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赶集的猪仔

20世纪70年代，都是集体经济，市场还没有开放，大家常讲的一句话便是：割肉吃你去食品站，买馍你去供销社饭店。按规定农村每户每年向国家交售生猪一头，完成任务有奖，完不成任务的要受罚。姜伯家也不例外。

春节刚过，万事从头来，老两口合计，趁开春暖和早买个小猪仔放在栏里，喂肥了等秋后交任务。这天正好逢许孟大集，吃过早饭姜伯便匆匆来到集市上。老远就听到“喂！——”“哇！——”猪仔的叫唤声。偌大的猪仔市场早挤满了人。四乡八疃来卖猪仔的人，有的用地排车，有的用手推车。一簇簇，一团团，每个猪仔都用稻草绳绑着，一字儿摆开放在地上，等待客户上门。

姜伯走遍整个猪仔市，也没挑上合意的。时已近晌午，姜伯见一对老年夫妇身后是地排车，面前却只守放着一头小猪仔。这小猪仔油黑光亮，很是讨人喜欢。见姜伯走来，这家的老汉忙招呼道：“老哥是买猪仔吧？俺这一地排车拉了十头快卖完了，就剩这一头了。半点毛病也没有，您老快抱去养着吧？”姜伯没答话，俯下身来东瞧西看，也没发现小猪仔有什么毛病，确实称心如意。再者夫妇俩拉着地排车大老远从乡下赶来也不容易，听言谈看脸面也是实诚人。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协定以28元钱成交。

卖猪仔夫妇急匆匆离开市场，姜伯一腔兴奋，抱起猪仔往家走去，心里想今日真是走运，小猪仔油光发亮，价钱又适中，老伴见了一定很喜欢。一会儿工夫，姜伯周身大汗淋漓迈进家门。老伴急忙跑去关闭大门，招呼姜伯给猪仔去掉草绳放在院子里。草绳解开了，出乎意料，那小猪仔仍趴在原地。老两口很纳闷，这很反常啊。老两口反复看细打量，催喝猪仔，猪仔也没爬起来跑蹿的意思。姜伯把猪仔一把抱起来，他一声“啊呀”喊出来！原来这猪仔先天性瘫痪，吃食需送到嘴里，四条腿不能行走。这可怎么办？遇上个大难题。老伴心疼钱，直抱怨姜伯。姜伯心里也不是滋味，说：“等下一集再给猪仔找户人家就是了。”

到下一个集日还有5天的时间，老两口对小猪仔不敢怠慢，小心伺候，生怕它跌膘卖不出去。漫长的5天过去了，姜伯和老伴好不容易盼来了第二个集日，赶巧天公不作美，下了一整天大雨，集市半个人影没有，只好再盼下一个集日。姜伯老两口给小猪仔好吃好喝，又一个5天过去了，终于等来了迟迟的集日。这日天气清澈透明，春风又吹过脸庞，暖洋洋热乎乎，让人特别舒畅。姜伯吃罢早饭，老伴也喂饱了小猪仔。姜伯找来稻草绳把猪仔捆成本来模样，双手抱之，嘿！这小猪仔不但没瘦，而且还长了膘。姜伯推出小车把猪仔放在筐里，急匆匆赶往集场。

猪仔市在市场西侧河边的沙滩，赶集的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姜伯像其他卖家一样，寻一处“宝地”把小猪仔放下，静候买猪者到来。约10点多钟吧，人流中走来一对中年夫妇，看那迟缓的脚步，瞧那关注的眼神，姜伯断定这两口子已被小猪仔吸引，便忙招呼说：“大兄弟？想买猪仔养吗？”中年夫妇迟疑没有作答。姜伯赶忙说：“我家猪仔乡里乡亲都摸气，今儿个十头猪仔还剩一头，其余的都买走了。毛病没有大可放心，价钱也好商量嘛！”可能被姜伯诚恳的话语打动，也可能被小猪仔所吸引。中年夫妇蹲下身来，仔细打量，并没发现小猪仔半点毛病。中年夫妇相视点了点头。

买卖双方后经一番讨价还价，最终达成协议以35块钱成交。

姜伯心中暗自高兴，这头小猪仔总算又找到了主人，自己算是脱了身。周围卖家高嗓门的叫喊声夹杂着猪仔嘶叫声，都仿佛未曾入耳。“表哥表嫂您俩来赶集？”一位着装阔气的中年男子近前搭问。买猪的中年夫妇还不知晓是哪门的亲戚，随即“啊”了声。被称作表嫂的忙开口：“是表弟啊，真是巧极了，不请自到，你快给长下眼色，看这小猪仔有没有毛病？”在他们你来我往的对话中听得出这中年男人是乡里的老兽医，有多年从业经验。姜伯心想坏了，高兴的心又紧张起来，被称作表弟的中年人俯下身来，取出体温表看了又看，又用手摸摸嘴巴，一本正经地说：“表哥表嫂，您俩大可放心，这小猪仔体温正常，没有半点毛病，体格壮着呢！”相互寒暄了几句客气话便走开了。

姜伯那颗悬着的心总算又平静下来。接下来双方付款交易。那时市面上还没有百元大钞，买猪的男子拿出来的全是一元至两元的零币。姜伯接过一叠零币数到30块的时候，忽然发现买猪的女主人正准备解猪仔的绳索。姜伯忙说道：“够了！够了！钱正好！”随即把钱放进腰包。买猪男子心里明白只数了30元，还差5块呢！但也装作不知道。心想又省下5块钱。回头瞧见老婆正解草绳，便大声骂道：“你这臭婆娘！快装车！快装车！”夫妇俩比姜伯还着急，火急火燎把小猪仔装上小车，半刻没有停留，喜滋滋、急匆匆走了。

姜伯随即也推起小车大步流星，哼着小曲儿离开集市场。

后来呢？后来那小猪仔成了赶集的常客，只不过每一个集日，都换一个新主人。每个主人买回家，都小心伺候，养得膘肥体壮，等待顺利转往下家。小猪仔虽然不幸，天生残疾，但反比那些体格健全的猪仔被伺候得好。虽然没有一个人愿意长久做它的主人，但是它吃百家饭，膘肥体壮。对于一头小猪来讲，也是不错的一辈子。

农历二〇一三年正月廿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