治、文化中心。在我的心目中，它与其他各乡镇的距离大多很遥远。20世纪80年代末的一天，余杭县文联要到余杭镇去搞一次征文活动，我前一天下午就早早来到临平，晚上是宿在屠再华先生家里的。第二天天一亮，我和老屠就跌煞板倒地赶去西洋桥南面的铁路旁去乘公交车。公交车到杭州葵巷终点站后，我们又乘电车到武林门长途汽车站，然后再乘车去老余杭。可车至古荡段，公交车前后左右都挤满了载石灰或石子的拖拉机，速度变得比步行还要慢。好不容易突出重围，车至老余杭已过了吃午饭的时间。在那里等候我们的赵焕明先生，还当我们记错或忘记了活动的日期，不会去了呢！

事实上，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临平不仅与各乡镇的距离很遥远，就是在临平本镇，在某些方面也存在这种情况。记得20世纪80年代中叶，我在临平参加过一个大型会议。根据会议的安排，一批代表吃住在临平山边的党校，而听报告要到临平西大街的电影院。头一天去电影院听报告，我们走的是大路，足足走了20多分钟。第二天，走惯了田间小道的农民代表，不知是谁带的头，不走大道了，从田畈中心穿过去，再跨过一条不大不小的排水沟。这样，只需十几分钟就能到达电影院。也许省时间是大伙共有的心愿，隔年再到临平党校开会时，只见党校门前通往临平电影院的田畈中，已踏出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心感已在另一个天堂的鲁迅先生真伟大，被他言中了：世上本无路，路是人走出来的，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

当然喽，临平与各乡镇距离的变化，全仗农村公路建设的飞速发展。至1995年，余杭境内的乡镇公路总里程仅为497公里，1998年投资4300万元改建的临平至博陆的临博公路，是余杭境内第一条达到二级公路标准的乡镇公路。2003年10月作为104国道延伸项目的良渚至余杭段公路的通车，宣告贯穿余杭东西的东西大道全线贯通，结束了余杭镇及西部山区乡镇到临平必须经过杭州主城区的历史。至2000年年底，余杭境内的乡镇公路总里程，已突破2000公里，并实现了村村通公路。

作为一个小小老百姓的我，每当坐着私家车或出租车到临平，一方面觉得自己的派头大了，另一方面总感到：近了，临平与乡村。

2006年年底，余杭区作家协会开年会，会议地点在余杭镇一家新开张的大饭店里，会议时间是上午9时。有了私家车，自然用不着隔夜动身宿在临平的老屠家里了，也不用像十几年前那样步行3公里到康桥乘公交车到杭州拱宸桥，换乘电车到杭州武林门，再乘长途车到老余杭了。接到通知后，只嘴巴一张，对儿子说：“我要去趟老余杭！”儿子问：“几时？”我说：“后天早上。”可到了后天早上，时钟已过7点，儿子还在睡懒觉，催他起来吃过早饭，已是7点半了，可他还没有一点想动身的苗头。于是我说：“该去了吧。”他说：“9点钟的会，还早着呢。”于是，我又吸了一支烟，喝完一杯茶，一看挂在堂前的电钟已到8点了，就有点不耐烦地说：“总该去了吧！”儿子才不大情愿地立起身来，从车库里开出那辆已用了六七年的桑塔纳。油门一踩，车子很快上了离家不远的绕城高速，一转眼就过了运河大桥，我正想在车上眯会儿，却听得儿子说：“到了！”赶到设在二楼的会议室，除了筹备这次年会的阿刚，我是第二个到会的人。还有一次，是2008年春茶开采的当口。这一天夜里，在离我家不远处开着一家工厂的姑表弟，邀我明天一道和他去临平陪一位客人吃晚饭，因为这位客人我也熟悉。我说：“明天我要跟余杭电视台的老吴去径山采访径山茶开采，回家若赶得上时间就去，赶不上时间就算了。”可表弟一听我要到径山去采访，顿时喜出望外，要我带两斤径山茶回来送给客人。可第二天我们采访完毕，正在径山一家饭店吃中饭的时候，表弟突然打来电话，说是那位客人中午就到了，现在他们正在崇贤老板经营的临平大厦吃中饭，问我径山茶能不能1个小时后拿到临平。我说：“我们也正在吃饭呢，怕是来不及吧。”可开采访车的顾师傅听了，却说：“来得及，来得及。”于是，我就对表弟说：“你等着吧。”当采访车从径山顶上开到临平大厦，我提着茶叶走进表弟吃饭的包厢时，他们还在兴致勃勃地举杯对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