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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湘绮楼日记》一得

时间:2022-01-1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湘绮楼日记》是一部缺少情趣的书。读《湘绮楼日记》方明真相。《湘绮缕日记》就隐约地记下丁与其他大员为政的矛盾,还堪一提的,丁宝桢又是一位美食家。从《日记》看,王闿运和丁宝桢甚相得,过往甚多,每有深谈。丁宝桢字稚璜,《日记》于他人多以名字呼之,于丁则称稚公或丁公而不名。王闿运到成都三个多月后,《日记》里出现了一个名字,立刻引起我注意。从此,《日记》经常写及和唐帽顶的交往。

《湘绮楼日记》是一部缺少情趣的书。记人记事往往但记人来人往,人名一大堆,实质内容甚少;记读书多是随手拈来,少引人入胜之作。主人公的诗稿,可供观赏。间录与友人书信,倒是很好的研究材料。全书下笔之间,似有几分拘谨,欲言又止,不类出于负不羁之才,以狂傲出名的这位“旷古圣人才,平生帝王学”的王闿运手笔。盛夏读之,每日翻看几页,只是为了免以病目面壁,想不到竟如探囊取物之易,解决了我几十年的一段疑问。

我家故居,在成都文庙后街,旧主人亦姓唐,在四川大有名,相传为太平天国降将,多有战功。可惜,我幼年间只听其名之音,而未见其字,这个名字的读音有些怪,成都人在尾音上多加“儿”(er)声,读为唐毛剃(儿)。故老相传,唐毛剃(儿)是绰号,非真名,有人说是讽刺他剃去长发降了清朝。真名是什么,就没有人过问了。这本来是很奇怪的事,只不过是几十年间的事,加之本人是个名人,其住宅在成都又是赫赫有名的深宅大院,唐毛剃(儿)的真名就真的失传了吗?其事也无可考了吗?这只能说是世俗讹传,未作深究,而我是少年无知不学,也跟着这么讲。先祖直夫公从唐毛剃(儿)手上买下这座大宅,经过改建,我家三代世居于此,被称为世家大族,这座大公馆更负盛名。世俗无察的人,以为我家是唐毛剃(儿)之后。我的一些中学同学这么问过我。去年二月,写《四川军阀杂说》,我写到文庙后街故居,从音译字,把这位旧房主写成唐毛剃(儿),并说相传为太平天国降将。读《湘绮楼日记》方明真相。

王闿运于光绪四年十一月九日由湘启程入川,同年十二月廿七日抵成都,路上历时一个月二十天,赴川是为了出就尊经书院教职。张之洞于同治十二年十月出任四川学政,决定在成都创立尊经书院,以兴教化。张之洞一生两任试差(典乡试),两任学差(办地方学政),均有成绩。及后历任封疆大吏,始终注意兴学,一生业绩也以兴学为最。湖北的两湖书院,广东的广雅书院,是其著者。而四川尊经书院的建立,更是意义重大,蜀学之兴,此是标志。尊经书院历届毕业学生,很多成为著名学者,廖季平、宋育仁、吴之英、严雁峰是其著者,六君子之一的杨锐也是尊经书院生。张之洞推荐王闿运主讲尊经,王闿运自言“殊非吾意”迟迟其行,致山长之职虚悬两年以待。

王闿运入蜀之前两年,光绪二年,丁宝桢代吴棠署四川总督,“寻实授”。王闿运就是由丁宝桢出面聘请来蜀的。丁宝桢是有名的干员,任山东巡抚杀慈禧的宠幸太监安德海名震一时。《清史稿本传》说他“治蜀几十年,初莅事时,郭内月有盗劫,至是诛匪几尽,声为道不拾遗”。又说:“至今言吏治者,常与沈葆桢并称,尤励清操。丧归,僚属集赙,始克成行。”他还是一位改革家,在四川创机器局,并改革盐政甚力,颇遭物议。这是免不了的。《湘绮缕日记》就隐约地记下丁与其他大员为政的矛盾,还堪一提的,丁宝桢又是一位美食家。流传至今的四川菜宫保鸡丁,就是丁府家菜,那完全是他家乡贵州烧法,不能算作川菜的。从《日记》看,王闿运和丁宝桢甚相得,过往甚多,每有深谈。以致经王闿运主动,两人结成了儿女亲家。丁宝桢字稚璜,《日记》于他人多以名字呼之,于丁则称稚公或丁公而不名。

王闿运到成都三个多月后,《日记》里出现了一个名字,立刻引起我注意。四月十日《日记》载:“唐友耕总兵来,字宅坡,号帽顶,照通山盗投诚者。言语有小说气,余误问其所以至蜀,遂言之不讳,似胜杨玉科。”第二天,四月十一日,他“出拜帽顶”。从此,《日记》经常写及和唐帽顶的交往。过从之密,相交之深,过于他人。看来,他非常欣赏唐帽顶,十一月二日记:“自院外生者,人品以帽顶为最优,议论以帽顶为可听,殊为可慨。”以至他嫁其八女与丁宝桢第八子,乃央唐帽顶为大媒。一代国学大师如此重待一个曾为盗贼的武将,是极不常见的。《日记》有他写的咸丰、同治间川境战事,文字记及唐友耕与石达开部的战争,似为《湘军志》的一页。《日记》还写到,诸人相约招昆班演戏,系请唐帽顶出面办理,在唐家演出,王闿运愉快地往唐家看戏。忆我家后花园房屋建筑经先父仲威公改为半西式,大戏台独存原样,不免联想到王闿运曾至该处观剧,“与有荣焉”。

从以上事,唐帽顶即我家故居原主人,被我讹写为唐毛剃(儿)者。唐帽顶(儿)与唐毛剃(儿),两音如是相近,难怪世人之误读也。于是,我才能检《清史稿》查唐传。《清史稿》只写唐名友耕,而不及其字号。不知其名,无怪乎从前视而不见。《清史稿》谓唐友耕为云南大关厅人(《日记》谓为云南人),“咸丰中,滇匪起,陷贼(《日记》说是为‘照通山盗’),至四川叙州,自拔来归。从战有功,授千总,署通江营守备”。以后记载,只是在四川境内的历次战役,逐年叙功升迁,叙事而已,殊多平平。同治元年以后,多与石达开战,初升重庆镇总兵。石达开“谋渡金沙江,官军扼之不得进,改趋天全土司地,友耕击沉贼筏;达开奔老鸦漩,复为士兵所遏,遂就擒。友耕擢云南提督,留屯川南”。则,石达开之被擒,唐是间接有功的。“光绪六年,署四川提督。八年,卒。”

总算弄清了一个儿时不解,以后迄未细考的悬案,拉杂写记如上,也为纠拙作《四川军阀杂说》误记之失。

一九九九年七月卅一日

(原载一九九九年八月十四日《文汇读书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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