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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的书店

时间:2022-01-1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于是,从前的书店里,总是伫立着或埋首伏身在柜台前,或久久仰望一排排书踌躇不走的人。倒是以前市中心一些小书店更人性化,它们对于买书人来说,一目了然,进出灵活,可以避开喧闹的人群,如同一个现实与精神世界之间的小小的通讯站。新世纪初经常去的书店则是乌鲁木齐路上的小季风,与淮海西路的一介书屋。

很多年前,上海的书店不开架,摆放在玻璃柜台里,或悬挂于柜台后架子上的书籍,可以用“so far, so close”来形容,近在咫尺,却难以触摸。一眼扫过去,只能看见封面,要想取哪本看一下,必定要劳驾柜台后的营业员。问题是,哪里好意思让人反复不断地拿上拿下呀?碰到态度不好的营业员,帮你取过一次书,你要是不买让她放回去,她便再也不搭理你。

于是,从前的书店里,总是伫立着或埋首伏身在柜台前,或久久仰望一排排书踌躇不走的人。买书的时候不能事先翻一翻,这对购买者是件为难的事情,过去不像现在,能通过新媒体轻易获得新书的相关介绍。那时,买本书就好像陌生男女相亲头一次见面一样,只能“凭感觉”。无奈之下,闭架时代的买书人,好多成为“封面党”,尤其是小孩子。

小时候买书,踮着脚看,哪本封面好看,手就朝它一指。大人在旁边也默默掂量,有些彩色封面装帧漂亮的书,背后价钱也高。家长们在书店里经常要面临不容易的抉择,在眼巴巴瞅着书舍不得离去的孩子,营业员那种“你买不买”的眼神,和书底页上的价格这三者之间,做父母的只能作出尽量不让孩子失望的选择。

一些小孩渐渐懂事,就不会那么轻易地提出要买哪本,一定要隔着柜台好好看一会儿,考虑一会儿。有时觉得,过去那种闭架书店甚至一切商店,对我们那一代,以及父辈那一代人的行为模式都有影响。和现在的年轻人相比,经历过那些的人,不善于直接表达想要什么,看见喜欢的东西,多少总会犹豫一下,再决定究竟要不要。

记不得是哪一年,淮海路三联书店实行开架销售,所有的新书敞开摆在读者面前,任由人翻阅。这对爱书人来说,无疑是一件震撼人心的大事,隔离人与书的柜台撤销了,简直堪比柏林墙被推倒。那时三联书店里每天站满了人,大家如饥似渴地在崭新的书籍前翻来看去,一站一两个钟头不稀奇。

那个年代很多年轻男女约会,也会约在三联书店。一对一对迈入书店,各自去翻阅中意的书籍。偶尔捧着自己发现的一本好书,走到心上人身边,翻开给对方看,彼此抿嘴一笑,低声耳语。那么书卷气的浪漫,恐怕现在的年轻人觉得太清淡吧。还有一些顾客,会随身带个小本子,带支笔,一边翻阅新书一边记录。可能有些书虽然想看,但价格略贵,买不下手,索性把其中好的内容摘录下来回去一样可以读。以前的人对于精神食粮的珍惜,是不惜辛苦的。

后来,开架大书店渐渐多了起来,好多商厦里也设立了书店。但未必所有的大书店都亲切,它们庞大的面积往往弄得购书人没有耐心,找一本自己想买的书,非得搭乘自动扶梯到二楼或者三楼,很不方便。

倒是以前市中心一些小书店更人性化,它们对于买书人来说,一目了然,进出灵活,可以避开喧闹的人群,如同一个现实与精神世界之间的小小的通讯站。

绿地高架还没造起来的时候,在成都路长乐路口,有一家“新文化”旧书店,那里原本是一家废纸回收站。虽说这“出身”不大起眼,但是店里面的书籍可不掉价。我们家有套繁体字的《笑面人》就是从那里买来的,书中没有一页纸有折痕,到现在翻开还是很“挺括”;还有一本解放前出的丰子恺的《护生画集》也是从那里淘来的。记得以前每次去“新文化”淘书,里面空间颇逼仄,人挨着人依次自顾自站着阅旧书,手落之处,总是有灰尘。但每个人都舍不得离去,巴不得将那一屋子沾灰的书统统收了去。

你也可以把家里不需要的旧书拿到“新文化”去卖掉,他们整理后,重新放到架子上出售。很多人拎着旧书在收购台排队,眼睛却盯着几步之外那些摆得整整齐齐的书,估计脑子里已经迫不及待地在想:一会我要买哪本回家。当厚厚一摞旧书砸在账台上,账台后神情古板的老太太一本又一本前后翻查,然后飞快地拨算盘,最后用苏州话报出一个收购的价格,如“总计八块三角……”,那个画面颇为有趣。“新文化”还有一个特色是有许多老杂志,什么《外国文艺》、《环球银幕》、《大众电影》等,几乎一期不落地都能在那里找到。

直到20世纪末,“新文化”都还在,后来则无声无息地关了,没有什么人为它哀悼。

新世纪初经常去的书店则是乌鲁木齐路上的小季风,与淮海西路的一介书屋。小季风是一家迷你又“五脏俱全”的小书店,恐怕再也难以在上海找到类似的角落。一直记得里面坐着的老伯伯,你杵着看书,他边喝开水边看报纸,哪怕你在那里“揩油”两个钟头,他也不会赶你走。“一介”也是一样的有人情味,那里的男营业员总是很客气,他能清楚记得每个去过的顾客,有时候书还打折。以前那些不过十多平方米的小书店,地方很小,不卖咖啡,也不装范儿,但是书的格调却极好。“一介”的女主人后来曾经参与策划一本书,叫《书店的灯光》,猜想她对于不得不关闭的“小小的,小小的”书店,该是多么怀念。

我还记得在茂名路与陕西路之间那一段长乐路上,曾有一家带阁楼的小书店,店名已经想不起来,但记得它很“和风”。门是和式房子那般横向拉开的,里面非常洁净,打蜡的木头地板被擦得很亮,干净得让人想赤脚在上面走。最雅致的是它的阁楼,弯着腰爬上去,还能听见“咯吱咯吱”响的声音,个头高大的顾客需蹲着在阁楼上挑书。有时候爬上去,就看见有人在书架前盘腿而坐,全神贯注。那家小书店,真是像自家楼顶的书房。可惜在地皮昂贵的商业地段,它注定是短命的。现在那家书店的位置,是一家很小的日式烧烤店。

这些年来,也许人们已经习惯于见证各种书店的“生生死死”。它们“活”着的时候,也没有获得足够的关心,没了,也就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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