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永远的……”很可怕
有一句话曾经很流行，是这样说的：“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一般地说“敌”与“友”是个泾渭分明、大是大非的问题，怎么也不会永远呢？原来后面还有一句跟着，叫“只有不变的利益”。意思就是说，所谓“敌人”和“朋友”完全是由“利益”决定的，对我有利就可以是朋友，对我的利益有碍，便是“敌人”。“利益”竟成了分清敌友的最高准则。
我觉得这样看问题，实在很可怕。当然，在“敌人”和“朋友”身上也会有这样和那样的变化，但万变不离其宗，敌人总归是敌人，而朋友到底是朋友。如日本军国主义分子极富侵略性，永远是我们的敌人。虽然其中有些人可能会幡然悔改，但这只是少数人，而且悔改之后，自然就不再是军国主义分子了。但日本军国主义势力依然存在，一如从前的虎视眈眈。至于今天的中日友谊，那是人民之间的情意，与军国主义无涉。军国主义还是我们的敌人。再说朋友之间虽然有时也会有误解、有冲突，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误解和冲突都可以消解，朋友还是朋友。
“没有永远的……”之所以可怕，影响所及，还不仅仅是敌友关系，“没有永远的师父，也没有永远的徒弟，只有不变的利益”便是这样一种推导。幼年鲁迅听到的故事：猫是老虎的师父，老虎在师父那里自认为学得差不多了，就想吃掉猫。危急关头，猫就闪电一般爬上了树，老虎只能在树下干瞪眼。原来猫也知道“没有永远的徒弟”，就留了爬树这一手没教给老虎。按理说徒弟超过师父，是合乎“青出于蓝”常理的。如果徒弟因此冷落了师父，也还情有可原，至多有点儿忘本罢了，总还不会要灭掉师父吧！听着这样可怕的故事，怎不叫人寒心。
“没有永远的父母，也没有永远的儿女，只有不变的利益”，是又一种被生活证实了的推导。父母含辛茹苦地把儿女拉扯大，但当父母年老体衰而又没有退休工资可领，难以自食其力之时，年壮力强的儿女却不肯赡养父母。这恐怕也非鲜见的个案。报载有四个儿子的老母亲，儿子们发展得都不错，生活颇为优裕，可竟然谁也不肯赡养老母亲，弄得这位含辛茹苦拉扯大了一群孩子的老母亲，到头来衣食无着，不得不将子女告上法庭。这些不孝子女，遵循的自然也是“没有永远的……”，即使是生身父母，也完全可以视作陌路。当然在他们“没有永远的父母”背后，隐含的还是“只有不变的利益”。
……
世上可以“永远”的东西应当很多，“利益”并非是能够决定“没有永远”的最高标准。宋朝的邵雍在《观物吟》中有一句话：“利轻则义重，利重则义轻。利不能胜义，自然多至诚。义不能胜利，自然多纷争。”道义应当重于利益，这才是一种至诚的境界；如果说把利益看得比道义还重，便自然会纷争不断。看来有感恩、向善、崇尚正义之心，是人可以高居万物之灵这一宝座的必要条件。弘扬这种精神，不只是利人，也益己。因为所有的儿女以后都要变成父母，徒弟也要成为师父的。
悲催啊，难道我们真的处在“铁打的利益，流水的交情”之境况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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