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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鞋子

时间:2022-01-1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父亲穿着母亲刚刚絮了新棉的棉鞋,在村里的雪地上招摇,引来一片羡慕的目光。还记得母亲给我纳过的布鞋。现在母亲年迈了,年迈的母亲,有好几年,没有为我们做过鞋。可是这么多年来,母亲穿着什么样的鞋子呢?我知道母亲也穿鞋子,她不可能光着脚板。那是母亲亲手做的拖鞋,鞋面是用钩针一针针织成的,似母亲脸上密织的皱纹。

母亲的鞋子

成功的时候,谁都是朋友。但只有母亲是失败时的伴侣。

——郑振铎

早想给母亲买一双鞋子。什么鞋子都行。母亲为我们,走了那么多的路。

记得小时候,家里人的鞋子,都是母亲买的或亲手做的。夏天里,我穿着硬硬的劣质塑料凉鞋在街上疯跑,母亲总会在凉鞋的脚踝处垫一小块软软的布,这样,我的脚踝便不会像小伙伴们那般鲜血淋漓;冬天,父亲的棉鞋是村里最厚实的。父亲穿着母亲刚刚絮了新棉的棉鞋,在村里的雪地上招摇,引来一片羡慕的目光。回了家,父亲脱下棉鞋,两脚冒着腾腾的热气,一股温暖亲切的脚臭味便立刻充满了整间屋子。

还记得母亲给我纳过的布鞋。那鞋针眼紧密,结实耐用。我曾穿着这种被称为“千层底儿”的布鞋,连续三年在学校的运动会上拿了百米冠军。奖状被母亲贴在墙上,直到发黄变脆,字迹模糊。母亲试图留住我的辉煌岁月,却留不住自己的青春。现在母亲年迈了,年迈的母亲,有好几年,没有为我们做过鞋。

可是这么多年来,母亲穿着什么样的鞋子呢?我回忆过,却总也想不起来。我知道母亲也穿鞋子,她不可能光着脚板。可是母亲这么多年来,到底穿着什么样的鞋子呢?

于是想给母亲买一双鞋子。什么鞋子都行。

我选中的是一双极其普通的布鞋。褐色的鞋面,灰色的鞋底,过分朴实的款式甚至有些人为的做作。我把鞋子拿在手中揉捏,似揉捏着母亲辛劳一生的脚。其实我从来没有揉捏过母亲的脚,我对母亲的爱,更多的时候,仅仅表现在提过去的几斤鱼肉,替她扫扫住了一辈子的农家小院,或者对她做的不太可口的饭菜,发出几声夸张和虚伪的赞叹。付钱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我的母亲,到底穿多大号码的鞋呢?

我没有给母亲打电话——我怕她伤心——尽管我知道母亲肯定不会计较。最终我把电话打给了父亲,父亲愣了愣,他说,是啊,你妈穿多大尺码呢?

父亲深爱着母亲,这不用怀疑。那是一种相濡以沫的依恋,远超过伟大的概念。可是,这么多年来,当我和哥哥的脚在不停地蓬勃生长,当父亲挑剔的两脚不断伸进母亲新做的简陋却温暖的鞋子,我们竟然谁也不知道,我们的母亲,父亲的妻子,她到底穿多大尺码的鞋子?

也许,我们把爱宏观化了,呈现一种大而空的姿态;而母亲对我们的爱,却渗透到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那种爱,无处不在。

最终还是放弃了。我把那双鞋子放回货架。我想,当我下一次回老家,也许,我会装作不经意间问起母亲鞋子的尺码,我不想拿一双不合脚的鞋子送给母亲。记忆中,哪怕是那些最艰苦的日子,家里人也没有穿过不合脚的鞋子。现在生活好了,她的儿子,又怎能把一双不合脚的鞋子,送给他的母亲呢?

回了家,进城的老家亲戚已经候在客厅。他说,你妈要我捎给你的东西。打开,除了些时令蔬菜,还有两双线织的拖鞋。

那是母亲亲手做的拖鞋,鞋面是用钩针一针针织成的,似母亲脸上密织的皱纹。两双手织拖鞋,对现在的母亲来说,是怎样一项庞大的工程啊!

这两双拖鞋让我羞愧,也让我兴奋。我想,我的母亲并没有老迈,她依然年轻,因为她依然可以给她的儿子做鞋。可能,在她的意识中,她应该也必须年轻。因为她总是认为,我们还是小孩子,需要她的照顾。

可是母亲,她到底穿多大尺码的鞋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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