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动的风筝

舞动的风筝

周　雪

“走，跟爸爸放风筝去” 。无意间这样一句似曾相识的话随着暖暖的春风飘进耳中，轻轻地揭去记忆的盖头。

一月是雪花的节日，二月是lovers的节日，三月则是风筝的节日。依稀记得妈妈送给我的第一本古诗集的封面上就画着两个在草地上放风筝的快乐孩童，于是我以一只风筝为条件答应妈妈好好学诗。三月的一天，一只红头绿翅的“大蜻蜓”被妈妈带回了家。 “走，跟爸爸放风筝去”线轴在爸爸手中飞速旋转，天空中，蜻蜓自由地展翅飞翔；旷野中，我快乐地四处奔跑……

“走，跟爸爸放风筝去” ，每年的三月，我的快乐就随着这句话起飞，跟风筝一起遨游空际，风筝越飞越高，满载着我的幸福，让更多的人与我共享这种幸福——与爸爸一起看风筝起舞的幸福。那时，爸爸只是一名普通的技术工人。

手工课上，一只粗糙的“蝌蚪”诞生了，它的骨架就是用竹坯搭成的“十字架” ，或许蝌蚪本来就应在水里游，我的风筝怎么也飞不起来。 “我们来做架飞机。”爸爸拿着竹坯，细心地在蜡烛上烘烤，一毫米一毫米地移动……有谁会想到，平日性格暴躁，整日与钣钳打交道的爸爸会有如此举动？诗人笔下坚不可摧的翠竹在强大的父爱面前一点点弯曲着……飞机上天了，再次载着我的幸福，当然还有爸爸的心血……那时，爸爸依然只是工人。

初一、初二学习任务稍有加重，可三月的某个周末，爸爸依然会带我去放风筝，虽然没有说，但我明白，爸爸是想让我放松一下，于是一年的压力都会随着轻舞的风筝一起飞向九霄。只是风筝不再是纸糊的而是街上买来的布风筝，虽然更美更结实了，但总觉得缺点什么……那阵子，爸爸每天早出晚归，带着掩不住的疲惫，常常坐在沙发上就睡着了。那时，爸爸是段长。

中考在即，春风依旧，但天空却没有了属于我和爸爸的风筝，挂风筝的地方换上了倒计时牌，旷野中爸爸爽朗的笑声变成了醉酒后喋喋不休的“中考寄语” 。洗耳恭听的同时心却在流泪，爸爸太累了，而这累全是为了我。那时，爸爸是车间主任。

“家—学校”几乎是所有高中生每天的全程路线，那三年所有的季节都荡然无存，只有高考是三年中唯一的一季。三月，美丽的风筝就像北归的候鸟，告诉忘记季节交替的人们“春天来了” 。高中的三年，对风筝我只有观看的份儿，看空中舞动的风筝，分享别人春天的欢乐。想要去找爸爸放风筝，又怕他误以为我贪玩，不努力学习；另一方面，爸爸每天都很忙，每一项工作都会亲临现场，面对十几层楼高的气罐，四十四岁的他毫不退缩，陪工人一起上，刺鼻的氯气常常熏得他几天吃不下饭……那时候，爸爸是带着百余人自负盈亏的经理。

我和爸爸之间的关系很怪，他从不打骂我，有许多话都要让妈妈传达；而我，对爸爸则是言听计从，甚至连玩笑都不敢开。比起同龄人来，爸爸给我的关心似乎很少，妈妈常笑说：“问问你爸你小时候他抱过你几回？”此时，爸爸定会充满歉意地一笑，而我则做个鬼脸给妈妈把话题转弯。爸爸真的不爱我吗？ 1996年的北戴河雨水很多，洗过的衣服干不了，为了让我穿上最喜欢的裙子，爸爸竟抱着潮潮的衣服“睡觉” 。当我穿着带有爸爸体温的裙子在海边快乐地留影时，爸爸却在不住地咳嗽……

曾经真的怀疑过爸爸对我的爱，可后来终于明白，爸爸对我的爱是超越语言与行为的，这是爱的极致，是无法“秀”出来的。

这个三月依然是经理的爸爸让妈妈打电话来告诉我，降温了注意增加衣服。我想问妈妈，爸爸有没有放风筝，虽然我知道答案，一定会让我失望，但看着空中舞动的风筝，我突然明白了：女儿就是爸爸的风筝，爸爸把她送入空中，让她在自己的天堂里尽情起舞，尽显生命的意义，当风筝摇摇欲坠时，爸爸会尽力用手中的线轴为她解危；风若停了，爸爸会奋力奔跑，给风筝舞蹈的动力。而风筝，在爸爸的牵引下无牵无挂地自由飞舞，她清楚，爸爸会拼尽全力地保护她，不会让她陷入危险；倘若累了，爸爸会小心地将她收回怀中，带回家中……

一条线，一条永远看不见却不会断的线，一头是掌线人，他的名字叫爸爸；一头是风筝，她的造型是女儿。

（作者为宁夏大学外国语学院2004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